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小丫鬟們在議論,沈茂上回在街邊買回來的那個丫鬟,也就是雪蘭,本來被夫人分到了針線房去學做針線的,剛才謝氏回院子不久就被調到了她的身邊做小丫鬟了。
在謝氏身邊做事,雖是個小丫鬟,比起針線房裡來說,可有臉面多了,指不定哪天得了謝氏的眼,就可以升去做個二等丫鬟什麼的,所以小丫鬟們才羨慕的在那議論著。
雲卿眉梢有點蹙起,將書放在膝頭,「她做了什麼事情才被調動的?」沒什麼原因,娘不會從針線房調個丫鬟上來的。
流翠躊躇的看了雲卿一眼,還是把剛才從小丫鬟那聽來的消息說了,「這四日夫人不在院子裡,水姨娘和秋姨娘又來了小日子,夫人院子裡叫珍珠的那個丫鬟動起了歪心思,偷偷的趁著老爺洗澡的時候,進去勾引老爺,恰好被這個雪蘭撞見了,跑去告訴了翡翠,夫人回來後,翡翠就將珍珠的事告訴了夫人,夫人把珍珠發賣了出去,順便就將雪蘭提到她院子裡做了小丫鬟。」
還真是夠巧的啊,別人撞不見珍珠勾引沈茂,她一個針線房的小丫鬟恰好就有這麼好的運氣能撞見了,還能迅速的通知了翡翠。
別人相信雪蘭是運氣好,雲卿打死也不會相信的。雪蘭這個人,雲卿和她多年主僕還能不知道,腦袋機敏,一心力爭上游,這件事鐵定是她在後面拾掇的,家中無人管這些事情,剛好給本來就有這個心思的珍珠機會,雪蘭再煽風,不就丟了臉皮往前衝了嗎?
雲卿沉默的反應,讓流翠和青蓮有點不大理解,只當是知道珍珠爬沈茂的床,她心裡不舒坦了,再不多話,閉嘴各自做著各自的活。
如今雪蘭在謝氏的院子裡,雲卿本想著她若是能安安分分的在針線房做事也就罷了,未曾想到即便是與上世不同的方式,她還是這麼有心機的想要力爭上游,找個機會,還是將這個人放在身邊的好,免得她在謝氏的院子裡面興風作浪,她作為女兒,也不好插手。
「她現在還在針線房吧?」雲卿轉過頭來,望著流翠問道。
「在的,夫人今日雖開口調了她過去,她還是得回針線房將手中的活給安排交接了才可以走的,最快也得明日吧。」流翠細想了下,不太明白雲卿為何對這麼個小丫鬟如此上心。
那就好,既然還沒到謝氏的院子裡,她便先去要過來再說。
吩咐采青將頭髮梳成一條麻花辮,換了一套天青色的錦綢單繡一支孤竹的長褙子,同色裙子,便帶著兩人往針線房裡去了。
話說雪蘭此時正在針線房裡收拾著東西,她手頭本來有一件雲卿的夏日繡裙,正在跟針線房的管事媽媽做交接,忽聽到旁邊有人在喊「大小姐。」
她急忙抬起頭去看,只見門前站了一個少女,衣著簡單,墨髮梳成一個辮子,只插了一隻鑲藍寶石的蝴蝶簪在右邊發上,眉如柳葉,目若鳳翼,站在那處就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氣息。
雲卿也瞧見她了,和其他的丫鬟一般,都是穿著碧綠色的比甲,大概是人年輕,在沈家吃好了住好了,原本黃枯枯的頭髮看著也有水光了,臉色也沒以前看著那麼的發黃,一雙眼珠子倒是靈巧的過分,滴溜溜的轉動。
看到雲卿之後,雪蘭抓著衣裙的手就緊了緊,然後鬆開,將那繡了花的地方在她的眼前露出來。
雲卿注意到了她的這番小動作,便順著她的意思走過去,拿起那繡花一看,笑道:「這裙子上的牡丹可是你繡的?」
雪蘭本意就是要將雲卿吸引過來,此時低著頭羞澀的笑了笑,拿著那衣裳點頭道:「正是奴婢繡的。」
「我看繡的挺不錯的啊,針腳細密齊整,針線鬆弛得當,配色也挺不錯的。」雲卿這話不是隨便誇的,大概是家中貧困,從小就做針線補給家用,雪蘭的針線活做的相當不錯。
她手中拿著的雲卿衣裳上繡的這牡丹是用了蘇繡中的搶針。
凡是花卉的花和葉,無論花的顏色是與枝莖相連處淺,而花瓣邊緣處深,還是花瓣邊緣處淺,而與枝莖相連處深;葉子的顏色,不論它的姿態是正的,側的,還是卷的,都一定是背面色淺而正面色深。要讓這些由深到淺的顏色分批銜接起來,就要用到搶針。搶的意思,就是用後針銜接前針,使顏色逐漸暈染開來,顯得所繡的花卉逼真。
