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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鋒芒乍現 文 / 書生將

    這楓落,是個勻稱的身材,看上去年紀不大,約摸三十來歲。臉盤俊雅,標緻的鵝蛋輪廓,大眼濃眉,侃然正色。流雲發攬在腦後,胡茬刮得乾乾淨淨,一身便衣也收拾得整整截截。身子凌空,筆直矗立,左手輕握右腕,妥帖地背在身後。

    別人搭眼看去,只可能佩服這是個英武了得的人物,任誰也想不到,他就是血天宗宗主,不世出的魔頭。

    說起來,並非楓落的修為就能比聶紅楓強出太多,只不過是他打了鬼稚五老一個措手不及。方才楓落出手之後,馬上有些犯怵,他只想著救自己的部下,卻沒顧及,若是惹上了鬼稚五老這麼個對頭,該怎麼收場。

    可鬼稚五老卻沒有一點要生氣的樣子,恰相反,他那低吼中顯然帶著興奮:「我叫鬼稚五老!宗主是什麼?是人嗎?」

    楓落怔怔道:「您真是說笑了,我楓落當然也是凡人一個。」

    聽了這話,鬼稚五老的聲音頓時消沉:「那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來個厲害的,偏偏是個人!」

    見秦譜名和一禎都很是警覺,小玫有過先前的教訓,便悄聲問:「『聖羽』楓落又是什麼人?」

    「宗主。」秦譜名冷冷地說了兩個字,小玫從頭頂一直寒到了腳心。本來,自己是想找那個什麼殺罰使報仇。不料一進來就先是碰上個堂主,這下連宗主也遇到了。死不足懼,可恨大仇未報,死不瞑目!

    小玫怕楓落怕得要命,但是在楓落看來,小玫也實在令他忌憚。

    鬼稚五老的話,楓落聽得糊塗,於是就想從其他幾人身上找出些訊息。往下一看,秦譜名、一禎、冷逸雲恰好站成個圈,把小玫圍在了正當中。他們仨只不過是隨便一站,可楓落多慮了,還以為小玫是這些人裡的頭領。

    正在這時,鬼稚五老自覺無趣,收了法身,幾十丈的身軀,又成了矮小的孩子身形。而他的左臂,好端端的長在身上,毫髮未傷。楓落愈加驚奇,這到底是什麼玄妙訣法。而更讓他張口結舌的,是鬼稚五老竟然跑到小玫面前說:「老娘,這裡不好玩,咱們快走吧!」

    這下,楓落更是堅信不疑,小玫必然大有來頭。他想,這個妖婆子指不定已經多大年紀。肯定是靠著無上修為,才能容顏永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也怪不得秦譜名和一禎都敢反出血天宗,原來是找了這麼個大靠山!光是她的孩子,就足以讓自己膽戰心驚,要是妖婆子親自上陣,恐怕就連他楓落也不是對手。

    「晚輩楓落,敢問前輩尊姓大名。」楓落甚至都來不及管聶紅楓傷勢如何,就畢恭畢敬地落下了身子,遙遙沖小玫拱手問候。

    可是小玫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楓落是在跟誰說話。

    還是秦譜名藝高人膽大,回應道:「楓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姓秦的還不至於讓你這麼謙卑吧!」

    楓落心中慍怒,正要駁斥,可轉念一想,秦譜名敢這麼和自己說話,定是有恃無恐。一個秦譜名或許不足為慮,但要是激怒了這個不明來歷的妖婆子,只怕要扯上麻煩。因而只好強壓著怒火,堆起一臉笑意說:「秦兄,瞧你這話說的!我楓落,何時對你不客氣過?別拿我開玩笑了,快引薦引薦老前輩吧!」

    楓落說著話,敬畏的眼神朝小玫投來。小玫也迎上了他的目光,心頭猛地搐動。慌亂之間,除了木然地和楓落對視,也沒有別的舉動。從小玫近乎空洞的眼中,楓落完全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越發覺得小玫難以捉摸。

    兩邊就這麼僵持著,誰都不敢有什麼言語舉動,隱隱地,傳來聶紅楓的痛呼。聽起來是傷得不輕,不過呼聲響亮,應該不會損了性命。楓落心裡稍稍寬了些,一門心思盯著小玫看。忽然,就聽見打北邊聲音漸行漸近,有人趕來說:「宗主,您不是應該在喝酒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楓落聽見這聲音,眼中頓添喜色,應聲說:「原來是張堂主,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這張堂主是個五六十歲,老態龍鍾的跛子。本就不高的身子佝僂著,兩手拄著根龍頭鐵拐。左腿只到膝蓋,褲腿打成個結,餘下的部分空蕩蕩地甩來甩去。一身灰不溜秋的打扮,滿頭蓬鬆的銀髮,還有那亂糟糟的長鬚,都和楓落相形見絀。眼睛渾濁著,像是剛剛醒來那樣,毫無光澤。臉上褶子藏污納垢,也不知有幾十年沒漱洗。

