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認識祝宛熠的,對她的印象都是大同小異:大大咧咧,毛手毛腳,脾氣火辣……
現在,聽她說自己會燒魚湯,啟蠻趕緊把滿地的魚往一起堆。
「野小子,你幹嘛呢?」祝宛熠奇怪地問。
啟蠻一面忙活著,一面回答說:「我趕緊把魚藏起來,別糟蹋了……」
蘇欽宇臉面一僵,連忙攔在兩人之間,道:「大嫂,留個全屍。」說完,又躲到了旁邊。然後,眾人邊收拾出空地,邊看祝宛熠揪著啟蠻往死裡打。
很快,地方就騰出來了。血鷹搬起塊石頭,拿鷹姿八爪生生削出了一個石鍋。石鍋裡放上冰塊,封憫之隨手一記火訣打入鍋中,水就沸騰了起來。
「哎,你別把火弄這麼大,要先用文火。」祝宛熠放開啟蠻,走了過來。
「這好辦。」小玫輕輕送出一掌,用九寒氣讓水變涼了。眾人七手八腳搭出個架子,石鍋架在上面,底下用柴火加熱。
不過祝宛熠還是犯了愁,說:「光是清煮不行啊,上哪弄油,還有調料和配菜呢……」
「我有……我有……」啟蠻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爬起來去翻自己的包裹。接著,眾人就看他像變戲法似的,翻出了一瓶豆油,還有鹽巴、胡椒、大蔥、蒜瓣、醬料……
連小玫都傻眼了,說:「哥,這些東西你哪來的?」
「太清觀拿的,我覺得能用得著。」
「香葉有嗎?」祝宛熠問道。
「有。」啟蠻應聲去找。
祝宛熠不信邪,又問:「桂皮、八角呢?」
「也都有。」啟蠻掏出個布包,打開看,裡面是各種香辛料。
祝宛熠不得不服氣,又說:「野山菇你總不會有吧,誰去採些來?」
「抓魚的路上採了些。」啟蠻把手伸進衣兜裡,翻出少說三斤的山菇,還有許多野菜。蘇欽宇和小玫都看呆了,他倆誰都沒留意到啟蠻是什麼時候采的。
「齊了!」祝宛熠將鍋裡的水倒干,加了油覆底。等油熱了,又拿起啟蠻帶著的這些調料,看似很隨意地往石鍋裡丟,時不時控制一下火候。
小玫遠遠地低聲嘀咕:「嫂子這樣能行嗎,我看還是吃烤麻雀吧。」
「別急,」蘇欽宇道,「先等等看,我覺得大嫂她這次挺認真的。」
不多時,眾人的疑慮就被打消了。隨著「嘶啦」一聲,祝宛熠在鍋裡添上了水。濃濃的香氣經瀰漫開來,任誰聞見都不禁直嚥口水。啟蠻最是驚喜,忙將嘴裡的烤麻雀肉也吐了出來。他現在寧可挨餓,也要留著肚子品嚐祝宛熠的手藝。
之後再煮上些配菜,祝宛熠見湯底差不多了,挑了最中意的一條鯽魚。深秋時節,也正是鯽魚肥美的時候。
祝宛熠左手托著魚,運火元力將冰化掉。右手疾火刀,只一下,便將魚一側的鱗片全都刮了下來,卻並沒有削掉魚肉。這一手功夫的細膩程度,全然不似出自粗枝大葉的祝宛熠之手。
緊隨其後,祝宛熠展現出的精妙訣法,抑或是稱之為爐火純青的刀法,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疾火刀的每一次起落,魚身上都會掉下一片厚度合宜,大小均勻的肉片。因為是被疾火刀削下來的,所以每片肉的上下兩面,在下鍋之前就已經酥了。這樣的烹製之法,想必也只有祝家的人才使得出來吧。
前後須臾間,整條魚都已經入到了鍋裡。而祝宛熠的最後一刀,幾乎是貼在自己的掌心擦了過去。可她非但沒有傷到手,還將所有魚鱗都留了下來,著實讓人咋舌。就這樣,祝宛熠一連將三條魚切成片,下進湯中。
啟蠻出神地追尋著香氣,離石鍋越來越近,看樣子他恨不得把腦袋都埋進鍋裡。祝宛熠立馬將他推開,免得魚湯中滴進了口水。
「祝姑娘,你這手藝是打哪學來的?」啟蠻望著裊裊熱氣,癡癡地問道。
祝宛熠白了啟蠻一眼,說:「失憶以前的事,我哪還記得。好像……以前有個人很喜歡喝,我總是燒給他吧。」
啟蠻已經饞得口無遮攔了,道:「我也喜歡喝啊,祝姑娘也總燒給我吧。」
「想得美!待會等所有人都分完了,最後的才是你的。」祝宛熠道。
啟蠻不幹了,著急地說:「那要是分完了,沒給我剩下怎麼辦?」
祝宛熠笑了,道:「那不正好,給你喝了也是浪費。」
他倆說著話,小玫有嘀咕開了:「欽宇,你覺得沒啊,我哥和嫂子越來越親密了。」
蘇欽宇看著啟蠻剛剛被打出的一身傷,點頭說:「是更親密了,都說打是親罵是愛,大嫂她差點把孟大哥給『親』死……」
血鷹開始後悔了,他不該顯擺鷹姿八爪,不然的話,他也不用幫每個人都弄個石碗出來。而且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堂堂殺手血鷹,天下多少人聞風喪膽,為什麼現在會妥協到這種程度。
「早晚我要把他們都殺了……」血鷹心說。
魚湯燒好了,祝宛熠果然沒有食言,先給每個人都盛上一碗。啟蠻眼巴巴地看著,一個勁地說:「少點,他的夠了,他吃不了。」
祝宛熠根本不搭理他,甚至他越是說,祝宛熠就故意多盛上些。啟蠻慢慢也學聰明了,兩手捂著嘴,一聲不吭。
所幸到了最後,祝宛熠將自己的碗也盛滿了,還是剩下不少。
「這些都是我的了?」啟蠻問。
見他這沒出息的樣子,祝宛熠氣得笑罵道:「都是你的,吃吧吃吧,撐死你個王八蛋……」
啟蠻美滋滋地把火弄滅,用樹枝當筷子,捧著巨大的石鍋吃了個大快朵頤。祝宛熠沒走遠,而是蹲在啟蠻身邊,不客氣地撞了他一下,小聲道:「野小子,別以為姑奶奶欺負你,知道我為啥最後給你盛不?」
啟蠻趕緊表決心:「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污蔑祝姑娘你手藝不好。我保證以後只要有魚,都拿來給你做。」
「誰稀罕啊,你如意算盤打得倒是響,憑什麼姑奶奶得給你做?」祝宛熠翻了翻白銀,然後又道:「說正經的呢,我告訴你吧,其實我做的這魚湯啊,越是底下就越入味。咱倆吃的都是最香的,你就偷著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