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秦氏看到謝氏和雲卿的時候,微微的掙扎了一下,韋沉淵連忙過去扶著她,要起身見禮,謝氏見她如此,道:「你身子不好,無需多禮,趕緊躺下讓大夫把脈吧。」
秦氏這才又重新靠下,韋沉淵給她被角放好,站在一旁等候大夫的把脈結果。
謝氏則發現,雖然秦氏一直病重,身上的外衣色澤雖舊也乾淨,被褥枕巾都無污髒,可家中卻沒有那種貧窮人家病重時所發出的濃烈的惡臭,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順著香味望去,在秦氏床頭的一個小木櫃上,有一個竹筒做成的花瓶,裡面插著三五支桃花,將房間點綴的明亮起來。
秦氏順著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笑道:「這是我讓小淵摘進來的,顯得房間生動點,免得死氣沉沉的。」
在病痛的時候還講究這些佈置,可見秦氏心態是極好的。再看屋裡的一切都是乾乾淨淨,擺放整齊,韋沉淵在平日整理方面很上心,雖然這個小家貧窮,家教卻很不錯。
過了一會,大夫站了起來,拱手道:「令堂此病與前些日子診斷一致,乃是生子時身體大虧,後期又未及時養好,導致內力元氣虧損,只要一直有好藥養著,按照老夫前次來時開的方子將養著,並無大礙。」
聽到這個診斷,韋沉淵則是眼睛一亮,娘的身體無大礙就好,他拱手道:「謝謝大夫。」
「無事,若是沒有其他事,我便去下一家了。」大夫開始收拾箱子,背在肩上,站起來告辭道。
「好的,您請慢走。」韋沉淵送大夫出門,屋中便剩下秦氏和謝氏母女三人。
秦氏這才對著謝氏道:「我聽小淵說了,今日多虧了貴母女幫忙,大恩不知如何感謝。」她坐直了身子之後,對著兩人道:「看我糊塗的,進來這麼久都沒讓你們坐坐。快快請坐。」
謝氏目光移到她房裡的兩張簡陋的凳子,上面的漆都掉了,七零八落顯得斑駁陳舊,猶豫了一會,還是坐下來道:「貴公子很是知禮懂事,我沈家一直都有支助貧苦人家,今日小女知道你家中之事,便回來與我說明,我便來看看。」
秦氏看到站在謝氏身旁的雲卿,穿著雲雁紋錦廣陵對襟長衣,配了條妃紅蹙金海棠花襦裙,頭上挽著圓髻,戴著三翅鶯羽朱釵,三隻碧玉雲紋六菱長簪,打扮的隨意,卻大方得體,來探望病人,衣著色澤也選得比較討喜,再看面容如月,皮膚細潤如溫玉,比起以前她見過的京中小姐都要好看幾分,再想起兒子說起的事,發自內心的讚美道:「貴千金真是生的花容月貌,嫻靜大方,心腸又好,夫人真是好福氣。」
聽到有人誇自己的女兒,比起直接誇她自己,謝氏心內還要高興,客氣道:「哪裡,這是在外人面前便如此呢,比不得你家公子。」
兩人客套了幾句後,韋沉淵從外頭走了進來,對著謝氏和雲卿深深的鞠躬道:「多謝沈夫人和沈小姐相助。」
「無需多謝,也是看你一片孝子之心。」謝氏道:「聽說你在書院成績不錯,如今也有十四之齡了,若是可以,你願意去白鹿書院就學嗎?」
「當然願意。」韋沉淵低頭應道,目光掠過雲卿淡然的面容,又趕緊收回,「只是母親身體抱恙,恐怕無法離開。」
秦氏聽到有人願意贊助兒子去白鹿書院,又聽兒子因為自己的身體不去,面色急切,連忙道:「你去便是,娘的病無礙的。」
謝氏看她的表情,顯然不願為了自己的身體,耽誤兒子的將來,倒是個護子的母親,倒是產生了母親和母親的惺惺相惜之心,笑道:「你不必著急,既然令公子願意去,如今書院已經開學,我在揚州有一個空置的小院子,院子雖然不大,兩進的,倒也算清靜,離書院也不遠,可以帶著你一起過去,他上學和照顧你這樣兩不耽誤,不知道你看如何?」
