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好生了得,一直未逢敵手的鬼稚五老,竟然也腳底打滑,躺翻在地。
那時千機窟迎戰張君夜,封憫之因仙絕軀而損了肺臟。後來服下蛟龍蠱,這天下一等一的奇蠱,就化作了他的肺臟。可蛟龍蠱所化的,自然和尋常不同,這口紫氣便是它的厲害。
冷逸雲驚道:「封公子,你……你這是做什麼?」
封憫之臉上青筋暴起,狠狠地瞪著鬼稚五老,說:「做什麼?想不到啊,十年前的血海深仇,今日得報!」
冷逸雲急得拉住了封憫之,道:「他不過是個小孩子,十年前能和你有什麼仇?」
「小孩子?」封憫之還是死盯著鬼稚五老,反問冷逸雲說:「你心裡,真把他當成個小孩子?」
冷逸雲無言以對,平心而論,她也絕對不信鬼稚五老會是看上去那樣的年紀。但是她深諳鬼稚五老的脾氣,恐怕封憫之非但報不成仇,反而會惹惱鬼稚五老,甚至令他遷怒整個太清觀。所以無論如何,冷逸雲都想讓封憫之冷靜下來。
「放手吧,冷姑娘,算是我求你了……」封憫之頓了一下,又咬牙切齒地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冷逸雲本已經想好了一堆勸詞,可封憫之這一句,把她所有送到嗓子裡的話摁回了肚子裡。
「你說……什麼?」冷逸雲怔怔地說。
封憫之不再言語,默默地推開了冷逸雲拉著他的手。而冷逸雲心底的陳年往事也被勾起,如果她是封憫之,也絕對要報仇雪恨,告慰至親在天之靈。再者,冷逸雲阻攔封憫之,更多的原因不是想救鬼稚五老,而是怕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過就現在看來,鬼稚五老倒地之後就沒再動過,興許封憫之真的能得手。
冷逸雲就這樣愣著神,眼看封憫之指間夾著淬足劇毒的細針,要往鬼稚五老的脖子上扎去。
可到了最後關頭,竟然是封憫之自己罷手了。看到封憫之的姿勢怪異地僵直著,冷逸雲還以為他出了什麼事,忙搖了他兩下。
封憫之擺擺手,毒針還是捏在手中,卻不再是那麼決絕地要取鬼稚五老的命。而是,努起鼻子在衝著鬼稚五老嗅了嗅,模樣頗為滑稽。
「不對啊,不是這個味。」封憫之嘟囔著,把毒針收了起來。
「封公子,你還有這種能耐?」冷逸雲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封憫之竟然能用聞的去分辨別人,難不成是條哈巴狗成的精?
封憫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說:「服了蛟龍蠱,鼻子也變靈了。」
的確,這兩天郝陽因為蘿蔔吃多了,結果沒少挨封憫之的毒打。
冷逸云「哦」了聲,又道:「那他……是不是你的仇家?」
封憫之搖頭說:「臉是一模一樣,可氣味不對。他倆不是同一個人,但也絕對大有關係,興許是對雙胞胎。還有,我記得那個仇家,臉上塗著硃砂,神情也更陰狠些。這個看起來,倒沒那麼兇惡。」
冷逸雲心想:「唉,只是你沒見過罷了,他可是個殺人吮腦的煞星啊!」
就在封憫之剛說完話的時候,地上的鬼稚五老竟然一個骨碌爬了起來,不耐煩地說:「你這娃娃,到底殺不殺了?唧唧哇哇的,說我二哥的事幹嘛?」
冷逸雲和封憫之都嚇了一跳,齊聲道:「你沒昏過去?」
「昏過去?你們這兩個娃娃可真傻,逗逗你們罷了!」鬼稚五老說著,指了指封憫之,又道:「順便讓這娃娃以為的昏了,等他過來殺我的時候,我突然蹦起來把他殺了,你說好不好玩?」說完,鬼稚五老兀自捧腹大笑,樂不可支。
聽了鬼稚五老所言,冷逸雲實在是心有餘悸。幸好封憫之沒有動手,不然可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不過,封憫之更在乎的卻不是這個。
「你剛才說,我說的是你二哥?」封憫之低聲問道。
鬼稚五老愣了一下,兩手「吧嗒」摀住了自己的嘴,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望著封憫之。
看見鬼稚五老這副樣子,冷逸雲和封憫之心裡都有了底。
「你二哥,是不是不許你提他?」冷逸雲問道。
鬼稚五老哼哼著,卻還是兩手捂緊了不敢說話,腦袋拼了命地猛點。
冷逸雲瞧了封憫之一眼,讓他藉機套話。封憫之點頭道:「你別怕,待會我問你些事,只有你回答得夠好,我就不去你二哥那裡告狀。」
「真的?」鬼稚五老分開指縫,吐出來這兩個字。
封憫之舉掌起誓說:「當然是真的,放心,我保證守口如瓶。」
見封憫之認認真真的神態,鬼稚五老便信以為真,毫不懷疑地說:「你這娃娃懂事,那咱們一言為定,你問吧。」
「好,」封憫之說,「你先告訴我,你二哥現在在哪?」
「不行,他不讓我說。」鬼稚五老慌張地拒絕著。
「這事我也發誓保密。」封憫之只得再一次起誓。不過,這招竟對鬼稚五老屢試不爽。只要碰上鬼稚五老猶豫不決,不肯開口的時候,封憫之當即起誓,肯定能撬開鬼稚五老的嘴巴。
