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倘若再細分探究,或許明瞭。如今你我都知,兩宮老巢遠離城鎮,宮內之人眾多,數千年來,若非大量銀錢供養,如何能夠生存。雖然名聲、名譽隆盛,但也不能變成日常生存所需之物。如此分析,財路一旦斷絕,或是一旦受阻,將會怎樣?」
「這……門主所言怎地從未有人想過,原來竟有這多奧秘。」無塵已聽明白,看一眼韓方亮,竟有讚許之意。但轉瞬之間,神色不由黯淡下來。
靜定師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要生存,便少不得銀錢。各派勢力膨脹,早對其產生威脅,魔門現身,正是無上良機。既藉機清剿魔門,又削弱各門各派,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
「門主分析鞭辟入裡,貧道受教。但若如此,我等如何辦?」
「呵呵,本門主只是說出疑慮,至於如何應對,倒未想好。」
無塵聽了,忙回頭道:「方亮,桃源山莊可有回信?」
韓方亮忙道:「尚未回返,估計還要兩日。」
「哦,司徒鴻飛長期稱病不出,不知是真病還是……」
李瀟瀟道:「女諸葛沒有信息麼?」
無塵道:「貧道派人便是請司徒雪。」
「呵呵,如今江湖危殆之時,道長何不倣傚玄德而三顧茅廬。」
無塵面露難色,搖頭道:「貧道添為剿魔盟主,盟中諸事無法脫身。但為天下江湖計,亦應廣納良策,集思廣益。派人去請女諸葛,也是迫不得已。」
李瀟瀟道:「道長為天下操勞,可敬可佩。如今江湖混亂,強敵猖獗,道長貿然出山,若遇到魔門中人,危險之至,道長還是小心為好。」
「這……貧道這副皮囊若是飛昇於天,又有何妨。」無塵聽罷,覺得臉面發熱,不由解釋一二。李瀟瀟之言,正說到無塵心裡。
李瀟瀟又道:「奴家出言無狀,還望道長寬宥。」
無塵訕笑,道:「無妨,無妨!」
李瀟瀟看一眼師太,道:「我與齊門主乃是路過武當,想到某事或許對江湖武林有利,便貿然上山,實在不知對錯。若有不當處,尚祈恕罪。」
無塵道:「兩位門主心繫江湖,乃巾幗豪傑也,貧道欣慰之至。」
靜定師太道:「江湖日漸混亂,不知道長可有良策應付?」
無塵輕歎一聲:「貧道愚鈍,真是慚愧。」
二女聽了,對視一眼,師太道:「道長乃剿魔盟主,身繫江湖安危,我等不便打擾,這便下山去。」
「且慢!」說罷,無塵看看韓方亮,又道:「兩位門主,天色不早,便在武當耽擱一夜,明早再走不遲。」
靜定師太道:「不知是否打擾道長?」
「哪裡,哪裡,貧道瑣事雖多,但也足可應付,兩位門主不必掛念。」
靜定師太道:「既然道長挽留,便叨擾一晚。」
無塵對韓方亮道:「方亮,吩咐典造備妥齋飯。」
靜定師太忙阻止:「道長不必客氣,一則,本門主現已還俗,並非比丘尼;二則,我曾出家為尼二十載,至今仍是日中一食、過午不食。」
無塵道:「難得,難得。門主身雖還俗,心未還俗,確是真修道人。」
「道長過譽了,奴家愧對佛祖。」
「既然如此……方亮,帶兩位門主歇息,並命人備茶。」
「弟子遵命。」
靜定師太兩人謝過無塵道長,跟隨韓方亮出了神霄殿,逕往殿後客房而去。走過幾重殿宇,所見一眾道士,神情都很嚴肅。進得客房,早有小道士送來香茗。韓方亮客氣幾句,便施禮離去。
兩人住下,探查房外無人,李瀟瀟輕聲道:「此來毫無收穫,可惜。」
「怎說毫無收穫,無塵此刻已經動心。」
「哦……齊姐一番言語,恐怕已入老道心裡去了。」
「無塵並不癡呆,怎不明白此中道理。惑人心神,這便是收穫。」
「只是不曾探到各大門派動向,明日再探探如何?」
「不可,不可!老道不願說,你我不必再問,省得引起懷疑。」
「還是齊姐縝密,那……你我還去何處?」
「隨意而行,中小門派也去說說。」
李瀟瀟道:「楚雲飛帶宇文沖、周吉良及張啟明三人前往聚賢堡,卞門主前往少林,不知我預先商議的說辭說得是否相合,能否說動慧明那老和尚。」
「盡人事聽天命吧。天下間利害為重,怕是修行人也無法倖免。」
「齊姐,想到魔門未來,我便覺得心慌,不知何年何月能夠平靜下來。」
師太道:「你但凡有心事,無論何年何月,也無法平靜。」
「道理自是明瞭,只是無法靜下來。」
「呵呵,嘗試忘記你自己,再體會幾日。」
「齊姐說話怎麼像少爺?」
「你我同少爺連續相處數日,耳濡目染,受教聆聽,總也有所感悟。」
