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接著眾人便只聽一連串的叫聲,用力過猛的二公主踩到濕潤光滑的鵝卵石上,噗通一聲,掉到了湖裡,拚命的劃著手腳。
本來所有人都以為韻寧郡君會被二公主辣手摧花,結果戲劇性的大逆轉,二公主自己打人不成,反而跌到了水中。
兩名宮女反應過來,花容失色的在湖邊亂轉,她們想跳下去救二公主,但是自己又不會游水……
而靠的最近的韋沉淵,看到二公主落水之後,第一反應就是下水去救人,他從小生活在鄉下,那裡的男娃在河邊湖裡游水是常事。
就在他提起腳步,衝到湖邊的時候,卻發現抬步有些阻力,低頭一看,一雙米白色的繡花鞋正踩在他的長衫上,順著鞋尖看上去,便是雲卿含笑的面容,正對著他輕輕搖頭。
在韋沉淵心裡,雲卿雖然頗為聰慧,對付人也不會大發善心,但是心地不壞,二公主剛才只是罵了她,雲卿也不至於讓她丟了性命才甘心,正疑惑著,就見一道大紅色的身影從他身後竄了出去,一躍跳到了水中。
二公主在春日還帶著冰涼的湖水裡面撲騰,水花濺到了她的眼睛裡,她心內的恐懼越來越大,華麗的衣裳和閃耀的裝飾此時都成為她的負贅,拉著她不斷的往水中沉去。
她心裡越來越恐慌,又怕又怒,怎麼還沒有人來救她,她會不會就這麼淹死了……
其實不過短短的一瞬間,在生死掙扎中,便變得格外的滿城,驚惶失措的心,盼望著有人能來救到她,便在她就要沉入湖底的時候,一道大紅色的身影在模糊的,隔著水的眼中一下出現在她的面前,一隻手臂撈了過來,一把拉住她的頭髮,用盡全力的拖著她往湖邊游去。
待到了湖邊,人群一下子擁了過來,大紅色身影將二公主一把從水中撈起,一手穿膝,一手從肋下將她摟在胸前。
發間水滴在不斷的下墜,順著臉頰流到脖頸後,再落到男子的手臂上,二公主還留著驚嚇的眼眸,掀起眼皮,看到這個剛才勇猛跳下,救了自己的男子。
他臉龐稍方,五官中庸而柔和,雖然沒有四弟御宸軒那樣凜冽冷峻,也沒有堂弟御鳳檀那般邪魅惑人,但是組合起來,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溫柔,二公主只覺得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連從他下巴掉下來的水滴,滴到她的臉上,都透出一種濃烈的溫柔味道。
四皇子臉色陰鬱的從男子手中將二公主接過來,看著二公主明明應該被涼水浸得發白的臉龐卻透出暈染的紅雲,兩眼裡冒著濃濃的癡戀,緊緊抿著唇將二公主送到了那兩個宮女手中。
二公主抓著四皇子的手,目光停在身著大紅色喜服的男子身上,「四弟,剛才救我的那個男子是誰?」
四皇子額頭青筋崩裂,臉皮崩的緊緊的,好似再用一份力,臉皮就要崩開了一般,咬牙切齒道:「那就是今天的新郎官,耿佑臣!」
耿佑臣是他的人,二公主和他見面沒有一百次,十幾次絕對有的,竟然抓著他的手,去問耿佑臣是誰,這個胞姐,平日裡就讓他頭疼欲裂,今日在人家的婚禮上,挑釁沈雲卿也就罷了,竟然還落水,讓新郎官救了她,如今還腆著臉皮問,新郎官是誰!
二公主彷彿沒有聽到四皇子說的前一句話,只聽到耿佑臣幾個字,眼底的癡迷中加上了微微疑惑,「是他啊,平日裡看他,怎麼沒覺得有這麼帥,這麼迷人呢!」
她任宮女拿了披風給她包上,喃喃自語,「他救了我,我們有了肌膚之親,我要讓母后賜婚……」
四皇子冷冽的眼底幾乎可以射出冰劍,耿佑臣是他的心腹,今日是耿佑臣迎娶威武將軍義女的日子,如果二公主現在跑去,說要讓皇后賜婚,將她嫁給耿佑臣,只怕威武將軍他還沒拉過來,就已經結仇了!
不能幫他也就罷了,還要拖他的後腿,這個愚笨的二姐!