    「不得了,今天可真是撞著好日子了。」秦譜名咬緊了牙關,低聲說道。

    也沒用小玫再問,一禎就說:「這瘸子是白虎堂堂主,『偃師』君夜。」

    可真怪了,張君夜一來,楓落像是如釋重負,和小玫說話的時候,也有了底氣:「前輩,這裡不是敘話的地方。正巧張堂主在,晚輩想請您同赴『四仙會』,不知可否賞光?」

    「四仙會?楓落,我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秦譜名問道。

    「秦兄初來乍到,很多事都沒來得及跟你細說。這四仙會,是請了當世四大仙人,共商大事。」說著,手掌朝小玫輕輕一展,又道:「我看,有這麼位前輩大駕光臨,四仙要改作五仙了!」

    見楓落幾次三番對自己客客氣氣,小玫心裡,從恐慌到驚駭,從驚駭到困惑,而現在,漸漸懂了。眼睛偷偷看了看身邊幾人,好像他們誰都沒明白,不知道待會兒假扮起來,會不會被看出什麼破綻。

    對於楓落所言,秦譜名很是不屑,道:「笑話!天下誰人不知,當世只有兩人能稱得上活神仙。我問你,另外兩個又都是什麼人?」

    楓落微微一笑,說:「兩外兩位,一是閒塵居士。其二,就是不才楓落。」

    這下,秦譜名更是嗤之以鼻:「你那脖子上頂的,難道是個豬腦袋?這麼厚的臉皮,我的蒼穹劍都攮不穿啊!」

    楓落也不著惱,說:「秦兄說的是,我楓落哪配得上。還不是多虧了血天宗弟兄們的錯愛,我推辭不過,才勉強答應了。」

    突然,小玫開了口,咄咄逼人地說:「楓落,你給我說清楚些,孟宛龍也在?」眾人無不心驚,這小丫頭,怎麼敢和楓落這麼不客氣地說話?

    楓落眼光一寒,小玫差點嚇出了眼淚。可她知道,既然要假扮,就得假扮到底。

    「大膽!你那是什麼眼神!」小玫厲聲呵斥,身子卻不禁怕得發抖。

    楓落嘴角抽了幾下,尷尬地翹起來,笑道:「前輩息怒,回前輩的話,閒塵居士的確也在。」他說話的時候,心裡想著,妖婆子好大的脾氣,還能直呼孟宛龍的名字。

    小玫鬆了口氣,身上也不再抖得那麼厲害,說:「好啊,孟宛龍這小子,讓我找了他十六年!」的確,早在小玫出生之前,孟宛龍就雲遊四方,鮮入家門。說自己找了他十六年,也算是理直氣壯,沒有半點心虛。

    楓落沉吟片刻,勸道:「前輩,原來您和閒塵居士有過節。可今天這五仙會是樁喜事,您能不能消消氣,以和為貴啊!」

    「住口!我的事,豈容你這無名小輩插嘴!」小玫罵得肆無忌憚,她篤定了主意,自己越凶,楓落就越不敢輕舉妄動。索性放開了膽子,越來越肆無忌憚,畢竟辱罵血天宗這種好事,可不是誰都能碰上。

    「前輩教訓的是,閒塵居士就在千機窟中,且隨我來。」楓落說著,朝張君夜使了個眼色。

    張君夜皺眉瞅了小玫一眼,心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姑娘,怎麼會讓宗主這麼小心。可他也不好多言,歎了口氣,龍頭鐵拐輕輕抬起,在地上「噹」、「噹」、「噹」點了三下。

    小玫幾人腳下,搖擺不定,激起碎石沙礫,跳躍舞動。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腳下衝上來一股勁道,石柱聳立,把他們托離平地。塵土飛揚,嗆得幾人咳嗽不止,再抬頭看,平地又拔起另一根石柱,上面托著楓落。

    「前輩,您可站穩了!」楓落話沒說完,托著他的石柱轟然傾倒。在此之前,地上掃出了一道平滑的坡體,讓這石柱有如小舟一般,載著楓落滑了下去。

    「等等,這是什……啊!」小玫剛想問張君夜,但她腳下的石柱也已經重重倒了下去。

    「不好,瘸子有詐!平時不該這麼快!」一禎驚呼,催動元力護體。

    秦譜名眼疾手快,把小玫和冷逸雲提在自己身邊,護持妥當。不料,他以為需要保護的兩個女孩,偏偏沒有驚惶,而是異口同聲地清麗吟唱。

    「九寒之主,祈告風神,仙姿雙對,萬里無垠!」

    朔朔寒風,充斥乾坤,盪開肅殺之氣,落霜飄雪。破空一聲風嘯,攪擾徹骨極寒,自四面八方席捲而至。小玫和冷逸雲,一出右臂,一出左臂,並在一起。兩人指尖所向,正是風勁最張狂恣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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