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坐回自己的位置者,拉出去!」和世勒翌淡淡道。
包包一怔。
眨眼間,那些人都恢復到包包方才剛看到的道貌岸然的樣子。
和世勒錦本就欲包包有生意上的來往,他原本就被安排在包包身邊,先前因為和世勒翌一直與包包說話,他沒有機會搭腔,此時出了那一茬,席間的氣氛輕鬆了不少。
因了可兒與藍筱依的事情,包包和沐曉在商行裡碰面的時候,彼此都沒有問候。其實他本不拘小節,只是因明瞭自己被人利用,間接導致藍筱依身受重傷而心存愧疚。
此間,包包和他說了幾句話,二人便化去隔閡,沒了拘束。
不過,包包在與沐曉說話的時候,無意間聽得和世勒錦的聲音,只覺得有什麼在心頭劃過,禁不住盯著他看的久了些。
和世勒翌見她忽然凝住的眼神,他鳳眸一閃似是知道些什麼,卻不說破,只執了她的手,給她指點新送上來的主菜。
女眷席裡有人來邀請包包進去,和世勒翌幫她推了。晚宴快結束的時候,珠簾掀起,心蘭公主款款而來,根本不給和世勒翌說話的機會,便牽了包包的手進女眷席去了。
和世勒翌便說女眷們都是皇子皇叔的家人,吩咐撤了那礙事的珠簾,這樣女眷席在他的位置看過去便一目瞭然。
包包剛
在心蘭安排的位子上坐下,便聽得大家齊聲喚著皇后,讓琴藝高超的司馬玉彈奏一曲,司馬玉欣然應允。
殿中有一個圓形高台。
包包不知道他們想幹嘛,又一想,貴為皇后的司馬玉總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大開殺戒,而且自己現在也著實沒有法子脫身,於是不動聲聲地隨著眾人拍手。
兩個太監抬著一個紅木豎琴出來,方擺好,司馬玉蓮足輕點,飛身而上。半空中,她脫下身上明黃色霞披,隨手一甩,堪堪落入和世勒翌的懷中。
輕身落在高台上的女子白衣如雪,長袖旖旎,纖腰長腿,自是絕色無雙,神態高貴眉目間優雅驕傲,媚且純,妖而艷的風情足以讓在場的任何一個女子自慚。
她對著和世勒翌的方向有禮地一福,耳後坐下彈琴。
包包對音律一竅不通,也不知道她彈的好不好,她聽的昏昏欲睡,只恨不得快點散了回家睡大覺去。
一曲終,眾人鼓掌,司馬玉漂亮下了台。就聽得心蘭興奮地大叫道:「玉姐姐,過來坐。」
司馬玉挑一挑眉,面上並未見喜色,卻仍舊走過來在心蘭身邊坐下,也剛好坐在包包身邊。
有嬪妃過來敬酒,司馬玉一一飲了。觥籌交錯間,她忽然舉杯對包包道:「我們都應該敬包包姑娘姑娘一杯,她能在被皇上休了以後再回來
,姐妹們可都得好好多學習學習!」
包包手中酒杯呯地一聲放在桌上,杯中尚未飲下的酒濺出,心蘭目光微微一凝,卻未開口。
一時間,殿上所有聲音都靜止,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包包,靜!
和世勒翌目光微冷,起身走過來站到包包身邊,卻未言語。
包包面帶微笑,一言不發地看著司馬玉,直至眾人憋氣都快要背過去了,方才慢吞吞道:「皇后說的沒錯,當日我確實傷心欲絕,丟進了臉面,曾經還想過死。」
司馬玉聞言,笑的甚為讓人討厭。
殿中更加安靜了,只聽見包包不急不慢的聲音繼續道:「我並非司馬丞相的女兒,這一點皇后自然是最清楚。自從先皇將我賜婚給皇上,在我心中便一直將他當成了我的夫君,但我族人不能給人當妾室,否則就會遭遇火刑而亡,這是我族的詛咒,亦是我無法逾越的族規。」
和世勒翌的臉色隨著包包的言語微微變色。
包包只做未見,她雖不忍如此傷他,卻更加不想拖泥帶水。
她不再去看和世勒翌,強迫自己硬了心腸,繼續道:「我深愛皇上,竟迷了心竅想違背族規與他在一起,然而皇上通過我兄長知道了這件事,為免我受火刑,寫了休書,實則是皇上費心想護住我的性命。」
包包再次看向和世勒
翌,他知道包包在編故事,卻不拆穿,只目含深意地凝望著她。
殿中靜的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包包又道:「我出了府,得貴人收留,才勉強有了安身的地方。」本來是在編造故事,然而說著說著,包包忽然想起了那段時間自己對和世勒翌的心思,只覺得胸口隱隱痛了起來。
這時和世勒翌展臂輕輕把她摟入懷裡,開口道:「包包,別說了,我知道,都知道。」
