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宛龍和清衍相視一眼,兩人誰都沒答話。蘇欽宇很是好奇,偷偷用心鑒去看,卻發現這兩個道人都將心事深深埋下。蘇欽宇由衷佩服,不愧是太清觀的得道高人,定力果然非比尋常。
孟宛龍看出蘇欽宇的敬色,道:「怎麼,你識破歐陽邸的招數,也想用在貧道身上?」
蘇欽宇赧然道:「三爺爺見諒,我這是習慣了。」
「嗯?」孟宛龍聽他這麼稱呼自己,奇怪地說:「不對啊,我從哪多出來你這麼個孫子?」
蘇欽宇道:「我和孟大哥情同手足,您是他三爺爺,自然也是我的長輩了。」
孟宛龍笑開了,說:「你這小子,倒是機靈!有你在小蠻身邊,免去他吃不少虧啊。算了,看你秉性不壞,此事倒也無需瞞你。不過,你得先幫我個忙。」
蘇欽宇利索地答應著:「三爺爺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就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孟宛龍卻搖頭道:「這個忙不是白幫,事成之後,給你百兩白銀!」
蘇欽宇愣了一下,開玩笑道:「這麼多錢,您是要買我的命啊。」
孟宛龍也樂了,說:「好小子,讓你猜對了。」
「呵呵。」蘇欽宇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扭頭就跑。
「拿下!」孟宛龍一聲令下,清衍兩步就走到了蘇欽宇前頭。
「論速度,你可勝不過我!」蘇欽宇說著,雲體風身使出來,一個跟頭從清衍頭頂翻了過去。
清衍兩手抓了個空,讚歎道:「好俊的身手,站住!」
「不急,他跑不掉。」孟宛龍見清衍追不上,袖中摸出了尚未還給清覺的縛龍索,朝蘇欽宇後背拋了出去。
蘇欽宇察覺背後金光燦燦,扭頭看見縛龍索已經快要貼到他臉上,忙將雲體風身終式施展開,瞬間閃到了幾十丈外的房頂上。可他剛剛喘了口氣,縛龍索竟然就追了過來。
蘇欽宇避無可避,試圖以金剛怒逼退繩索,可湧動出去的白芒,被縛龍索如同撕紙片那樣扯開。接著,這寶貝纏到蘇欽宇身上,不容分說地捆紮了個結結實實。蘇欽宇想用金剛咒掙脫,可剛一催發元力,全身上下猶如被雷擊般麻痺著,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不多時,清衍馮虛御風落在了蘇欽宇面前,說:「跟貧道走吧,你三爺爺找你。」
「草菅人……」蘇欽宇還沒來得及喊出那個「命」字,就被清衍拿了塊破布堵住了嘴巴。
自那破布上,濃郁的……惡臭,直接灌進了蘇欽宇喉嚨裡。剎那間,蘇欽宇渾身脫力跪倒下去,腹中翻騰著酸水,化也化不去,嘔又嘔不出。
見蘇欽宇兩眼翻白,清衍忙把那塊破布拿出來,舉開老遠不願意聞見,然後道:「你三爺爺的法子,說是祖傳的裹腳布。」
「哇!」蘇欽宇聽了這話,終於把翻騰著的濁物都吐了出來。吐過之後,整張慘白的臉都冒著虛汗,蘇欽宇有氣無力地說:「咱們無冤無仇,你怎麼也幫著害我。」
清衍確有不忍,不過還是說:「對不住了蘇少俠,玄徽師叔如此安排,自有道理。況且『斬龍劍』乃是本門了不得的機密,不能聲張啊。要是少俠不願意跟貧道回去……」清衍說著,一手捏住鼻子,另一隻手拿起那塊破布朝蘇欽宇招了招。
「我願……我願……」撲面的氣味,辣得蘇欽宇睜不開眼,與其被這東西折磨,還不如答應了。可他開口的時候,氣味又飄進了嗓子裡,竟然連話都說不全了。
見蘇欽宇命都丟了半條,清衍暗道:「師叔這東西,倒也是個寶貝。」於是,催動水訣將破布冰封起來,塞進了袖子裡,然後揮手掃出一陣清風,驅散了所有的異味。
蘇欽宇毫無反抗之力,任由清衍帶著,馮虛御風回到了原先的屋子裡。看見孟宛龍,蘇欽宇氣得咬牙切齒,道:「為老不尊,為老不尊啊!」
孟宛龍道:「你先別慌,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和清衍脫不開身,也只有讓你去辦了。你的成敗,關乎太清觀生死存亡,拜託了。」說完,竟然把膝蓋屈了下去。
蘇欽宇哪敢再推辭,忙道:「三爺爺不可!我答應就是,您怎能對我行禮?」
孟宛龍白了他一眼,彎腰撣了撣鞋尖的灰塵說:「想得美,我撣撣灰罷了。」
蘇欽宇知道自己上了當,啞口無言。孟宛龍站起身,收起縛龍索,走到一旁道:「聽好了,這次讓你辦的事,就是把這東西帶出去。」
孟宛龍從牆上取下那柄「桃仙劍」,遞給了蘇欽宇。蘇欽宇接在手裡,除了劍身上有些他看不懂的硃砂符咒之外,怎麼看都是一把平常無奇的桃木劍。
「這把劍,就是『斬龍劍』的精魂所在。」孟宛龍說。
蘇欽宇不敢相信:「斬龍劍原來是一把木劍?」