望著二姐那狼狽的樣子,卻還帶著花癡的面容,四皇子覺得,如果可以,他真想兩巴掌打在這個胞姐臉上,但是他不能,只能忍住一肚子的火氣,壓抑著怒焰,對著兩名宮女,用異常冷冽的嗓音命令道:「還不趕快將二公主帶進去換衣物,你們好好看著二公主,在回宮之前,不許她出來,免得她著涼了!若是給我知道二公主跑出來了,哼!」
他沒有將後果說出來,兩名宮女卻如同芒刺在背,低著頭,全身顫抖,四皇子冷酷狠戾,對待宮人絕不手軟,連忙應是,兩人一左一右的夾著二公主往後院去。
四皇子看著二公主還屢屢回頭,覺得不放心,又喊了自己的貼身侍衛陳乙跟在她們後面,以防再出什麼意外。
耿佑臣將二公主救了上來,就被人包圍住了,徐國公府的嫡孫徐硯奇喝得醉醺醺的,半醉半醒的衝過去,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指著耿佑臣,滿臉揶揄道:「好你個耿佑臣,你還說你喝醉了,看你方纔的樣子,有人落水,你是健步如飛,跳進去救人沒一點問題,你裝醉,裝醉是吧,現在被我發現了,喝,罰你再喝三杯!」
他舉起酒壺,就開始往酒杯裡倒酒,東倒西歪的,倒得滿手都是,終於倒滿了一杯,塞到耿佑臣的面前。
耿佑臣一身喜袍已經是濕漉漉的粘在身上,頭冠也有些歪,他從開席起,就被一幫紈褲子弟包圍了起來,拚命的灌酒,就算跳到了湖中,整個人還是沒清醒過來,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看到杯子就直接接了過來,往口中倒。
如此豪邁的行為自然讓旁邊的人大聲起哄,「噢,再來一杯!」
年輕人在一起玩鬧,又都喝了一些酒,看到二公主有人管,就不去操心了,雲卿和韋沉淵站在原地沒有動,但是卻將四皇子和二公主兩人之間的互動看了個清清楚楚。
韋沉淵面上帶著幾分驚訝,他剛才可是聽到二公主說的話,什麼救了她,有了肌膚之親,要讓皇后賜婚……
這,耿佑臣可是今天的新郎官,二公主因為別人救了她,就要去賜婚。
要知道,大雍朝雖然規矩多,但是男女之間大防也不至於那麼嚴密,男女見面說話,只要沒有越矩的行為,也不會有難聽的話,而掉下河中,只要不是男女**接觸,其實這也只不過是算是一個救命,一個承恩這麼簡單。
如今春日,衣服不用說,起碼都是二層,耿佑臣救了二公主頂多算是個援手之恩,連救命都談不上,因為耿佑臣不出手的話,這裡青年才俊中會游水的人不少。
「二公主未免傾心也太快了一點。」韋沉淵驚訝之餘,又歎了口氣。
雲卿望著他清雋的面容上,星眸裡帶著的心有餘悸,掩嘴一笑,鳳眸裡光彩流溢,如繁星綴在夜空之中。
二公主當然會傾心了。
韋沉淵可是不知道,上一世裡面,二公主也是在一個宴會上,不小心跌入了湖中,當時便是韋沉淵第一個去救了她,於是跟隨而來的,便是二公主無盡的騷擾和糾纏,她記得自己死的時候,韋沉淵還沒能娶妻,朝中哪一個官員,敢把自己女兒嫁給他啊,二公主那時候可是做了皇帝的四皇子的姐姐,嫡長公主了,和皇帝的姐姐搶男人,那是不要活了嗎?