秦氏聽到這樣的話,眼裡說不出的激動,拉開被子就要下床給謝氏跪下,感激的淚眼婆娑道:「夫人的大恩大德真的無以言報,借了銀子給我們也就罷了,還提供院子和書院,我一個鄉下婦人實在是愧不敢當。」
謝氏連忙站起虛扶道:「不必,我們沈家一直都做善事,夫人家中情況沈家知道了,必然要伸出援手,千萬莫要行禮,你身體還虛弱,經不起大動作,多多休憩才是。」
一番勸導之下,秦氏才上了床,大概因為剛才一番動作太猛,心情又太激動,又開始咳了起來,韋沉淵連忙給她撫背。
謝氏微微皺了皺眉,道:「我後日動身回揚州城,若你們願意,便與我們一起上路,一來有個照應,二來書院已經開學,莫要耽誤太多課程才好。」
秦氏捂著嘴,深呼吸了一口氣止住咳道:「多謝夫人關心,後日我們會收拾好一切,現在夫人和小姐還是別呆在此處,過了病氣倒是我的罪過了。」
謝氏剛才所想便是如此,見她先開口,便開口道:「那我也先回去讓他們安排一番,那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掃,估摸後天去就能住了進去,你且寬心,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好的,小淵,去送送沈夫人和沈小姐。」
「沈夫人,沈小姐,請。」韋沉淵微躬身,送了兩人出去。
兩頂軟轎還在外頭候著,謝氏上車之前看了他一眼,開口道:「將必要用的東西收拾好便可以了,本來不用這麼急的,看你母親的身子不大好,沈家的馬車總是要平穩些,不要受那樣的顛簸。」
韋沉淵聞言,心中更是一悸,這些年受人白眼多了,被人看不起也已經習慣了,未曾料到沈夫人還會替他考慮這些,能想到馬車的問題,便是真正的心善人才會如此,胸口哽咽,本來在變聲期的鴨公嗓更是沙啞道:「沈夫人,大恩不言謝。」
謝氏微微一笑,也沒客氣,點頭上了軟轎,因在大庭廣眾之下,雲卿也不會與他多交談其他,點了點頭,也轉身上了軟轎。
韋沉淵待軟轎消失在村頭,才轉頭進了屋子,秦氏此時已經不咳了,靠在床頭似已經睡著,韋沉淵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想扶著她躺下,不料剛一走近,秦氏就睜開了眼,輕聲問道:「沈夫人她們走了嗎?」
「已經走了。」韋沉淵道,「娘若是要歇息,就躺下吧,以免著涼。」
秦氏搖搖頭,看著面前清瘦得如同風中竹子的兒子,歎了口氣道:「都是娘身子不好,讓你一同受罪了。」
「哪裡,侍奉娘是兒子願意做的,心甘情願做的。」韋沉淵笑道,「娘又多想了,再說現在沈夫人願意幫助我們,以後娘的藥能不斷,身體便能好起來了。」
「你就這麼心甘情願的接受別人的資助?」秦氏臉色卻是忽然一板,雖然一副病容,卻有著幾分的威嚴。
韋沉淵立即道:「沒有,兒子說了,這用的每一筆銀錢都記在賬上,日後兒子成人了,必定一分不漏的還給沈家。」
見他這樣說,秦氏心中鬆了一口氣,她就怕兒子認為這世上的援助都是理所應當的,聲音便軟了下來道:「你能這樣做是好的,另外還有一點,你一定要好好讀書,考上秀才才是,這樣才能真正的報答沈家。」
韋沉淵微微一怔,「此話怎講?」
秦氏見他臉上露出少年的不解之色,微微一笑,問道:「你可知道今日來的是哪個沈家?」
「兒子自然知道,那個大莊子的東家,是揚州豪富的沈府。」韋沉淵早就打聽了沈家的事情。