和世勒翌對包包這般愛憐寵溺的舉動,在從來沒和任何女子親近的和世勒翌身上發生,幾乎可稱為奇談。
殿上眾人俱傻了眼,特別是後宮妃嬪更是把目光都投注在了一宮之主司馬玉的身上。
未料,司馬玉並不在乎他二人的親暱舉動,只淡淡笑道:「這麼說,姑娘今兒回來,是看上了我的后冠!」言罷,她忽地伸手摘下頭上的后冠,一頭長髮如瀑瀉在肩上,精緻眉眼裡是滿不在乎的神色,仿若與她而言,這后冠亦是可有可無。
她的神色讓包包想起,司馬玉當初以千金之軀窩在自己身邊做丫鬟絕對不是她以前解釋的那麼簡單,想起王薔給自己下的五芒蠱至今還在自己體內。她看著司馬玉手中轉動的后冠,腦海裡過濾著司馬玉其人的所有作為,越想越是心驚。
以前,包包一直以為司馬玉是為了當上和世
勒翌的正妃也就是現在的後位而不停地追殺自己,如今看來,卻似乎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司馬玉到底是為了什麼一定要殺了自己,不,應該說她想折磨自己!如果單單是針對自己一個人,倒也不甚害怕,自己在這裡無牽無掛,要的無非就是自己的小命一條。
正想開口嘲諷司馬玉幾句,卻忽地想到藍筱依如今生死難測,若是今日呈一時口舌之快,讓身邊的人再因了自己有所傷亡,她怎麼心安!
包包念頭一轉,換了語氣,道:「皇后誤會了,我今兒前來,是因為皇上要順便為我踐行。年後,我便要離開王都了。」
炎月說年後要去找治療藍筱依的聖藥,那自然是要離開王都了。她本就有想要跟去,只一直猶豫著商行事宜與和世勒翌的堅持,現在正好趁這個機會做一個了結。
一直沒有說話的心蘭公主聞言,眼睛一亮。
和世勒翌卻是一怔。
司馬玉目光微露詫異,停了手中轉動的鳳冠,斜斜了看包包道:「你要離開王都?」
聞言,包包一笑,自和世勒翌懷中掙開,對司馬玉福了一福,道:「民女自知薄柳之姿,又豈能與皇后花容月貌相提並論,在民女踏出平南王府的那一刻起,民女對皇上便再無男女之情!」
包包看一眼渾身氣息不斷變冷的和世勒翌,
繼續道:「民女會盡快和兄長炎月一起離開帝都的!」
空山城主——炎月!
心蘭聞言,目光一閃。
殿中眾人卻面面相覷,均不知道炎月為何許人。
心蘭對和世勒翌說有事,拉著司馬玉先退席了。
這時,和世勒錦忽然爬上桌子,道:「包包,我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包包微笑道。
沐曉也舉起了酒杯,對包包道:「包包,你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王都,我也就此祝你順順利利!」言罷,當先一飲而盡。
其後,眾人陸續上前敬酒,均被和世勒翌一一擋了。
晚宴後,和世勒翌把包包送回古盛商行,一路無話,直至到了商行門口,起身要下馬車的包包被和世勒翌按住,只聽得他悶悶地道:「我……不會把玉給你。」
包包微微一怔,心底忽然湧起一抹難言的別緒。
卻聽得他喃喃道:「包包,你說了那麼多,都是為了我做顏面,也為你後來提出要離開王都做好了鋪墊……你這是……完全斷絕了回皇宮的機會,但是包包,請原諒我,我做不到和你一點關係沒有,我做不到!」
他忽地用雙手遮住臉,語氣有一瞬間的哽咽。他原以為包包會願意和她一起過年是因為心裡還有他,未曾想到,她卻是早已做好了打算,而且不給他挽留
的機會。
今夜一別,後會無期……
包包伸手想安撫一下他,卻還是收了回去。她是決絕的人,既然不愛,就連曖昧都不再需要。她垂眸,低低道:「以後,我不會再想你。你……保重!」
和世勒翌一下把她抱在懷裡,淚濕了她的發。
「離開王都,你想去哪兒?」片刻後,和世勒翌止住失控的情緒,緩了神,問道。
「這個我還不知道,反正我就跟著月哥哥走,」門開啟的扎扎聲傳來,包包探首看到沐欣開了商行的大門,沐曉已經進去了。她跳下車,回頭對車上的男子揮手:「翌哥哥,再見!
自此以後,皇宮裡關於包包的傳聞便有了另外一個版本。原先負心薄情的武宗帝,成為一個味了保住心愛之人的性命,讓自己忍受徹骨相思煎熬的癡情皇帝。
那年選秀女的時候,前所未有的擁擠,誰都希望自己能取代皇帝心中那愛而不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