而耿佑臣,在做她妻子的半年時間裡,雲卿知道他有一個習慣,他喝醉酒之後,表面上看起來和平常人差不多,但是一旦聽到有東西落水,就會飛奔過去撈上來,速度和反應根本就看不出是一個醉酒人所為。
這個習慣是他小的時候救過一個人,李老太君也應此注意到眾多庶子裡面的耿佑臣,才對他開始注重培養,為他今日踏入朝政打下了良好的學識基礎,所以在耿佑臣的心裡,下水救人大概和權利成就是一體的,醉了之後,這就成了一個奇特的嗜好。
當然,這個習慣知道的人很少,耿佑臣很少喝醉,但今天是他的婚禮,他當然是要敬酒,而且很難推遲。當他被人擁著進了花園時,雲卿便就注意到了他眼中那微醉的神態。
再加上鵝卵石這麼滑,二公主激動之下,衝過來打她的話,十有**會滑到水中。
機緣巧合,就讓看戲曲看的太多,有英雄救美情節的二公主滑下去,遇到了令她砰然心動的耿佑臣了。
「女子總是有點英雄情結的嘛。」雲卿對韋沉淵一笑,語氣裡聽不出是揶揄,還是感歎。
韋沉淵雖不知雲卿腦中在想什麼,但在心內也慶幸剛才雲卿踩住了自己的長衫,不然剛才他比耿佑臣的動作快,救了二公主就是他,被二公主看中的就會被換成他……
從之前看到二公主的那刁蠻到野蠻的舉動來說,韋沉淵真是覺得,這位高傲的二公主,只怕他是吃不消了。
然,從雲卿剛才的舉動來看,她似乎一早就知道二公主會愛上救她的人,也知道耿佑臣會跳下去。
如星的眸中不禁的帶上了深思,她的再次未卜先知,讓韋沉淵心內對雲卿的看法又高了一個層次,只歎她幸好是朋友,而不是敵人。
他揚起唇角,輕鬆的一笑,「這麼說,你也有了?」
雲卿點頭,「有的。」
是女子,總會有一點英雄情結,幻想有一天,自己在危難之中,會有一個俊美的男子,騎著白馬,威風八面的出現,將自己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
上一世的她,不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情節,在失貞的水深火熱之中,遇見了溫文爾雅的耿佑臣,便栽了下去,結果送了卿卿性命。
不過,也有些奇怪,上一世的耿佑臣對她是一見傾心,再也不能自拔,雖然是衝著家中的財產,這一世,她自問容貌更加煥發,家業也更加大了,可耿佑臣對她,似乎只是有興趣,而沒有什麼太過傾心的意思。
莫非,前世的他,不是出於自己的本意來娶她的?
想起耿佑臣和四皇子的關係,還有四皇子派人來自己家中翻尋的東西,雲卿彎了彎美麗的唇角,眼眸微垂,大概,耿佑臣娶她,也是為了那樣東西吧,只是上一世到死,她都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麼,要如何才能尋到這樣東西呢?
「原來你也有啊,難怪英雄美人總是戲檯子上最受歡迎的曲目。」韋沉淵帶著些微的取笑,眼角彎起,如同一縷清風。
「是啊,聽你語氣,似乎對剛才沒救到二公主遺憾嘛。」雲卿斜覷著他,滿臉促狹的笑,「要不要下次創造點機會給你再表現下?」
「郡君還是不要拿著小生打趣了。」韋沉淵瞳眸微瞠,做出驚嚇的神色,對著雲卿拱手討饒。
這般模樣惹得雲卿笑靨更盛,便是已經看了兩年她美貌,自認已經沒有感覺的韋沉淵都失神了片刻,心中喟歎,如雲卿這等生在富貴家中的少女,又這樣炫目,以後,不知道會嫁到誰家為婦呢。
婚宴結束後,皇后,二公主,四皇子回到了儲秀宮中,一直被四皇子冷眼警告,不敢開口的二公主,此時終於一臉不平的衝到皇后面前,滿臉委屈的喊道:「母后,你可要為女兒做主啊!」
皇后在宴會上已經聽到宮人回報,發生了什麼事,此時扭頭便望著二公主,美眸中有著冷光,「你有什麼要我做主的?」
二公主並不是個聰明的人,她也沒有察覺到皇后眉梢那點冷意,只顧著傾述自己的那點心思,抓著皇后的手,撒嬌道:「母后,方才在永毅侯府花園中,女兒掉落到了水中,是耿佑臣他救了我,女兒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膚之親,求母后給我們賜婚。」
她一口氣將心中的想法全部說了出來,皇后的臉色卻是隨著她的話語越來越沉,「你堂堂一個公主,說什麼肌膚之親,說什麼給你們賜婚,你知道不知道耿佑臣是今日的新郎,他剛娶了威武將軍的義女,我給你們賜婚,你過去是什麼,做妾,你做不做?!」
「做妾?」二公主顯然沒想到皇后會說出這兩個字來,尖聲喊道,兩隻眼睛裡帶著驚訝,「母后,我堂堂一個公主,去做妾,怎麼可能,她韋凝紫也沒這個福分可以承受得起!」
「那你還要嫁過去?」
