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勝雪不習慣他以觀賞猴子的眼光看著自己,知道他這話就是諷刺自己沒見過世面,「我可不是村姑,我知道的比這裡任何一個人都要多,你可不要小瞧了我。」反正在古代被歧視再正常不過了。
「我可沒這個意思。好了,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在這繼續欣賞風景吧。」木桀起身,嘴角有隱隱地笑意。
在他轉身的那一剎那,周勝雪喊住了他,「這麼快就走啊,在多坐一會兒唄。」
「怎麼?捨不得我?」木桀回頭,那完美的側臉越發襯出他的與眾不同。
周勝雪臉再一次不爭氣地紅了,滿腦黑線,這自戀程度和雲凡還是有的一拼,「算了,這位大哥,您還是先走吧。」思忖著一個人無聊,起碼有個帥哥作伴還是好的,但是這位帥哥貌似比較自戀,周勝雪可應付不來這些主兒。
木桀站定一會兒後便離開了,走時頭輕輕搖了一下,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跟周勝雪聊上天的。
就在橋上不遠處迎面走來一個中年男子,也是儒雅翩翩,那人見到木桀,恭敬地低頭,「木桀殿下,王爺正要您過去一趟,宴席馬上就要開了。」
「知道了。」木桀略微點頭示意,負手在中年男子前走著。
而周勝雪在橋底下,實在是渴得不行,只能回那個專門替他們下人準備的屋子,那裡好歹也有點茶喝。周勝雪怕怕屁股小跑著回到那個屋子,一推開門,卻不見一個人。
「怎麼回事啊,剛剛不都在麼?」周勝雪滿屋子亂逛,可是還是沒有人,「不管了,先喝口茶再說。」自己倒了杯水,正準備要喝的時候,突然門口進來了一個小廝,周勝雪一看,不就是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的那個人麼。
「姑娘,這會子怎麼還在這呢?她們都全部去服侍主子們進餐了,姑娘,快快隨我去吧,等會老爺怪罪下來,我可擔當不起。」小廝說著就拉著周勝雪往外走,周勝雪的手還攥著水杯,「讓我喝一口吧……」小廝全然不理會周勝雪在說什麼,只是十萬火急地往外趕。
…………
「哼,現在想起我了才來找我。」周勝雪心裡罵著閔文,「什麼不要怕,有我在,」那個時候聽閔文講這句話還感動的要死,現在看著他們坐在那吃吃喝喝,心裡真不是滋味,看來周勝雪還不是很適應這種要成為人家奴婢,供人差遣的生活。
周勝雪站在桌子的後面,幾乎是每個官人模樣的人後面都帶了家僕過來,只要自家老爺一聲吩咐,就必須鞍前馬後地伺候著。周勝雪是站著的,視野自然比那些做著的人強,既然是林府小姐的壽辰,那雲凡肯定也會來的,周勝雪沒事就站在後面環視著場內,尋找那個冤家的身影。
不仔細看還真不清楚,一個殿閣大學士的排場是多大,全場凡是掛著大紅錦簾的都是上好的綢緞,就連上面繡著的飛禽走獸,花鳥魚蟲都是手工精湛的師傅繡的。場內的佈置典雅高貴大方,也倒也附和林淡宜名門閨秀的氣質。
周勝雪「嘖嘖」稱奇,那個在閔文書房看到的女子丹青像,這樣的女子真的存在,真是好命啊,有這樣的爹,一個簡單的生日都如此隆重,是不是想要什麼都可以得到什麼啊。老天爺無疑是對她偏心的,才貌雙全不說,還是富貴命。
「林小姐出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幾乎是所有人都朝一個方向望過去,周勝雪從那個幕簾中,看到了款款走來的林淡宜,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閔文會對她傾心不已。
那是怎樣的一個妙人啊,比起那副畫,她本人要更好看的多,象牙的肌膚在酒光中隱隱閃耀,那雙顧盼生姿的眼只要看人一眼就可以讓你領略到人世間最美的事物。她只是輕輕一笑,周勝雪就覺得置身於春天的百花綻放的天際中,她美得似乎只是一個飄忽的夢。
從全場男人目不轉睛的神態就知道這個女子的殺傷力有多大。周勝雪低頭看看閔文,他在抬頭的那一剎那的確是怔住了,然後視線卻離不開了,但當林淡宜的笑靨轉向他的方向,他又慌忙地低頭假裝飲酒,這些全部都看在周勝雪的眼裡。
林淡宜也不知道有沒看見閔文,只是她的笑容也突然在那一刻停住了,可能意識到這是自己的壽宴,於是再一轉頭,又恢復了她先前的言笑。
「諸位大人——」林淡宜的父親開始說話了,「今天小女生辰之日,林某感謝諸位大人前來捧場,這杯酒我敬大家——」說完,仰頭便一飲而盡。
「淡宜也謝過各位大人——」聲音宛如黃鶯出谷,林淡宜用袖子遮住了半張臉,也飲了下去,林家小姐的話讓下面的人也開始興奮起來,今日能有幸和傳聞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林淡宜同赴宴,那些人都分外開心。
在正中的那張桌子,突然站起來一個人,周勝雪定睛一看,這不是那個叫木桀的傢伙嗎?他怎麼也坐在席間,不是小廝啊,還是個官,怎麼膽子這麼大,這麼重要的場合還敢隨便說話。
木桀從容地執起酒盞,「今日是林府小姐的壽辰,本殿下希望你能福壽安康。」
「謝木桀殿下。」林淡宜行了禮,也舉杯喝了一口。
什麼?!周勝雪感覺腦袋裡像五雷轟頂一樣,他竟然不是被主人拋棄自己跑出來的小廝,也不是什麼品級低下的小官,而是身份尊貴的殿下,王爺之子?周勝雪這會子才想起來似乎聽別人說起過有個殿下很有可能繼承大統,難怪那人看起來身上就有種不可侵犯的霸氣——真是天子之氣麼?