孟宛龍道:「以前,斬龍劍的確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劍。不過因其太過弒殺,所以我和玄一師兄將此劍的精魄逼了出來,以符咒封進這桃木劍中。至於斬龍劍的劍身,還是在他原先主人的手上。」
蘇欽宇一邊聽著,一邊將劍在手中舞弄了一下。
「當心!」孟宛龍出言提醒,但只見白光晃動,桃仙劍嘯出聲長吟,不遠處的石凳應聲粉碎。蘇欽宇實在驚駭,將劍看了又看,可還是瞧不出異樣。
孟宛龍囑咐道:「千萬要記住,這把劍只要輕輕一揮,就能斬出無形劍氣。」
蘇欽宇納悶了,說:「這麼厲害的寶貝,幹嘛藏著掖著?對付楓落的時候,怎麼不用它?」
孟宛龍歎了口氣,道:「為什麼不用,你待會就知道了。」
隨著孟宛龍說話,蘇欽宇就覺得渾身發軟,幾要癱倒。
「這是……怎麼,使不上力氣?」蘇欽宇倒退幾步,靠在了門框上。
「斬龍劍不認你為主,所以若是你擅自使用,它便會抽乾你的力氣。正是因為這個,斬龍劍只能在最後關頭才能動用。」孟宛龍把劍拿了回來掛回牆上,又道:「你今天是走不成了,歇上一晚,明天再議吧。」
「等等,」蘇欽宇說,「這活我接了,不過,你得讓我帶兩個幫手。」
孟宛龍沉默稍許,道:「信得過嗎?」
「要是他倆走漏了風聲,我提頭來見。」蘇欽宇賭咒道。
「那好,是哪兩個人?」孟宛龍問道。
蘇欽宇站直了身子,說:「血鷹,還有血天宗的柯維。」
當天夜裡,蘇欽宇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他想不通,為何自己說出要帶上柯維一路時,孟宛龍居然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要是在以前,蘇欽宇可能會慶幸,可自打他含過那塊裹腳布之後,腦子似乎變得更縝密了。
「不對,」蘇欽宇坐起身來道,「老不正經的,不知道又打的什麼壞主意。」
蘇欽宇生怕再上當,便喊醒了血鷹,準備把這件事提前知會他。蘇欽宇的手剛一拍在血鷹身上,黑暗之中噌地亮起兩星寒光。血鷹惡狠狠地說:「給我個理由,不然宰了你!」
蘇欽宇喊上血鷹到了沒人的地方,把白天的事情說給他聽,但是把裹腳布的事給剔掉了。血鷹聽完倒是挺滿意,說:「正愁這破道觀戒備森嚴,這下好了,得來全不費工夫。」
「別高興得太早,還指不定給咱安排什麼險惡的事呢。」蘇欽宇說。
血鷹臉一撇,道:「別,是給你安排。只要把柯維弄出去,我立馬走人,你的死活幹我何事?」但他說完之後,又笑道:「除非……這算是那第三件事。」
蘇欽宇急了,說:「你明訛人啊,我可是為了讓那個小犢子出去才答應他們的。」
血鷹還是那副事不關己高掛起的樣子,說:「路不是沒有,你要是不願意走,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行,你狠!我用不著你幫,這麼點事,自己應付得來。」蘇欽宇不想再談,轉身回房歇著去了。血鷹也不吭聲,瞧著蘇欽宇背影,懶洋洋地依牆歇著。
轉過天來,日上三竿。蘇欽宇早早醒來,剛出門就被孟宛龍叫住。蘇欽宇暗自嘀咕:「這老不正經,瞧他滿臉堆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跟他走了。
到了房中,孟宛龍熱情地將一個包袱給蘇欽宇掛在身上,說:「這次讓你去的,不是別處,是水火村孟家。」
「嗯?為什麼去那兒?」蘇欽宇很是驚奇。
孟宛龍又把一封信箋塞進蘇欽宇懷中,低聲道:「這封信你收好,出示給孟家族長孟宛鶴就行了。後面的事情,他自然會安排你。」
清衍道:「蘇少俠,昨日多有得罪,還請見諒。看你要走了,貧道略備薄禮,說不定能在路上防身用,望少俠笑納。」
蘇欽宇本來也沒怎麼記恨清衍,一聽說清衍送他東西,著實高興了一把,心想:「好歹是個太清觀觀主,送我的肯定是寶貝。」
的確,是個寶貝——那塊冰鎮裹腳布。
蘇欽宇眼淚直下,道:「謝謝道長厚愛,這份重禮,讓我如何消受啊。」
事情安排完了,蘇欽宇揣著信,背著劍,袖中收好裹腳布,從屋子裡頭出來。
「喂!說吧,往哪去?」血鷹等候已久,見蘇欽宇出門,便走過來問道。
「不干你事,我自己能成。」蘇欽宇沒好氣地說,邁步要走。
血鷹哼了聲,說:「算了!這次是我賠了。先說清楚,我擔心的可不是你,是怕那個熊孩子出事。」
蘇欽宇回頭瞧了瞧血鷹,他嘴上雖硬,可心裡還是想帶上這麼個幫手的。
「那可說好了,你還欠我次人情。」蘇欽宇道。
「少囉嗦。」血鷹不耐煩了,走過去撞了蘇欽宇一下,眼睛朝旁邊瞟了瞟,說:「別太高興,瞅瞅,那是誰。」
蘇欽宇疑惑地看去,只見一道紅影拂過,打了個轉,又繞著一人劃成個圈。祝宛熠將衣袖攏起,探出手來,氣惱地給了啟蠻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