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風心神一緊,展開一看,又是大吃一驚。但見信箋內只有一個血紅的大字:「死」。童錫才眼見那個「死」字,不由驚道:「堡主,按信箋所言,酉時即刻便到,這該如何是好?」
李萬風定了定心神,狠狠地道:「聚賢堡內外防備甚密,火銃弓弩遍佈堡內各個角落,任他武功再高也難以闖進堡內。嘿嘿嘿……如此防備,何患之有。面對整個江湖,魔教真是自不量力。」
時光,在慢慢流逝。堡內眾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等著血腥的到來。不論是聚賢堡的人馬,還是應邀而來的群雄,都在惶恐不安中靜靜地諦聽著堡外的動靜。同時,也在惶恐忐忑中做好了廝殺的準備。面臨即將到來的殺戮,想起傳說中的血腥,那種殘酷,那種慘烈,俱都感到有些驚慌。他們實在不知,真正的血腥到來之際,究竟是一種怎樣的場面。
等待——便是一種焦慮,既有期盼又有恐懼。無論等待的是不是真正的血腥,此時,期盼中的等待只是等待一種結果,儘管這種結果或許是悲憤慘厲,屍橫遍野,這就是人的本性。一旦有所期望,便會設定一個結果,即便是最壞的結果,也依然會等待。
但結果來臨之際,即使是無邊的悔恨,甚至失去生命,也會如釋重負,而結果可能都已不太重要。對於等待,沒有幾個人會想到,時間就是生命的一切,無論有無結果,都應淡然平靜地面對每時每刻、每分每秒。
天色烏黑,一切都已暗淡下來。
深秋時節,夜晚,冷風習習。城內街道,靜悄悄的沒了往日的喧囂,只有寥寥幾人在閒逛著。甚至平日在犄角旮旯蹲守的乞丐,此時此刻都不見了蹤影。整個城中,百姓們都知道了此地即將迎來血腥與殺戮。在這個數年都不曾發生動亂的州府,引起了極大轟動。
酉時末,一刻不差,不多不少,正正好好,街上響起了初更的梆子聲。
城內城外,所有人都隨著梆子聲將心提到了心口。那一聲聲清脆的梆子聲,好似敲擊著心房,震動著。梆子聲過後,不論城內城外,都毫無聲息,靜得沉悶,也靜得令人惶恐不安。
一刻鐘後,依然毫無動靜。聚賢堡內的所有人,俱都凝神屏息,小心戒備。在寂靜中惶恐地等待,或者等待勝利,或者等待死亡。
又是一刻鐘過去,兩刻鐘過去,依然安靜如死,靜得可怕。眾人懷著不安的心情思慮著,想像著,想像著這寂靜背後所蘊藏的一切。當半個時辰過去後,等待似乎變成了疲倦,已經感到有些困乏。儘管人們不知結果如何,一種無名的欣喜已經漸漸浮上心頭。
突然。
就在人們將將睏倦,以為魔門不過是虛張聲勢,感覺危機已經過去,心神放鬆之際,一聲淒厲的慘嚎聲倏然劃破夜空。霎時,眾人的心猛然糾結起來,一種不祥甚至是一種無端的恐懼頓時襲上心頭。
但是,在一聲慘嚎響過之後,便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然而,在聚賢堡內,緊挨著外牆和兩道矮牆下埋伏的莊丁,忽然感到週身一震刺痛。不及喊叫,便一個個口噴鮮血,倒地而亡。火銃弓弩掉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死亡,在靜靜地蔓延。當埋伏的莊丁們,發現距外牆較近的護衛先後死去這個詭異的情形時,不由驚恐萬狀,紛紛向後退出幾十丈遠近。
這是無聲的殺戮,這是數千年來往復不斷的輪迴。這種輪迴血腥而殘酷,一旦平息,則會平靜數十年。但過了幾十年,江湖中便又感到不安、惶恐以及無比的恐懼。因為,每隔幾十年,魔門便會死灰復燃,便會掀起遍地血腥。魔門一旦復出,正道魔道便無一例外地會發生慘烈的激戰。這似乎是宿命輪迴,又似乎是人們的期待。
僅僅半個時辰,外牆內附近的莊丁已經死去一半左右。
死亡停止了,堡中又陷入寂靜之中。然而,此時的寂靜是面臨死亡的寂靜,沒有任何人還能保持輕鬆。當人們明確了等待的結果,這種結果卻是令人窒息的血腥,令人恐懼驚駭,震顫失魂。
當李萬風接到報告,不禁一屁股坐了下來。他無法想到,四周埋伏的莊丁未等發射火銃弓弩,便無緣無故地死去。
與此同時,城內各處,凡是聚賢堡堂口,一個又一個、接二連三地遭到了慘烈的襲擊。儘管官府派出了大批衙役,在城中巡邏維持安定,但卻無法制止那些身著黑衣,行動詭秘之人的殺戮。
城內,慘嚎聲此起彼伏,響徹了夜空。各處淒慘的嚎叫聲與堡內死一般的安靜形成了強烈對比。一陣又一陣的慘嚎聲傳進堡內,眾人心為之結,魂為之奪。當一陣震耳欲聾的爆響聲過後,堡內正對大門的廳堂轟然倒塌。
頓時,堡內慘嚎乍起,火銃齊鳴,聲震夜空。一刻鐘後,除了急速跑動的腳步聲外,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堡內,再次陷入可怕的沉寂。僅僅過了不到一刻,一陣猛烈的爆炸聲響過,慘厲的嗥叫及火銃的轟鳴聲又響成了一片。
整整一夜,城內城外,寂靜,慘嚎,鳴響,往復不斷。
天際泛白,堡內眾人在恐懼中,終於熬過了漫長的一夜。
黎明來臨,希望初升。
清晨,陽光灑滿大地。
聚賢堡內圍牆四周,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血水已經乾涸,地面上成了黑紅色。肢體散落,污血遍地,其狀慘不忍睹,悲慘絕倫。
李萬風看著慘狀,心在滴血,雙目泛著血紅。僅僅一夜工夫,莊丁死去近七百餘人。此時,他似乎感到了一絲淒涼,一絲發自心底的恐懼。儘管群雄仍在堡內,並無一人傷亡,但他好像感到,這些人並不是自己所能依靠的力量。他無法驅使也無法在匆忙中安排群豪守衛自己的家園。此刻,李萬風才感到,聚賢堡同真正的江湖大派相比,還有相當大的距離。
殺戮,無情的殺戮,似乎沒有任何理由,雙方似乎已經不用去想理由。其實,理由早便隱藏在數千年來的血腥與仇恨之中。聚賢堡再也難以安枕無憂,這裡已經點燃了血戰的怒火,這是起點,但卻不是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