「死了死了,剛才還大言不慚地要別人道歉!」周勝雪氣得要跳腳了,為什麼自己每次都那麼馬虎啊,還真要哪天被人砍了腦袋才懂得悔悟麼。「他應該不會那麼小的度量吧。」周勝雪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盡量慢慢挪到人們的視線之外。接著林淡宜在殿閣大學士的陪同下一桌桌地敬酒。
在一桌的時候,周勝雪終於看見雲凡了,雲凡今天穿著玄白色的長褂,很隨意地坐著,這倒也符合他的作風,只聽他說,「本殿下不會說什麼好話,直接乾了這杯!」這個雲凡,一點客氣話都不會說,因為閔文的關係,他對林家倒也沒什麼好感了。從林老爺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
當到閔文這邊時,周勝雪突然覺得四周好像突然多了很多雙眼睛,知情人都想看看這對昔日大家羨慕的金童玉女會在這種場面下如何作為。
閔文竟然笑了,周勝雪以為這位冷面主子還是會擺起他酷酷的一面,斜著眼,或者看都不看一眼這個竟然拋棄他的前女友。
沒想到,他是如此自然地給予了祝福,林淡宜笑得不自然,話到嘴邊終究是沒說出口,林府在一旁看著,也打著圓場,幾句話沒說完,就牽著女兒的手走了,到別桌去了。
周勝雪在一時間聽到林淡宜為不可聞的歎息聲,閔文坐下時心的破碎聲,以及雲凡那邊急切的目光,還有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木桀殿下嘴角意味深長的笑,突然間周勝雪覺得自己處在一種無形的網中,有種直覺,以後的日子有隱隱的不安。望著閔文落寞的背影,周勝雪也低下了頭。
宴會不會因為幾個人心情的波瀾而有什麼改變,該笑的笑,吃喝的呀照常,人們都笑著,不知道是誰說了什麼打趣的話,觥籌交錯,言笑晏晏,這些都與周勝雪毫無關係,周勝雪突然想到朱自清有一句話: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其實站在那裡,也完全不用做什麼,林府裡也會有專門的丫頭伺候著,很周到,周勝雪根本插不上有。站在那裡只是個擺設,像盆栽、花瓶一樣。周勝雪此刻覺得自己的心情,和閔文一樣,說不出是喜是悲。坐在那裡。站在那兒的都只是一副空殼子,裡面的魂兒早就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了。
「諸位大人,今天晚上我為大家安排了餘興節目,特地請了戲班來——」
…………
吃晚飯後,周勝雪又跟著閔文去看戲,看著桌子上放著的果盤,周勝雪饞得口水直流,只不過硬生生地被逼回肚子裡去了。這裡,每個官級很大的都被分別安排了一個貴賓座。
閔文正失戀著,周勝雪又不好意思跟他請求離開一會去解決五臟廟的問題,餓得都開始神志不清了。
「閔文,周勝雪。」不知道雲凡怎麼這麼不守規矩,竟然離席跑了過來。閔文回過頭來,旁邊的小廝趕緊端了把椅子過來給雲凡坐下。
雲凡扯了扯周勝雪的衣服,「跟你說話呢,怎麼不理人啊。」
周勝雪苦笑一下,「謝謝爺,您還記得奴婢啊,奴婢以為您早把我忘到長白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