「我二哥,他常在『大石山』玩,你去那裡等著,不出三天肯定能碰見他。」鬼稚五老道。
「大石山?這是個什麼地方?」封憫之走南闖北數年,可對這個地方卻聞所未聞。一旁的冷逸雲,也算得上閱歷不淺,但同樣是一頭霧水,只好問鬼稚五老:「你說的這個大石山,是哪州哪縣?」
「粥?餡?」鬼稚五老琢磨了半天,咧嘴笑道:「你這娃娃太傻,粥裡不能放餡,放餡的是包子。」
這下冷逸雲和封憫之都沒辦法了,看來鬼稚五老根本沒有地理的意識,那這個「大石山」,也只有讓他親自帶路才能找得到。冷逸雲清楚這點,擔心封憫之會衝動之下辦了蠢事,便道:「封公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已經熬過了十年,又何必急於一時?」
封憫之笑了笑,說:「多謝冷姑娘好意,我也知道,就憑現在這點本事,根本報不了仇。放心,我不會那麼蠢。」然後又問鬼稚五老:「你那個二哥,本領如何?有什麼要害?」
談到這個,鬼稚五老滿面敬畏地說:「其實,他們四個裡面,我只佩服二哥一個……」
「你說什麼?他們四個?你,你到底兄弟幾個?」封憫之驚問。
鬼稚五老不屑地說:「這年頭,娃娃們一個比一個啥。我們叫鬼稚五老,自然就是有兄弟五個了!」
封憫之著實捏了把冷汗,兄弟五個,每一個都是惡鬼似的狠角色。那自己要是想報仇,難於登天啊!
「對了,你說要找我二哥報仇?你的意思,是要殺了他?」鬼稚五老突然興沖沖地問道。
「不,不……」封憫之違心地說。
「原來不是啊,」鬼稚五老一下子失望了,「你要是想殺他,我打算幫你一把來著。」
「你打算幫我?」封憫之搞不清楚了,這鬼稚五老一會兒說佩服二哥,一會兒又要幫他殺了這個二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冷逸雲也費解了,問道:「他可是你親兄長啊,你怎麼肯殺他?」
更困惑的,竟然是鬼稚五老。他瞧著冷逸雲和封憫之,說:「你們兩個娃娃是怎麼了,我想殺了他,不行嗎?你們想啊,我本來是打不過他的,最後卻又把他弄死了,這多好玩啊。以前沒人敢幫我,我自己肯定是送死,現在好了,咱們倆加在一起,肯定能行!你就幫我這個忙吧,要真殺成了,我,我把元力送你一半!」
冷逸雲和封憫之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對答。至於鬼稚五老一半的元力,封憫之倒並不貪圖。只是想著,要是鬼稚五老所言不虛,這的確是個借刀殺人,坐收漁利的好機會。
見封憫之還在猶豫,鬼稚五老眼珠子一轉,說:「我想起來了!二哥有個大要害,就是太陽到了他正頭頂上的時候,他就不能動。」
「這是什麼原因?也就是說,在午時左右,他會站住不動,任咱們打?可你既然知道這個,怎麼早先不去動手對付他?不對,你說,是不是騙我們呢?」封憫之一連串的問話,把鬼稚五老急出了滿頭大汗。
「我沒騙,我沒騙……他只有一小會兒不能動,那時候他都藏進山洞裡,我找不到。」鬼稚五老說。
聽上去,他不像是說謊,而且冷逸雲也能證明,鬼稚五老絕對不會說任何假話。
之後,封憫之又問了很多至關重要的地方。而從鬼稚五老的回答,大致可以篩出這麼些要點。
鬼稚五老總共五人,他們自幼不知父母是何人,現在的兄弟次序是一場鏖戰後排出來的。從大哥,但現在被問話的這個老五,分別使的是木、火、土、金、水這五行的訣法。而且,每人只會單獨一行訣法,對別的訣法則是一竅不通。因而,可將這五人區別成為木鬼老、火鬼老、土鬼老、金鬼老和水鬼老。
鬼稚五老兄弟之間,根本不存在任何的手足之情,而且五人脾性也各有不同。據水鬼老所述,大哥是兄弟中最有頭腦的,二哥是最為暴戾的,至於三哥和四哥,水鬼老卻根本瞧不起,覺得他倆不如自己,只是運氣好些僥倖取勝罷了。
總而言之,鬼稚五老說起話來瘋瘋傻傻,廢話居多,有用的少之又少。封憫之和冷逸雲都已經問得口乾舌燥,可也沒能再收穫什麼消息。
最後冷逸雲先放棄了,問封憫之:「決定了沒,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問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法子。練本事唄,再練個十年,到時候再說吧。」封憫之說著,可冷逸雲卻覺得,他有些心口不一。
「好吧,可現在,有個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冷逸雲把啟蠻和小玫回水火村的事講了,很讓人意外的是,封憫之想都沒想就爽快答應了。
「去,自然要去。那冷姑娘先請回吧,我去準備一下。」封憫之道。
「好……」冷逸雲說不太清楚,但她分明預感到,將要踏上的這條路,注定會顛簸坎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