雲卿與繡娘學過這些,看到她的繡圖就知道她是個熟手,便笑道:「瞧你繡的這牡丹,圖案秀麗,繡工細緻,我房中剛好有個繡品上也要用這種針法,不如你來幫我瞧瞧?」
雪蘭沒想到她不過想要小姐注意到她,哪知道小姐就這麼好瞧到她繡的東西了,連忙道:「既然小姐需要的話,奴婢自然願意去看看。」
針線房的管事媽媽也知道這是得了小姐的青眼,看著雪蘭笑了笑,剛被夫人看中,如今又在小姐面前得臉,這個雪蘭可不簡單。
雲卿轉身便出了針線房,雪蘭將衣服交給了管事媽媽,急忙跟了上去,到了一處靜僻的亭子處,雲卿頓下了腳步。
雪蘭左右瞧了瞧,她記得大小姐的歸雁閣離這裡還要過個迴廊才到的,怎的在這裡停了下來,一時低著頭暗裡思量著。
雲卿轉過身走進亭子裡,青蓮將石凳用帕子擦了幾遍,雲卿才坐了下來,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垂手而立的雪蘭。
雪蘭心中極是不解,大小姐不是說要她去看看繡法的麼,如何叫了她到這處一聲不吭的望著她。她自進府一來,和這位大小姐也只在謝氏那打過一次照面,按理來說未曾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怎的現下這氣氛,倒像是小姐要整治她一般。
「珍珠的事情你可知道?」見心裡壓力給得差不多了,雲卿淡淡的開口問道。
雪蘭等了半日,沒想到她一開口便是問這件事,頓時眸子在眼眶裡又轉了兩圈,才點頭道:「是的,珍珠的事情正好是奴婢撞見了以後通知翡翠姐姐的。」
雲卿自說完後,目光一直細細的留心雪蘭的神色,見她眼神微微慌亂,心裡大概已經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若開始是懷疑,現在就是肯定,眼前這個雪蘭心思還是詭秘的很,還是放在她身邊比較放心。
雪蘭與雲卿差不多年紀,看著這個大小姐也是溫婉嫻靜的,下人的口碑也一直很好,不知為什麼,今日站在她面前,總覺得她的氣勢比起謝氏來不差半點,一雙鳳眸這麼半睜著,看著不怎麼醒,裡頭透出來的光亮,讓人心裡直突突。
她拾掇珍珠這件事,應是無其他人知道的,只不過是藉著珍珠來針線房取東西的時候,她看珍珠擦粉梳頭,衣裳光鮮,又聽人說珍珠是個心氣兒高的,便隨意的說了珍珠長得漂亮,比起水姨娘也不差上半點,一看以後就是個錦衣玉食的命之類的,若是珍珠沒那個心思,她說什麼也沒用的。
她是被老爺買進來的,在府中又沒什麼人倚靠,若是自己再不有點心機,一輩子在針線房就只能做個小丫鬟了,這不是她想過的生活。
「你可是我爹從路邊買回來的那個丫鬟吧?」雲卿似乎很隨意的這麼一問,雪蘭就有些忐忑,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見她不是家生子,便不信任她,不想帶她去歸雁閣嗎?
雲卿望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個心思十八彎的,也不說透,接著道:「你被老爺買回來,放在夫人的院子裡的,結果夫人給你安排到了針線房,你心中是有怨氣的吧?」
怨氣,這東西雪蘭當然是有一點,但是被雲卿這麼點出來,她豈會,又豈敢承認,立即跪下來表忠心道:「奴婢的命是老爺買回來的,夫人自然想安排到哪就是哪,若是能在夫人面前伺候那是福氣,若是不能,奴婢也會好好的做好自己手頭上活,以報答老爺夫人的恩情。」
嘴皮子利索,腦袋轉的快,又會說話。
雲卿笑了笑,上輩子被雪蘭哄得暈暈乎乎,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她很奇怪的事,雪蘭放著沈茂的床不去自己爬,她爬了不也是做個姨娘,左右都是做姨娘,這又是為何?難道這個時候的雪蘭其實還是沒有動做姨娘心思的?