「嗯,沈家一直都是豪富,近十年來更是如此,如今的當家老爺將沈家打理的蒸蒸日上,他們一直行善,可謂是名也有,錢也有,卻單單缺了一樣東西。」秦氏並未直接說出,而是誘導兒子思考。
韋沉淵腦子轉的飛快,驚訝道:「母親說的可是權?」錢有,名有,剩下的便是權利,沈家並無人在仕途。
秦氏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沈夫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對我們母子如此好,你在鄉中讀書一直以來都好,想必沈夫人也是知道了,才伸出援手的。」
這麼一說,韋沉淵的面上便顯出一分失望來了,他剛才還對謝氏激動過,如今聽母親說,好似心中的形象一下落了下來。
秦氏最瞭解自己的兒子,他面色上一點的變化也看的出,便笑道:「你也莫要失望,世上讀書好的人不止你一人,可是沈夫人知道你我的情況,便前來探望,還提供了院子給我們居住,她是個好人,也是個善心人,不過人活在世上,總會為自己考量一二,她現在幫你,是不計較其他的,只是想著你以後若要中了舉,可以記掛沈家恩情,有事幫襯些罷了。」
兒子雖然少年老成,可畢竟是在這鄉下長大,很多見識和眼界還不夠開闊,這也是她為什麼幾乎沒有考慮就答應謝氏資助的原因,只有在繁華的城市中間,接觸到更多的人,更多不同層次的人和事,思維才會開闊,書上的道理才能更好的融會貫通。
她不能讓老爺的骨血就變成一個鄉村的野夫,想起老爺當年的囑咐,她心內便更加篤定要讓兒子讀書,然後出人頭地。
聽到母親這麼說,韋沉淵心中又通透了許多,望著一臉疲憊的秦氏,他自覺母親比起鄉中的夫人來要明理百倍,若不是從小長在鄉下,他覺得母親的舉止言語倒有幾分大家風範。
搖了搖頭,韋沉淵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好笑了一番,想到可以去白鹿書院上學,便趕緊去收拾東西,準備好後日與謝氏一起往揚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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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軟轎上,雲卿一路上都在想一個問題,當聽到大夫的診斷時,再想起秦氏的面容,雖說她學醫的時間不長,但觀其面容,雖面皮發黃,兩眼卻還是有神,不像將死之人。
記得上世的時候,她也是聽到韋沉淵說秦氏是需要用藥將養著就無事的,可是在謝姨媽和韋凝紫來探望過後的兩個月,秦氏就病發去逝,然後謝姨媽和韋凝紫還幫著韋沉淵操辦了秦氏的喪事,將韋沉淵打動,接受了謝姨媽過繼的事情。可是如今她按照同樣的軌道來,大夫並未說秦氏的身子不好,隨時會病發逝世,按理來說謝姨媽和韋凝紫既然要裝好人,藥錢肯定是不會省的。
難道當年秦氏並不是自己病發去逝的?而是謝姨媽和韋凝紫毒死的,以韋沉淵的頭腦母親被毒死不會發現不了啊,那樣的異常他怎麼會不知道。
其實雲卿想的沒有錯,前世的時候,韋凝紫接了她給的銀子,卻以自己的名義送給了韋沉淵,待回到沈府時,韋凝紫提起這個事情,謝姨媽便動了心,她膝下無子,雖說有一個韋凝紫,可是女兒遲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到時候沒人在身邊伺候太不方便,又聽說韋沉淵讀書拔尖,便動了心思,藉著探望之名,去打聽秦氏的身體情況,當聽到大夫說秦氏要一直好養著,謝姨媽又捨不得銀子做這個好事,而且秦氏一直活著,就算韋沉淵對她記恩,怎麼也有一個親娘在那。
