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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死纏爛打 文 / 書生將

    聽了老道的話,啟蠻又驚又怕,強打笑容,說:「前輩您別騙人了,我活得好好的,怎麼會只有三天的命。」

    「不信?那你試試,能不能從這拂塵下走掉。」老道說。

    啟蠻看了看那個拂塵,覺得這玩意兒無非就是幾根馬尾扎的,有什麼了不起,便道:「不是我走不掉,是怕弄壞了您的東西。」

    老道呵呵一笑,說:「你倒是個好心腸。不打緊,你要真能走掉,弄壞了也無妨。」

    啟蠻還是猶豫,老道又許諾:「這樣,只要你能走掉,貧道就親自去幫你那些朋友。」

    這下啟蠻來了幹勁,心想若有這老道幫忙,蘇欽宇他們肯定逢凶化吉。於是,啟蠻說了聲「得罪」,使足了力氣,猛然扯動左臂。

    劇痛,險些讓啟蠻暈厥,視野中,突然剝離出五光十色。腦袋裡像是被絞得稀爛,許久木然,接著就是無休止的目眩神迷。兩腿像是酩酊大醉的人那樣,原地踉蹌,難以站穩腳跟。思緒一片茫然,不是他迷惘,而是這痛感根本不容他動腦筋。

    等這一切都漸漸平息,左臂還是遲遲未恢復知覺。這時啟蠻才發現,最初湧上腦中的疼痛,就是從左臂傳來的。難道真如老道所說,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會這樣?可啟蠻沒有察覺的是,老道一直注視著他的舉動,最後點點頭,眼中頗有刮目之色。

    「這下懂了吧,你病根就在左臂,而且已經病入膏肓。三日之後,全身潰爛而亡,死狀奇慘。」老道嚴肅地說。

    病入膏肓!全身潰爛!啟蠻嚇得渾身發軟,癱坐在地,茫然看著自己的左臂。雖說自己左手廢了,但這條胳膊看起來沒什麼毛病,怎麼突然就攸關生死?

    老道本以為,啟蠻會被嚇住。不料,啟蠻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右手施展疾火刀,對著左胳膊比劃。

    「你這是幹什麼?」老道驚問。

    啟蠻苦澀道:「我還有大仇未報,而且三爺爺也陷在血天宗了,我不能就這麼死。既然病根在這左臂,那我砍斷不要得了。」

    「胡鬧!」老道在啟蠻頭頂拍了一巴掌。這巴掌不痛不癢,還有種溫熱灌進啟蠻體內,驅散了啟蠻先前與薛昆爭鬥時留下的疲憊。

    「犯不上這樣,只要這三天跟著我,保你平安無事,你那些朋友也肯定有驚無險,你看如何?」老道說。

    「真的?」啟蠻喜上眉梢,也有力氣站起身來。

    老道說:「自然不會假!你這病,全都是由示魂訣而來。」

    啟蠻驚訝,呆呆地把嘴巴張了好久,才說出話來:「您……您也知道示魂訣?」

    老道笑了,說:「不止知道,還頗感興趣。你三爺爺不敢說的話,我說給你聽。」隨後,老道腕子一抖,拂塵通靈性地從啟蠻手臂上鬆開,又變成輕飄飄地垂著。

    啟蠻好奇地看那拂塵,除去雪白的,像是馬鬃尾的東西,剩下的處處是寶。柄是暗暗飄香的綠檀木,上面零散鑲嵌各色玉石。尾端金絲銀線擰成一股細繩,套在老道手腕上。整個拂塵瑩瑩泛著光澤,卻又不似反射的陽光,而更像是發自拂塵本身。啟蠻一面讚歎這是個好寶貝,一面又後怕,幸虧自己沒本事把它弄壞,不然砸鍋賣鐵也賠不起。

    見啟蠻盯著自己的拂塵發呆,老道心覺好笑,把那拂塵輕輕晃了晃,而啟蠻的眼睛也跟著打轉。突然,拂塵朝啟蠻臉上掃來,啟蠻這才回過神。老道開口說:「你這示魂訣,可是了不得的稀罕。但凡想要練成,須有四點。」

    啟蠻腦袋連點,虛心受教。老道說:「這其一,須身兼五行,或能駕馭五行。即習得《天樞卷》訣典,或是修成我太清觀秘傳之八卦訣。」也不知為何,老道竟把這些原原本本說給了啟蠻,似乎毫不擔心啟蠻會到處亂說。

    而啟蠻聽完,隨口道:「我聽說,練成混元歸也能身兼……」

    「住嘴!旁門左道,提它做什麼!」老道微有慍色,啟蠻自慚形穢,不敢多言。

    「其二,須是至善之人,真心向善,不可心懷雜念。其三,須逢至惡之事,無意為惡,卻又罪大惡極。」老道稍一停頓,想了想措辭,又說:「看來你本性不差,卻遭眾叛親離,甚至親人死難。」

    啟蠻鐵青著臉,老道猜得一字不錯。七叔亡故,讓他在善心與惡行間掙扎;施轍被殺,讓他在仇恨與渺小下煎熬。再加上種種被指責,被辱罵,被排擠,被人憎恨,憎恨別人,這才漸漸激發了示魂訣。