她做隨意的問問:「我院子裡還缺個做針線的小丫鬟,你可願意來?」
聞言,雪蘭兩隻眼睛馬上亮了起來,猛地抬頭看著雲卿,嘴巴剛要開口,卻抿了抿,目光暗淡了些許,跪著謝道:「能得到大小姐的賞識奴婢感激不盡,可是前兩個時辰,夫人才喚了奴婢到她的院子裡去,大小姐的這片賞識,奴婢也只有放在心裡了。」
若不是有上世的記憶在,雲卿定會被雪蘭這番話說的觸動,她明明是想來自己院子裡的,可是因為夫人先開了口,便寧願不去雲卿的院子裡,也要答應了夫人,多麼的忠心啊。
不過如今她是知道了,雪蘭是個聰明的,知道自己若是說想去大小姐的院子,不去夫人那,勢必得罪人,她拒絕雲卿,是有先後順序的,而且雲卿也不會和自己母親搶人,再者,若是雲卿真心想要她,跟謝氏要個丫鬟還怕要不到嗎?
可雲卿偏不想跟著她設計好的路子走,淡淡的看了雪蘭一眼,哼道:「你若是不願意來,那就算了罷!」
說完,她站起來就要出了亭子,雪蘭一下急了,跪撲過去,拉著雲卿的裙角道:「大小姐,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了,可是夫人那……」她咬咬牙,還是把這話說出來了。
是她自己撲上來求的,這樣就算去了雲卿的院子裡,雪蘭也沒什麼借口來抬高自己了。流翠將雲卿的舉動都看在了眼底,暗暗的記了下來。
雲卿這才笑了起來,「夫人那我自會去與她說,你收拾了東西後,就到我院子裡去吧。」
俯望著低頭跪恩的雪蘭,其實雪蘭上世得了她的心,還有一點她自身也是有點本事的,除了繡工好,為人也是左右逢源,慣會耍油嘴。
眼下就此一問,雲卿瞧出來,雪蘭的確是沒甚心思去做沈茂的姨娘,因為做了雲卿的丫鬟了,和沈茂也基本是沒緣了,沒哪個做父親的把手伸到女兒院子裡來的理,沈家丟不起這個人。
她倒是奇怪,雪蘭雖然是油滑了些,也愛爭上游了些,此時還沒那些個念頭,究竟是什麼時候她開始動起了做姨娘的心思,到最後竟然全部倒戈到了韋凝紫那邊。
得了雲卿這句話,雪蘭立即回針線房收拾東西,而雲卿便轉身去了謝氏的院子裡。
謝氏半靠著石青色的大引枕正休息,聽到雲卿過來,坐了起來,雲卿已經掀開竹簾自己走了進來,看著謝氏臉色還是如先頭在榮松堂一般,大概是聽到珍珠爬床的事氣到了。她也不打算多說什麼打擾謝氏睡眠,便直切主題道:「娘,剛才女兒去針線房看到了小丫鬟針線不錯,剛巧我那缺一個,想要了她去。」
謝氏原以為她來是什麼緊要事,笑道:「你要是缺了,便要去便是,怎的還特意急巴巴跑娘這來說了?」
「誰讓這小丫鬟太緊俏了,非得問過娘才行。」雲卿笑道。
「你看上的是誰啊?」謝氏被她弄得神秘兮兮的,這府中還有緊俏的小丫鬟啊。
「就是上回爹給買回來的那個小丫鬟,叫雪蘭的那個,我看她繡牡丹繡得十分不錯,比起我們商行裡的那些個繡娘也不差,便想把她要過來到我院子裡,就不曉得娘肯不肯了?」雲卿湊到謝氏的跟前,賣乖道。
謝氏怔了怔,沒想到雲卿要的是她,這個小丫鬟她一直都記得,從買了進來後據李嬤嬤觀察,說沒見到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此次又立了功,便讓她來自己的院子裡。
既然女兒也看中了,她倒是無所謂,一個小丫鬟,女兒喜歡就叫去罷,點頭道:「你這是故意和娘搶東西啊,吃著娘疼你啊。」
雲卿嘻嘻一笑,扯著謝氏的手道:「這世界上若是娘都不疼我了,還有誰會疼我啊。」
「好了好了,你個鬼精的,既然你開口問娘要了,明兒個就讓她去你院子裡罷,剛巧年紀與你也相差不大,倒也不錯。」謝氏看著女兒柔柔的小臉,拍拍她手答應了。