「讓那個韋凝紫做妾,我做妻子,這不就可以了嗎?」二公主站在皇后身邊,想起那從天而降的紅衣男子,宛如天上派來的救星一般,「我和耿佑臣是有緣分的,他今天做新郎官,那麼多人都在花園裡圍著他,為什麼別人沒來救我,就是他來了,他就是我命定的那個夫君!」
二公主今年已經二十,她曾經有一門親事,但是就在快要舉辦婚禮的時候,男方得病去世了,二公主得知後,也沒怎麼傷心,在那門親事之後,皇后又要給她說親,她都不肯,說沒感覺,這不好那不好,陛下曾經逼迫她嫁人,她竟然以死相逼,硬是的三天三夜不吃飯,不喝水,將皇后心疼的去求明帝,明帝一氣之下,再也不管她的婚事了。
如今在朝中,是有名的大齡公主。但是二公主不在乎,她一直在等著她命定的那個人出現,直到今天,他終於出現了。
二公主出生之前,本來是有一個公主的,但是身體不好,沒足月就夭折了,所以二公主其實是明帝的第一個女兒,明帝頗為疼愛她,經過以死相逼不嫁人事件之後,明帝對這個女兒,明顯就沒那麼喜愛了,更別說二公主的智慧和她的驕縱,完全是成反比。
本來她今日看上哪個青年俊傑,對皇后來說是好事,可偏偏是在人家的婚禮上看中了新郎,這比不嫁人,還讓皇后惱怒。
「你難道不知道,那個韋凝紫是你四弟要拉攏的人嗎?」皇后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若是早那麼一個月,看上耿佑臣也就罷了,反正他是四皇子的心腹,讓他娶了二公主,也算是進一步的拉攏,現在再說,那都遲了。
二公主一愕,隨即道:「拉攏她做什麼,她一個女的拉攏了又有什麼用!」
「你!」皇后現在是真的後悔一直嬌慣著這個女兒,她想著女兒家嬌養,一直對二公主是要什麼就給什麼,如今看出來,這個女兒不是用沒頭腦形容,簡直可以直接說蠢了!
「你不用想了,今日他救你,不算什麼肌膚之親,那只是援手相助而已,你若是以後還想嫁,還是好好想想,今日在場,有多少人看到你驕陽跋扈的要打沈雲卿,怎麼挽回臉面吧!」一直坐在一旁,抿緊深紅色嘴唇,滿臉陰戾的四皇子,冰冷的聲音插入了兩個女子的對話之中。
皇后卻不知道前面這樁事,聽到四皇子的話後,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但更多的卻是聽到沈雲卿的名字後,心頭不由自主一股不舒服的感覺,「你怎麼要去打她?」
「她對四弟不敬,我當然要去警告她了!」二公主滿臉的不忿,想起雲卿,眼底就流出了鄙視,「對啊,今天就是因為去打她,我才掉到湖中去的,搞不好是她故意陷害我!」
四皇子微掀眼皮,睨了二公主一眼,雙眸如同寒冰一般直直射向她,哼道:「她沒對我不敬,是你突然衝出來要去打她,自己腳下生滑,才跌進去的,莫要將責任往其他人身上推卸!」
四皇子心中很不喜歡二公主的做法,當時他和雲卿在說話,就是因為她突然出現,便打斷了,但是後來,二公主滑到湖中一事,他本能的覺得,沈雲卿也是故意走那條鵝卵石鋪的小路,當時她就在防範二公主的扑打了。
聽到四皇子的話,皇后美眸微瞇,眸中透出思量的光芒,在四皇子身上打量,自己的兒子她還是瞭解幾分,甚少為朝政以外的人和事說話,今日卻是破例為沈雲卿辯解了。
她仔細的盯著四皇子的表情,但見他容色冰冷,雙眸也如同往日一般,並沒有特殊的情狀在裡面,沒有異常,卻不等於真正沒有什麼,她這個兒子,自幼便是一副冰冷到底,生人勿近的模樣,就是她這個生母,也不大清楚他的想法,除了一些朝政上的事外,其他的,她和這個兒子並不親近。
想起在沈雲卿的容貌,皇后心中微微恍惚,莫名的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母后,我不管,你要替我做主,我要嫁給耿佑臣!」二公主見皇后陷入了沉思中,不甘心自己的姻緣被這樣忽視,搖著皇后的手,耍賴道。
「你不要說了,你和耿佑臣是沒有可能的!」皇后擰眉喝斥道,心裡打算物色個合適的人,盡快將二公主嫁出去才好,想起四皇子方才說二公主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去打韻寧郡君,只怕朝中關於二公主倨傲跋扈的流言會更盛,還是要肅清這等流言比較合適,她想了下,抬頭道:「六日後,讓耿佑臣夫婦和韻寧郡君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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