「嗒,嗒,嗒!」
沉重而不齊整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明月親自送那刺客下去,心裡窩著一肚子火。
走到一半,正遇到許冠之抓藥回來。她也懶得理他,逕直帶著刺客下樓。
許冠之不解地問:「明月,你要去哪?外面還下著雨呢,有什麼事,我去替你辦。」
明月悶悶地答道:「不必了,你頭上的傷還沒好呢,還是好好歇息吧。」
刺客一聽這個女人就是明月,心裡不由一動,張嘴想要說話。可是,礙於許冠之在,他又把話嚥下了。
許冠之聽到明月關心他的傷,十分欣慰。可她態度如此冷淡,又帶著一個陌生人,真是叫人困惑。
他舉了舉手裡的藥包說:「藥我抓回來了,是你去煎還是我去?」
明月回頭看了一眼說:「你怎麼不叫小二去啊?」
小二正在樓下招呼客人,聽見有人提到小二,急忙高聲應道:「哎,客官,有何吩咐?」
許冠之忙答道:「沒事,忙你的去吧。」
「好勒!」小二答應著,繼續忙他的了。
明月哼了一聲,又要下樓。
許冠之跟下去說:「讓別人煎藥,你放心?」
明月心裡一嘀咕,對呀,萬一被誰鑽了空子,在藥裡下毒,那恆昊不還是一樣得死嗎?
她立即看著刺客,氣呼呼地說:「我就說不能放你,要是你做了什麼手腳,你是得逞了,皇,呃,我們公子怎麼辦?」
刺客答道:「請放心,我已經跟他做了約定,不會做這些下三濫的事情!」
許冠之聽得莫名其妙,正要追問,明月卻已一把將那刺客推下樓梯,拽出門去了。
刺客被推出門後,明月大聲說:「走吧!記得你的約定,在那天之前千萬不要亂來。否則,我一定把你大卸八塊,叫你不得超生!」
屋裡的客人聽見這些話,都驚疑地轉頭看著明月,聽出她是女子,還以為是兩口子吵架。
刺客沒有說話,只是對明月微微一笑,抱抱拳走了。
看著他消失在雨霧中,明月憤憤地捶了門柱一拳,暗暗咒罵他不得好死。
許冠之走過來,好奇地問:「到底怎麼回事啊?」
明月低聲道:「一會再說!」
說完,她又對小二嚷嚷道:「小二,哪有藥罐子,給我一個,姑奶奶要煎藥!」
小二忙跑過來說:「有,有!姑奶奶,請隨我來。」
明月和許冠之一起,跟著小二進了後堂。小二從櫃子裡拿出一個藥罐,又搬出一個小火爐,還有蒲扇和碗。
「來,姑奶奶請隨便用。」小二笑嘻嘻地說,「要是不放心,自己洗洗,缸裡有水。」
說完,他就跑出去繼續幹活了。
許冠之接過藥罐說:「這種粗活,還是我來吧。」
明月嗯了一聲,找了個小凳子坐下。
許冠之洗好藥罐,解開一包藥抖進罐子裡,又放好水,然後從爐灶那邊拿來柴火開始點。明月見他動作嫻熟,對他有幾分好奇,但又不好意思問,就只是看著。
很快,爐子的火燃了起來,許冠之拿著蒲扇慢慢扇著,嘴裡還輕輕哼著曲子。見他這麼樂觀,明月心裡越發煩躁,忍不住踢了他的小腿一腳。
「哎,你幹嘛踢我?」許冠之不哼了,奇怪地問道。
明月嘟囔著說:「他被刺殺,你就這麼高興啊?真不知道你樂個什麼勁!」
許冠之見她誤會,忙解釋說:「我是看你不說話,覺得太悶,這才隨便哼哼的。剛才那個男人,怎麼回事?」
明月板著臉說:「他就是,刺傷恆昊的刺客。」
「什麼?」許冠之驚訝地說,「那,為什麼要放他走?」
明月白了他一眼說:「這是你楚兄的意思,你去問他。」
許冠之想了想,說:「既然是楚兄要放的,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哼,你也向著他?」明月氣憤地瞪他一眼道,「他都差點死了,還把兇手放走,太過分了!像他這麼柔善的人,一定會吃虧的!」
許冠之笑道:「呵呵,明月,這個,你就不懂了。」
明月不服氣地說:「我怎麼不懂?難道說,把壞人放走是對的?」
許冠之點點頭說:「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是對的。」
明月不明白他的意思,要他解釋清楚。
於是,他耐心地說:「壞人也分好幾種,有的喪心病狂,殺人越貨,從不手軟。對這樣的人,當然是當場誅殺,不留後患比較好。」
「那像這個刺客這樣的呢?」明月氣鼓鼓地說,「就應該按律處置,免生禍患!」
許冠之連連搖頭說:「不,不,這個你就錯了。」
明月氣得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蒲扇,在他背上使勁敲打說:「叫你說我錯,我打死你!」
許冠之也不躲避,只是用手遮住頭說:「好了,好了,你先聽我說完嘛。」
明月不打了,將扇子一扔說:「說吧。」
許冠之接過扇子說:「有的刺客,只是拿了別人的錢財,不得不去做事。但是,他骨子裡卻是好人。或許,楚兄是看出他的本質,覺得此人是個可造之材,所以想留著。」
「怎麼可能啊?」明月叫道,「他是要留著那個刺客跟他決鬥,你難道不認為他瘋了嗎?」
聽說是要決鬥,許冠之也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萬一那刺客武功比恆昊高,豈不是很危險?到時候,幕後指使就等著坐享其成了!