比想像中還要順利,雲卿謝過了謝氏,然後起身道:「娘,你一早就坐馬車回來,想必是累了,還是早點歇息吧。」
謝氏其實本來就有些疲累,可是滿腦子都是老夫人在榮松堂說的那些話,即便是閉上眼睛也睡不著,見女兒貼心,摸了摸她的臉頰,道:「你也是,休息一會,明日才好去學堂。」
雲卿點點頭,接著退出去回了歸雁閣,待頭髮乾透了,到床上小憩了一會。
到了傍晚時分,小丫鬟說沈茂和李斯一起回來了,想起給謝姨媽買院子的事情,雲卿穿戴齊整後,又往主院走去,李斯剛巧站在主院外頭。
今兒個沈茂出去應酬喝了不少的酒,李斯送了他回來,本來進了垂花門就可以讓婆子小廝接過去,可沈茂死活不肯讓她們碰,李斯見在二門那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話,便扶著沈茂進來了。
此時他身上也散發了一股酒味,兩頰見微紅,但雙眸有神,顯然是喝了酒,但是未醉,見著雲卿作揖道:「小的見過大小姐。」
此時雖未天黑,日也漸沉,昏昏暗暗的天際露著殘陽餘韻的紅黑交錯,濃艷的晚霞將天空渲染的多了一種哀肅。
「無需多禮了。」雲卿擰了擰眉,她不喜歡這個時候的天空,看著總覺得心頭沉甸甸的,擺擺手問道,「院子的事情如何了?」
李斯正要和她說起此事,說來也怪,這些天他一直都在打聽合適的院子,揚州要賣的院子不多也不少,三進的,地理合適的也不是沒有,可是若說要用鋪子換院子的,他問了三兩家,都是願意要現銀的,於是這事便拖延了下來。
倒是今兒個中午的時候,他在茶樓裡吃飯,上回那個不願意和他用鋪子換院子的人,竟然找上門來,說是願意跟他如此交易,說開始只想帶著現銀,全家遷居,如今回去一想,若是店舖經營得當,比起現銀來還要好。
說倒是能說的過去,就是態度轉變的有點大,而且他提的什麼條件,對方都是很利落的答應了起來,讓他都懷疑那院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下午的時候差了夥計去打聽,那院子地理位置好,沒出過什麼忌諱的事情。
跟著沈茂做生意這麼多年,天下掉餡餅的好事也不是沒遇見過,只是沒想到這回買院子也能遇見。
「已經看好了一個三進的院子,是原來一個珠寶商的,他如今一家子要搬去辰州,便將那院子賣了,裡面佈局,格調都看過了,還不錯。」
雲卿不在意那院子風水啥好不好,最好是越不好她越喜歡,可這種心思當然不能對著李斯說,便問道:「所有鋪子的幾年租期?」
「那院子少說都要兩千兩,所有鋪子的租期加起來要四年。」李斯和那珠寶商也是商量一翻,四年也不錯。
「好的,你盡快將手續交接了,把地契拿來。」雲卿又詢問了一番其他的,沒有什麼漏洞後,李斯一個成年男子,在後院不能留到天黑,便作揖告辭,由婆子領著出了垂花門去。
進了屋子,便聞到屋中刺鼻的酒味,雲卿聳了聳鼻子,謝氏剛才端了一碗解救湯給沈茂喝,這會子沈茂已經好了許多了,沒有再像開始那樣站都站不起來,靠在羅漢榻上,半睜著眼望著雲卿走進來,「這不是我家寶貝女兒卿卿嗎?」
謝氏歎了口氣,還是有點醉的,卿卿這個稱呼,是雲卿六歲以前沈茂叫的,後來長大了,因為太過親密,沈茂只喊『雲卿』了。
此時明顯是醉了,看到女兒就親親密密的喊出來,真是丟人了。
可是雲卿聽到這樣的稱呼心裡卻是一暖,走到沈茂旁邊輕輕的應道:「爹,是我呢。」
「怎麼今兒個……這麼晚,還沒去睡覺?」沈茂覺得頭有些暈,但還沒到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地步,便擺出爹的架子來問道。
