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她以十歲入修羅場,卻能最後存活下來,足見她的耐力驚人——對她的一點仁慈都會讓自己離死亡更近。扇子毫不留情地割破了司馬玉的肌膚,血泌了出來。
然而,司馬玉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宛如那個被尖利扇骨在脖子上割開血口的人根本就不是她。她的目光媚意深深:「無音,像你這樣的人卻甘願窩在這西南之地。我曾以為你胸懷天下,不甘聽人發號施令……算我看錯了你!」
「你從來就沒看對過!」面前女子又媚又嬌,猶如清晨沾了露水的璀璨鮮花,然而即墨玄根本無動於衷,「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的忍耐力一向不怎麼好!」
司馬玉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即墨玄,你最好今天就殺了我,不然,我定會讓你痛不欲生的!」
「好!」扇骨刺尖已然接近下顎處的動脈,血順著修長的脖子曲線流進胸胛,映著女子美麗的容顏水汪汪的眼睛,卻自有令人憐惜的無限風情,然而即墨玄猶自未見,淡淡道,「你既活得不耐煩,我便如你所願!」
「無音,看來你真的是離開江湖太久了……,」司馬玉忽然冷笑起來,美目投向寺廟通向這兒的路,「你忘記了……我神如玉最喜歡用的一招是……策反麼?」
順著她的視線,即墨玄回頭望去。
白雪覆蓋的山路
上,藍筱依脖子上架著一把利劍,慢慢走過來。在她身後,是面無表情的南笑!
即墨玄眼神微微一變,不過一瞬,隨即釋然。
而原本淡定觀戰的十衛亦轉頭看去,齊齊怔住了。南笑是他們當中唯一的女子,亦是即墨玄特意送到鬼手神醫門下去學醫術的鐵衣衛!———十二人中誰都有理由背叛即墨玄,唯有南笑,從來沒人想過她會!她怎麼會?
南笑頹然看著雪地上狼藉的屍體,這些人,曾經都是她救過的同伴!她沒有用輕功,一步一步踩著腳印而來,齊膝的雪地上清晰地留下了四行腳印——她的和藍筱依的!
她對上即墨玄毫無意外不帶責備的目光,只覺得體內一陣翻湧,幾乎無法呼吸,她踉蹌了一步才勉強讓自己穩住了平衡,她總是抵抗不了他的凝視,哪怕只是像這樣隨意一瞥,她——都會心如鹿撞。
眼前晃動的是他冷冷悲憫的目光,到得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有怪她——他總是這樣,覺得所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他都是理所應當,卻不知道她不是為了錢權,不是為了利益。
她愛他!這便是她的劫!
「放開她!」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這三個字後,南笑垂下了頭。在他理所當然的注視下,她忽然覺得無所適從。她討厭這種感覺,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她已做好被他
討厭的準備,卻沒想到他連討厭——都不肯給她。
即墨玄毫不猶豫地把扇子從司馬玉脖子上收回,漠然地看著南笑,她從來對他沒有任何要求,所以他會盡量滿足。
司馬玉無所謂地從懷中拿出藥粉,慢條斯理地塗抹在脖頸的傷口上,姿勢優雅而高貴,倒像是在塗抹什麼讓人禁不住想探究的東西。
她微微笑著望向即墨玄,對其他人都視如空氣,神情是一副看戲的淡然。
南笑放在藍筱依脖子上的劍稍稍移開了一寸,但仍舊沒有放下。忽然,她看到被七衛護在中間那受傷的三個同伴,她腳步一動。
「別動!」一聲低喝從駱五嘴裡發出,沒有威脅,有的只是痛和警告。他們經歷過的生死遠比今天凶險的多,卻從來沒有那一刻會如此小心。做為殺手,是不會讓敵人有先動手的機會。
即便他們都不願意把南笑當成敵人,但彼此都明白對方的能力,失去先機無疑是自尋死路。因此,南笑若是擅動,他們不得已便會出手殺了她。
所以駱五喝止她的動作,只是不希望她死的太快。
南笑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她感激地看了眼駱五,隨後扔掉劍,對著即墨玄單膝下跪道:「主人,請讓我最後一次為他們包紮傷口!」
即墨玄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南笑頹
然坐在雪地上,也不顧雪濕透了她的身體,她明白他的意思:對於背叛的人,他到現在沒有殺她,已是最大的容忍,怎麼還可能相信她?
