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這個時候,鐵衣衛都會識趣地散去,在即墨玄似笑非笑的眼神凝望下,蒼七海舉袖擦擦額角,這都十月了,怎麼還這麼熱?
這裡是羅盤谷,三面環山,只有一個出入口。而那裡有即墨玄精心布下的巨石陣,除非有人帶路,否則誰也別想進谷。所以根本不需要他們寸步不離地跟著。
鐵衣衛們在這裡都有自己的房子,平日沒事,大家進山去狩獵,下溪去釣魚……不管他們做什麼,都不會如蒼七海此刻這般杵在那裡。
「還有什麼事?」即墨玄淡淡問道。
蒼七海抬眼望了望原本斗蛐蛐興趣正濃此刻也已經停下手笑嘻嘻朝他看過來的包包。
他知道自家主子對眼前女子的寵溺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他再次擦汗。臨走前,包包特意讓他查探的事情,他本想私下告訴她。但是其他同僚都告誡他,最好當著主子的面說,否則後果自負。而且這事還和主子有關……
先前駱大鷹和石二虎的事跡告訴他,這後果自負可大有文章。那幾個無情無義的傢伙都一窩蜂地去送李公公,讓李公公受了不小的驚嚇,還以為即墨玄被皇帝激怒,要秘密處決了他,直到坐上馬車後,他還驚魂未定。
見蒼七海不停擦汗卻不說話,包包忍不住噗一聲笑出來:「蒼護衛,我沐姐姐最近可好?」
她托他問的正是沐離。自從醒來後,即墨玄就不讓她做任何事,連走路都要抱著她去,更別說離開羅盤谷了。
真不知道他為什麼都沒有其他的事,整天窩在她身邊,似乎陪著她便是他所有的生活。
不過看在他把醉月軒的廚師帶來的份上,包包就勉強在這裡住下了,當然,主要還是因為藍筱依在這裡——在離開這個朝代之前,她想陪著藍筱依。
不過,商行這季度的分紅她還是不會忘記的,她知道沐離心思玲瓏,只要蒼七海把她的問候帶到,自然是會明白她的意思。蒼七海身上現在應該就帶著沐離給她的銀票……這麼想的時候,她的眼睛不自主地瞟向了蒼七海方才放在邊上的包袱。
蒼七海看到包包的目光投向那包袱,禁不住暗自捏汗,然而沐離已經離開了,再不說若是出了什麼事,他可擔不起。他定了定神,道:「沐掌櫃的知道藍筱依的死訊後非常傷心,說生命無常,她再也不想浪費,要過一段屬於自己的日子。她已經跟陰離落離開帝都,遊歷江湖去了。」
包包忽地一下坐起來,雙眼瞪得大大的,卻沒有發問。
即墨玄收了扇子,一下一下地撫著包包的頭髮,那樣子在愛撫一隻惹人愛憐的小狗狗,寵溺和縱容毫不掩飾。或者說是無形地給蒼七海增加了說出下面那些話的阻力。
蒼七海艱難地吞嚥了一下,不得不繼續道:「沐掌櫃說古盛商行就交給包包姑娘了,但是她的分紅還是照樣要給她的。盛世酒莊她已經交給心蘭打理,即墨氏的生意由主子你自己接手,她還說……」
「她打算的倒是不錯!」即墨玄打斷了蒼七海的轉述,他依舊在順著包包的頭髮,但包包明顯感到身周空氣聚滿了令人發楚的壓迫力。便聽得他又道:「她是不是還說丫頭想要分紅就要回王都去,還說已經給我準備好成親的一切事宜,我成親那天她就不觀禮了。」
蒼七海驚訝地抬頭,脫口:「主子真是料事如神,沐掌櫃的原話確實是這樣的,一字不差。」
即墨玄看他一眼,他便縮縮脖子,垂下頭偷笑。
包包可沒有即墨玄的定力。她激動地一蹦而起,叉腰踱步,時而蹙眉,時而搖頭,卻仍舊不發一言。她其實是支持沐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她卻極不喜歡管理商行,沐離這一走就等於把所有擔子都放在她身上了。
這怎麼行?可是不回去,古盛商行咋辦?
琢磨了會,包包默默在即墨玄身邊坐下,忽閃著一雙琉璃般的大眼巴巴地望他:「玄哥哥,你要回王都麼?」雖是在詢問著他的語氣,但她臉上寫滿了根本就不想離開這裡的意思。
即墨玄不動聲色地摩挲著她的手:這件事表面看起來像是沐離因為藍筱依的死頓悟而選擇和陰離落私奔,去過那雙棲雙飛的快活日子前去了。但他更願意相信這是和世勒翌一手策劃的。
和世勒翌身為一國之君自然是不能隨意離開帝都,即便是他有心也做不到。至少在他把小包子揉虐成才之前,他別想離開。他一定是在沐離面前說了這個意思,然後沐離剛好也有這個想法,於是便有了這事。
即墨玄微不可覺地淺笑,和世勒翌應該是當皇帝太久了,居然忘記他是絕對不會屈服與朝堂之上的什麼聖旨或者是什麼口諭。父親死後,先皇不能用忠義二字強迫他,和世勒翌也不能!
即墨氏的生意其實也是他和世勒皇家的生意。開國以來,都是即墨氏為和世勒皇家提供金銀珠寶,保證國庫充盈。那麼瞭解他的和世勒翌,竟會做出這等行徑來,可想而知其執念之深。
他略略思索了片刻後,笑了笑:「丫頭,我們不回去。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包包點頭:「好!」她要的便是他這一句話,這羅盤谷風景秀麗,有山珍也有海味,能在這裡過著遠離是非的愜意生活,是她喜歡的。
如果即墨玄說要回帝都去,她雖然會失望,但不會反對——她最多把藍筱依也移過去。
「老七,你出去,讓銀狼來找我。」即墨玄看一眼一直低頭看著地面的蒼七海,吩咐著。
蒼七海應諾,退下去找送別李公公一直沒回來的駱大鷹,石二虎和銀狼他們去了。
包包不知道即墨玄是怎麼解決這事的,她問過自己的分紅會分文不少就行了,她相信他!當下便安心地在羅盤谷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