「爹,剛才我在外頭遇見李管事了,他和我說起給姨媽買院子的事情呢。」雲卿笑嘻嘻道。
沈茂抬手在額頭上搓了搓,謝氏正給他揉著太陽穴,他聽到姨媽什麼的,想起謝素玲以前做的那是,重重的冷哼了聲,「找吧找吧,找好了院子就讓她搬出去!」
「爹,要不,姨媽的院子找好了後,讓李管事把後面的事情都交給我吧!」雲卿接過琥珀端來的一杯水。
「都交給你管,你去管!不要拿她的事再來煩我了……」眼瞧沈茂被酒精麻醉得自制力降低,謝氏將水接過來,又給沈茂倒下去喝了一杯。總不能讓雲卿在這看著沈茂酒後的樣子,損了父親的威嚴。
謝氏開口趕人,轉頭對著雲卿道:「你爹醉了,你跟他說什麼,快回院子裡去。」
目的已經達到,只要院子後續的事情沈茂答應給她處理,雲卿還不願意在這裡打攪父母兩人相處呢,抿著嘴退了出去。
明顯聽到謝姨媽的事,沈茂就不太高興,雲卿不知道為何,她總感覺母親和謝姨媽還有父親之間有什麼秘密,這個秘密,似乎老夫人也不知道。不過這個秘密,似乎是對她有利的,母親顯然很有把握,她也就不急了。
月兒漸漸的從柳梢頭上爬起來,掛在天空如同一塊銀色的寶石。
女兒一走,謝氏差李嬤嬤一起扶了沈茂進了內廳,又給他喝了一碗醒酒湯,漸漸的醒了過來,抬頭便看到謝氏髮髻鬆鬆的垂在右邊,燈光下眉眼帶著一種煙霧般的朦朧,正拿著一塊帕子,幫他擦著手。溫軟滑膩的手觸摸到肌膚上,頓時讓他覺得心猿意馬,伸手一攬,便將謝氏拉到了身子底下。
謝氏小聲的叫了一下,便半推半就的受了,房中一下便只聞的那吱吱嘎嘎的聲音。
酒上心頭,便是格外的助興,加上謝氏今晚特別的逢迎沈茂,沈茂只覺得這一晚過的是**蝕骨,折騰了兩次還不罷休,直到氣喘吁吁,出了一身大汗,才停了下來。
此時酒已經揮發的差不多了,全身上下都是房事後的各種舒暢,摟著懷中嬌媚的妻子,沈茂是特別的得意,剛想找謝氏說上兩句貼心話,喚了一句:「文娘……」後,卻發現自己胸口有著些許的涼意。
低頭看去,正見謝氏在垂著頭,無聲無息的流著淚水,急忙抬起她的臉來,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哭起來了?」
謝氏只埋著頭一語不發,越發讓沈茂覺得心疼,莫名想起上回她膝蓋上的青色,皺著眉頭道:「娘是不是又藉著什麼折騰你了?」
謝氏本來就是要藉著機會跟沈茂說的,她跟沈茂是少年夫妻,就是有感情的,這回老夫人鬧的太大了,她若一直不吭聲,難保沈茂知道這些事不,以前她不告狀,那是因為她覺得不生兒子是自己的錯,如今既然知道了這其中不是她的錯,小委屈她照樣忍了,可今日這事,她不打算再忍。
「今兒個我一進門,那蘇眉肚子……」她便將事情大概的說了一遍,「娘當時當著女兒書院的夫子和下人的面,說要將我休了,若是她平日裡說也就罷了,今日那麼多人,她這麼做以後我怎麼面對府中的下人和外頭的夫人們。要是往後都如此,我真是不要出門了……」
說著,那眼淚就滾滾的落了下來,一滴滴的掉在沈茂的手臂上,他略微收了收手臂,眉頭也皺的死緊,以前他都知道母親對謝氏不好,拿著不生兒子的由頭來折騰她,他一來不好開口,而二來心內也是真的著急,可是如今知道了原因,再看母親的做法,就覺得謝氏讓他疼惜的緊,這麼多年受了那麼多委屈,自己這個娘是年紀越大越糊塗,性格一時好一時壞,他也沒辦法說,想了半天,才道:「我明兒個給娘請安的時候去說,就說我在外頭喝酒喝得身子不好了,所以才沒孩子生,如今正調理……」
謝氏搖了搖頭,阻止道:「你現在去說,娘只會覺得是我拾掇了你,等會她請了大夫給你一查,你如今身子又沒問題,更是看我不順眼了……」