「還是齊姐聰明,現在便試試。」說著,果真閉目,再不言語。
靜定師太輕笑,遂也閉目打坐,安心歇息。
神霄殿內,無塵道長獨自靜坐,苦苦沉思,回味師太兩人言語。韓方亮回返後,兩人便悄聲討論起來。師太兩人所說,正合韓方亮說法,無塵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有理。但想出個中緣由後,思緒拉回到現實,卻又愁悶連連。感覺自己如同網中的鳥兒,無論飛往何方,都無法掙脫巨大的牢籠。
韓方亮勸說幾句,意思為坐山觀虎,暫時避開魔門鋒芒,但無塵並未採納。無論怎樣權衡,仍覺得消除眼前危險才是當務之急,至於兩宮是否參與殺戮,留待日後再說。對韓方亮無塵心中有數,更加讚賞。因齊鳴飛前往少林,凡事皆與韓方亮商議,因而才真正發現韓方亮心機之深,在眾多弟子當中,無人能及。
第二日。
無塵送走師太兩人,悶悶回到殿內。
片刻功夫,「飄渺劍」尹飛燕前來稟告,說是李瀟瀟兩人已經下山。無塵聽罷,沒來由地感到一絲心慌。一時竟也想不起為何,朦朧感覺李瀟瀟兩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意蘊,冥冥中似乎有些熟悉,卻又感覺十分陌生。但無塵道長憑借對方散發的氣息可以肯定,兩個美得炫目的門主,如今功力不在自己之下。
巳時末,韓方亮進殿。
「稟告師父,桃源山莊已有回信,言說司徒父女俱都臥床不起。」
「臥床不起?蹊蹺,真是蹊蹺。」
「師父,司徒父女捎信給師父。」說著,將一封書信交予無塵。
無塵展開一看,見上書道:「道長,去歲秋冬,我父女感染風寒,初時大意,以致小病成患,竟致無法離床。尤以小女病情為重,夜不能寢,食不甘味。至今,因病患沉重,引起宿疾迸發,雖多方醫治,未見好轉。本莊主雖臥床榻,但江湖趨向猶知一二。如今天下,魔門、鬼莊、古月門等並起,已非魔門獨自為患。因病體難愈,匡扶武林江湖,本莊主已力不從心,還請道長體諒。若有驅使時,本莊主必不遺餘力。此即,順安。落款:司徒鴻飛。」
無塵手拿信箋,無奈地淡淡一笑,隨後歎聲問道:「傳信之人可曾見到司徒父女?」
韓方亮道:「曾見過司徒父女,說是司徒父女面容枯槁,病患不輕。」
「哦……真是怪哉,去歲仲夏,有人見到司徒雪還在徽州,當時面容姣好。」
「人有旦夕禍福,如今已過大半年,身有疾患也屬正常。」
無塵道:「齊管事何時回來?」
「大約半月以後。」
無塵愁悶道:「不知齊管事遊說如何,慧明大師……唉,未來堪虞啊。」
韓方亮道:「如今,整個江湖除發生幾起血案,其他異常平靜。凡與魔門有仇之門派,都小心隱藏起來。他薩摩們無關門派,亦低調行事,深居簡出,照比往日已收斂很多。近日江湖傳聞,鬼莊兩大勾魂使在洛陽現身,不知其意圖如何。據說,兩大勾魂使一個面色灰黑,瘦高,十分陰狠;一個白胖矮小,面貌慈祥,但陰狠程度絲毫不輸於前者。兩人所使功法,俱是天罡玄陰掌,功力奇高,與『凌雲聖劍』不相上下。」
「如今天下,真是群魔亂舞,魔鬼當道,怎生得了!」
「師父,鬼莊現身江湖,是否針對江湖各派?」
無塵道:「看其行事風格,還不明晰。想當初,曾經圍攻鬼莊之門派不在少數,而今鬼莊公然出現,其目的不得而知。現對各派雖未施以報復手段,但今後也不見得沒有衝突。還應小心防範,大意不得。」
「師父說得是,弟子已命人加強防範,增加輪守之人。」
無塵歎道:「即便加強防範,怎能擋住幾個邪門高人。看來被動偏安,終非上策,主動出擊剿魔方能成就千秋功業。」
「師父,如今各派均無動靜,武當出頭恐怕不妥。」
「為師就擔憂此點,人心不古啊。」
「師父,我等與魔門真的無法調和?」
「恐怕不能,為師可以斷定,將來必有生死之戰。」
韓方亮問道:「江湖與魔門之仇,究竟因何而起呢?」
「這……因何而起,一時真難以說清。」無塵一時怔住,隨後道:「凡屬邪魔外道,皆不容於天下,必除之而後快。」
「數千年來,雙方死傷纍纍,究竟是何苦來哉。」
無塵聽了,面色一沉,道:「萬不可有婦人之仁,魔門不除,天下難安。」
韓方亮忙道:「弟子只是有些困頓,隨口問問。」
無塵稍感心煩,道:「為師再安靜思慮一陣,方亮,你去吧。」
「是,弟子去了。」韓方亮告退,低頭仍在琢磨。
無塵獨自思慮,一直愁眉不展。兩刻鐘後,不覺有些睏意,遂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