他思慮良久才說:「那刺客武功如何?」
明月回想了一下說:「出劍很快,他在侍衛們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直刺我的要害。要不是我躲得快,可能就死了。」
許冠之點點頭,又問:「那,他是要殺誰呢?」
明月答道:「他說,目標是你的楚兄。可能他覺得車裡應該就是楚兄,所以車簾一開就動手了。但他沒想到,車裡坐著我們三個人。」
「嗯,這麼說,他是蓄意謀殺,早有準備。」許冠之說著話,忘記了扇扇子,「既然是早有準備,怎麼會沒想到我們有三個人?」
明月也覺得奇怪,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啊,我知道了!一開始上車的時候,我是坐在中間的。後來,你楚兄非要和我換位子,所以刺客以為,坐在窗邊的是他,這才先殺我。可是沒想到,結果還是傷了他。要是我們離清隨縣太遠,恐怕……」
許冠之經她一提醒,頓時恍然大悟。仔細想想,確實如此。那刺客不知跟了他們多久,原以為窗邊的定是恆昊無疑,所以明月一拉開簾子,他就動手了。
偏偏明月反應還算快,躲過了他的劍,卻不料陰差陽錯,居然還是刺中了恆昊。這正應了那句古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咕嘟,咕嘟!」藥罐裡的湯藥發出響聲,冒出熱氣,一股濃郁的藥味鑽進兩人的鼻孔。
明月皺眉道:「真難聞,這藥肯定很苦。」
許冠之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吃了才能好得快。哎,楚兄怎麼樣了?」
明月搖頭道:「很虛弱,剛才又跟刺客說了會兒話,估計這會累了,在歇息呢。」
許冠之歎道:「哎,也真難為他了,這麼年輕,卻要如此操心。你跟著他,也挺不容易的吧?」
明月愣了一下,不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她從見到恆昊至今,總共也沒多少日子,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並不多。雖說沒有什麼太大的勞累,卻也深深體會到了做妃子的不易。
單說在宮裡有許多不便,就讓她這個野丫頭很不開心。再加上太后不喜歡她,又總有別的嬪妃找麻煩,真是叫人討厭。如果不是因為喜歡恆昊,又跟他做了那種事情,她可能真的會一走了之。
可是,真要離開恆昊,明月又捨不得。他這麼優秀的男人,又是個美男子,而且還是皇上,天底下有哪個男人比得上?關鍵是,只有留在他身邊做他的妃子,她才有可能享受榮華富貴。
如果換成別人,有錢的未必有權勢,有權勢的未必是美男子,美男子未必有他這樣的本事,有本事的又不美,美的未必會愛她,愛她的未必有錢。
所以,不管怎麼說,恆昊都是個理想的丈夫。唯一不足的,就是他有太多嬪妃,不能做她一個人的男人。
明月越想越糾結,嘴巴嘟得老高,眉頭也越皺越緊,神情甚是可憐。
許冠之以為她心中怨氣頗深,試探地說:「明月,倘若,你不在宮中,是否願意……」
他沒敢直接把話說明,也怕得罪這個皇妃,便嚥下了後半截。他有幾分後悔,不知道會不會因為他說出那樣的話,就會失去她這樣的「朋友」。
明月果然呆,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半天才問:「你說什麼?」
許冠之忙說沒什麼,但明月既然聽到,就一定要問個清楚,捶了他胸口一拳叫他說。
「好吧!」許冠之無奈地說,「我只是說如果,你不要生氣。」
明月用力點點頭說不生氣,他才接著說:「我想問,如果你不在宮中,願不願意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