「為他們包紮一下。」即墨玄開口道,聽不出喜怒。
司馬玉的動作一頓,倏地看向南笑,眸底漾起一抹陰影。
南笑亦是一震,繼而大喜,急忙應了聲是。起身疾步走到三個傷者身前,蹲下,從懷中掏出綁帶和一些藥瓶,駱五和蒼七海過來幫她,她的動作極快,從他們體內抽兵器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或是停凝,搽藥點穴止血的手法利落迅疾,半柱香後,便把他們都處理好了。
「哈!不愧是修羅十二使中的醫使,」司馬玉忽地拍手叫好,並對南笑招了招手,笑道,「南醫使,我們該走了。」
即墨玄冷冷一笑——雪地上有一道勁氣直劈向司馬玉面門。
司馬玉旋身巧妙地躲過了即墨玄的一擊,嘴角泛起一絲陰森森的冷笑,她緩緩抬眼看向南笑,再次道:「南醫使,我們該走了。」
石二虎等七衛身形急閃,堪堪對司馬玉形成了半半包圍圈,蒼七海冷笑道:「神如玉,別當我修羅使是吃白食的,當初你勾結外人屠殺樓中同門,我們很早就想替樓主清理門戶!」
「不!!」南笑忽地跪伏在地,顯然是情緒激動,說話的聲音都帶著
輕顫,「主人,請讓我們安全離開,否則……駱大哥便會隨著我而亡。」
駱大鷹!
那一瞬間石二虎等人都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齊齊轉頭看向南笑,而即墨玄舉頭望向寺廟的方向。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藍筱依開口道:「這個女人給駱大哥下了軟筋散後,駱大哥拼著最後一口氣想制住她,卻被她刺中胸口,雖然她給駱大哥包紮了,但她在傷口上撒了一種綠色的藥粉,我猜應該是某種毒藥。」
南笑低下頭,聲音很低卻足夠清晰地向即墨玄表達她的意思:「是的,藍筱依說的沒錯,我是在駱大哥的傷口上用了藥,而那藥若是沒有我親自調配的解藥,無人能解。」
「南笑!你確定了你要走的路?你真的要背叛我?」即墨玄的語氣,讓人聽出他在給南笑最後的機會。
司馬玉腮邊的笑意更陰也更深,似是發現了什麼讓她特別開心的事情。
南笑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抬頭看向即墨玄,堅定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極好,那我就廢掉我給予你的一切!」說著,即墨玄的手成抓勢扣向南笑的肩胛骨。
風裡忽然捲來一道白光,緊接著只聽得噹一聲僵硬物體相撞的聲響,即墨玄的那一抓在中途堪堪擊在司馬玉的手掌上。即墨玄那一抓用了強大的內勁,司馬
玉勉強擋住,一連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
不等她站穩,即墨玄已然再次出擊,扇子飛旋而來,劃出一道絢爛的紅光將司馬玉困住。
絕地扇!司馬玉識得此招的厲害,立即提起全身的功力反擊,雙手交疊在面前,阻擋著來自即墨玄洶湧而來的凜冽攻勢——雪驟然在二人身周飛起,一掌過後,司馬玉蹬蹬向後退了三步,她手捂胸口劇烈地喘息。
看來,即墨玄這下是動真怒了!
「哈哈!也有你發怒的時候啊,」雖然落在下風,然而司馬玉毫無懼色,看著落雪中長髮紛飛如殺神一般的即墨玄,她忽然冷笑起來,「即墨玄,你口口聲聲不肯再做無音,那麼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難道不是修羅使的南笑,沒有來去自由的權利?你又憑什麼讓她替你賣命!」
即墨玄聞言收住攻勢,沒有說話。
司馬玉繼續嘲諷道:「你知道為什麼這麼多的人願意聽從我的號令?因為我給他們非常豐厚的回報,以他們一條命換取他們想要的一切。而你呢?你為他們做了什麼?」說著,她的手指向了南笑。
即墨玄眼神微微一變,看了南笑一眼,只見她低垂著頭,肩膀微微抽搐。
「怎麼?你想不起來?」司馬玉冷笑道,「南笑和你們這些孤兒不同,她有父母兄弟,
可是你們誰注意到了這點?她的兄長因為看不慣惡霸欺凌女子,打死了惡霸,被判斬立決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胡說!南笑的兄長好好的再經營一家商行,怎麼就殺人了!」駱五和南笑的關係較親近,情急之下禁不住大聲道,「那商行還是主子向古盛商行的沐老闆說情開的分行……」
司馬玉又是一聲冷笑打斷駱五的話:「原來你們都知道啊,那你們知不知道,若是他不開那商行,也許就沒有這災禍了。」
「你……,」駱五不瞭解事情的經過,一時倒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拿眼看著南笑,「南笑,你倒是說句話啊,有什麼困難主子自然會幫你解決就是,犯不著跟這惡毒的女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