    「而這其四……」老道有意拖著長音,啟蠻眼睛越睜越大,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

    「其四,就是活下去。示魂訣一經激發,便再沒了退路,要麼練成,要麼癲狂入魔。也正因如此,《天樞卷》被塵封,八卦訣不外傳。」

    啟蠻聽了,就覺得心口噎住,堵得他很不暢快。對於修煉示魂訣,他沒有任何眉目和信心,看來,多半是要癲狂成魔,了此一生吧。

    啟蠻的失魂落魄,倒也在老道的意料之中。老道先不去勸,而是提起一件讓他也驚奇的事:「我問你,上次是誰幫你封印了黑炎?」

    「封印黑炎?」啟蠻糊里糊塗,示魂訣每每都能侵佔他的意識,根本不清楚都發生過什麼。不過仔細想想,上次在狄家寨,隱約記得有那麼個人,不但壓制了示魂訣,還把元力分給了自己。

    啟蠻不知當講不當講,老道笑說:「連我太清觀機密,貧道都直言不諱,你還有什麼好遮掩的?」

    啟蠻趕緊搖頭道:「不是遮掩,我也不太明白,我好像不認得那人,他卻肯將元力分給我。」說到這兒,啟蠻又想起那人曾提過施轍,便說:「興許,是我義兄的朋友吧……」

    老道見問不出個頭緒,便放棄了,只說:「你也累了,自行運元力調養去吧。咱們再等等貧道那三個不中用的劣徒,之後一路回去。」他正說著,前頭就來了兩個中年道長,清一色的黑袍白襯。兩人畢恭畢敬小步快趨,頷首來到老道身前,齊呼「師尊」。

    老道先開了腔:「清覺、清元,吩咐你們的事都辦好了?」

    兩人中走出一個年長些的,回話道:「啟稟師尊,都辦妥了,只是……」這人皺眉猶豫了下,又說:「只是清遠那邊不知道怎樣了。」

    老道也顯得很頭疼,歎氣說:「本來不想帶上他,死活非要跟來,但願別闖了禍。」

    老道的擔心並不多餘,就在蘇欽宇想去找啟蠻的時候,不知打哪冒出來一個虎頭虎腦的道人,攔住了他們去路。這道人正是清遠,只見他虎背熊腰,兩腿奇短,可兩臂卻極長,活像立起來的蛤蟆。再看他長相,也是十分粗野,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子正氣。

    「你是太清觀的人?」一禎認出了清遠的打扮,便這麼問道。

    「你是血天宗的人?」清遠不答反問,語氣裡滿是敵意。

    「行者一禎,今日已脫離血天宗。」一禎說。

    「你騙騙他們倆就算了,還想瞞過我?你到底安的什麼心,讓我清遠用拳頭打出來!」說著,直奔一禎而去。

    一禎心想這人真是蠻不講理,怎麼不由分說就動手。掄起月牙鏟,用尾端的斧面去拍清遠。清遠絲毫不懼,拳勢忽變,朝拍來的月牙鏟打去。

    「鐺」的一聲,單從這聲音上聽,任誰也會覺得是鋼鐵相擊,而決然料不到是拳頭打在斧面上。一禎本就不想和清遠打,兩手只是虛握著鏟柄,以免真傷到清遠。可清遠卻是實心實意要過招,這一拳下去,險些把一禎的月牙鏟打脫了手。

    一禎趕忙攥緊,驚歎這人別看蠻橫,兩膀子力氣可真不小。而清遠,拳頭分明已經紅腫,疼得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嘴都咧歪了,卻還是抽著鼻涕,一個勁地說:「不疼!真癢癢!」

    看見清遠這副樣子,蘇欽宇不禁樂了出來,說:「這位朋友,你還是打哪來,回哪去吧,幹嘛非要攙和進來?」

    「我好心好意來救你們,你們就這樣趕走我?你懂什麼,這個血天宗,緊挨著我們太清觀,臥榻之側,那個什麼!」清遠一時沒想起來那句話該怎麼說,卻還是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蘇欽宇笑道。

    「什麼他人,是惡人!你們是不知道啊,這個血天宗裡都是些什麼人!」清遠邊說邊手舞足蹈地比劃,似乎很樂意向別人說教,自此喋喋不休地絮叨起來。

    蘇欽宇記掛著其他人的安危,漸漸開始不耐煩,說:「我們現在可沒那閒工夫聽你在這兒囉哩囉嗦,趕緊讓路,不然我們可就硬闖了!」

    「好啊!你們沆瀣一氣,我清遠偏就不讓!」清遠說著,雙掌合十,擺好了架勢。

    這道人犯起倔來,竟比那野驢子都我行我素。蘇欽宇真惱了,忍不住上去推搡,說:「別礙手礙腳,我們真沒工夫!」

    看到先前清遠赤手空拳打月牙鏟,結果疼得掉眼淚,蘇欽宇還以為他是個沒什麼大本事,只會大放厥詞的人。卻不料,他的手剛推在清遠身上,就像是摸到了煮著沸水的火爐,燙得他滿手的水泡。

    「我清遠,以身祭火,誓要燒盡惡人!」清遠說著,全身都滾燙髮紅,頭頂騰起徐徐白煙。蘇欽宇心想:「這個清遠真可謂勇猛,怎麼連衣服都燒著了,還不打算住手?可真怪了,我看祝姑娘施展火訣的時候,也不記得她是連自己衣服都燒啊……」

    「燙啊!」清遠大叫著,兩手忙不迭地去拍身上的火。好不容易拍滅掉,就指著一禎喝道:「這次算你厲害,等過兩天,我清遠一定去剷平你們血天宗!」說完,重重哼了聲,兩手緊提著褲子,大搖大擺地走了,半邊黝黑的屁股忽隱忽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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