沈茂看她哭的梨花帶雨的,心疼的不得了,他素來不管這後院的事情,也煩的很,想起蘇眉就來氣,「那我就去跟娘說,說她肚子裡的月份不對,直接給她灌藥打了算了!」
男人發起狠來,比女人是不會差的,特別是蘇眉肚子裡的孩子,在沈茂看來,就是個綠帽子種,為了那個種,害得妻子受罰,他當然狠得下心。
謝氏先是一愣,後又想起女兒那日說這肚子裡的可能是老爺的種,心裡頭猶豫掙扎了半天,才悶聲道:「雲卿後來去問了汶老太爺,汶老太爺說若是中間停藥時間長,也許會失效,她肚子裡的,有……可能是你的孩子……」
她聲音越說越小,垂著眼帶著說不出的寂寞,沈茂被那眼神燙得心頭發滾,看著謝氏那明顯有著猶豫和不捨,還選擇告訴他蘇眉肚子裡的孩子可能是他的,今日若是謝氏不說,明天他讓人灌了那個孩子,謝氏的位置是一點威脅都沒有。
他暗暗感歎,這些年在商場上是看多了人爾虞我詐的,只有回來這個妻子,才一心對他好,伸手溫柔的給她擦了墜在臉上的淚水,將她抱得上來點,親了親謝氏的額頭道:「不管她肚子裡的了,我只希望兒子能從你肚子裡出來,你莫要憂心這些,還是好好的伺候老爺我,早日得了兒子才是。」
他這般小意哄著,謝氏心裡舒坦多了,又癟著嘴道:「能早日得了才好,娘可天天拿著這個說我呢。」
沈茂也煩母親總是提這麼個事,這不是時時刻刻說他不能生兒子嗎?想了想,鳳眸一亮道:「我手頭的事情都要忙完了,等個三五日,我處理安排一下,便帶著你去青州的女神山去,一面求佛,一面遊玩。」
「真的嗎?」謝氏嫁過來後,就鮮少出門,沈茂帶她出去玩,也就那麼兩次,隔了有三四年了,她豈能不開心。
「當然啊!」沈茂望著妻子開心的笑容,那帶著點濕意的眼睛如同一汪春水,襯著方才**時臉頰沒來及消散的紅暈,看的他又有些動心了。
「文娘,我們加油吧……」
謝氏被他抱著滾了個邊,嘴角都是笑意,只要自己生個兒子出來,這輩子沈家主母的位置是沒人能動搖得了的,老夫人的話重要,可是沈茂才是真正有話語權的人,這一點,她可是一直都清楚了。於是伸出手抱著沈茂的脖子,天青色織金帳裡又是一番濃情蜜語。
次日,溫暖的陽光照在了府前的路面上,照的路邊小草的露珠化成了氣。
雲卿重生後第一日到了學院上課,她已經習慣了十三歲的生活,從二十歲的婦人到十三歲的少女,雖隔了六年多,她卻沒覺得有多少生疏。前世的那一切仿若只是黃粱一夢,夢裡不知哪一個才是夢境。
第一堂課是棋藝,她上一世對這門課就非常有興趣,今世為了能更好的躲過前世所發生的一切,棋藝她認定是一個必學的科目。
夫子在上面講解:「對待生動活潑,戰鬥激烈,變化莫測的棋局,下棋者必須要沉穩從容才能取得勝利,所以常下圍棋的人,大多有臨危不亂的鎮定功夫……」
圍棋重思考,對弈中每下一子都有攻防作用,全過程鬥智鬥勇,緊張激烈,能培養人的高度的注意力、快速的計算力、敏銳的觀察力、細緻的分析力、靈活的應變力、全局的統籌力,而這些都是她在上一世就知道,卻完全沒有重視的地方,才導致韋凝紫那麼多異常的細微末節在她面前,她卻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
全神貫注的聽著夫子的講課,很快一個時辰就過去了,夫子宣佈課間休息一炷香的時間,雲卿坐的腰骨也累了,便拉著安雪瑩一起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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