但是謝姨媽並不是下毒毒死秦氏的,而是尋了一個機會,對秦氏說若她活著以這樣的身子耗費大量的銀錢,韋沉淵這輩子就只有在鄉里虛度一生了,那麼好的才華卻只能天天下田種地,真是浪費了。若是秦氏死了,不再拖累韋沉淵,她倒可以考慮補助韋沉淵讀書考科舉。
這樣暗示十足的話秦氏豈會聽不明白,謝姨媽的意思就是讓秦氏早點去死,免得拖累兒子,秦氏被氣得五臟翻騰,考慮到兒子的前途卻不得不嚥下這口氣,又氣又怒,於是病情更重,再加上她也接受了謝姨媽的話,偷偷將每天的藥倒掉。
一個本來就病重的人,又不吃藥,一心求死,兩個月後,秦氏就油枯燈盡而亡,韋沉淵並不知道這一切,一心以為母親是病死的,就連雲卿也不知道原來中間有這麼一截。
前世的事已經過去,今生因為雲卿的這一個舉動,秦氏也不會再受謝姨媽的威脅了。
思考之間,軟轎已經到了莊子後院角門前,謝氏和雲卿下了軟轎,往後門進了,雲卿跟著謝氏到了主院。
「夫人回來了,要擺膳嗎?」一來一去時間匆匆的過去,又到了日頭斜落之時,琥珀進來問謝氏要用晚膳麼。
謝氏因為下午出去了這麼一趟,便有些累了,胃口也不大好,抬頭問雲卿道:「你餓了嗎?若是餓了,我便讓她們將飯菜端上來。」
因早晨出去摘楊梅消耗了體力,中午雲卿吃了兩碗飯,到了現在反到沒什麼胃口,便喚道:「弄兩碗粥並兩碟子小菜進來就好了。」
琥珀得了吩咐,立即出去吩咐小丫鬟通知廚娘去熬粥,雲卿便搬了個圓凳坐在謝氏的旁邊,給她捶腿解乏。
「那個蘇眉倒真沉得住氣啊,到了現在還沒到我這來請安的。」謝氏微瞇著眼,語氣裡帶著淡淡的嘲弄。
雲卿望了她一眼,開口道:「她是知道我們明日還要住一日,當然還是沉得住氣的,若是明日還不來,那倒真是她厲害了。」
她就不相信蘇眉不想回揚州城了,就蘇眉的性子能在莊子上呆的舒坦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是在頂這沒有任何緣由的氣而已。
倒是水姨娘安排的人,怎麼到了現在還沒有動靜,她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琥珀在訓斥小丫鬟的話,「讓你去大廚房借了藥罐來,怎麼去了那麼久,夫人等會還等著吃藥呢!」
這個藥是汶老太爺的安神補身的湯藥,謝氏每天都要服用的,昨兒個小丫鬟不小心將帶來的紫砂藥罐打碎了,所以今兒個琥珀讓她去莊子上的大廚房借一個來熬藥。
小丫鬟囁嚅道:「我剛拿了藥去大廚房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春巧姐姐,她說她的腳崴了,我扶著她過去坐了一會,所以耽擱了時間。」
雲卿蹙眉,春巧?那不是蘇眉身邊的丫鬟嗎?抬頭看謝氏已經睡著了,便停了手,輕輕的往外頭走去。
一出院子,便看到琥珀接過那藥罐和藥包,正欲拿進廚房去熬,雲卿走過去,輕聲喚住她,道:「琥珀,把那個藥罐和藥包拿給我看看。」
琥珀看了看手中的藥罐和藥包,想起春巧是蘇眉的人,也覺得不放心,便遞過去給雲卿,道:「大小姐,這藥你看看是不是有問題?」
雲卿拜在汶老太爺門下的事情,除了沈茂謝氏夫妻二人,還有翡翠琥珀和流翠幾人知道,其他人是一概不知的。
這也是汶老太爺的意思,在他沒有說正式可以出師之前,雲卿不可以對外宣稱是他的弟子,以免醫術沒學到家,倒是名聲吹得四處響亮,壞了名聲是其次,就怕雲卿沉醉在其中,反而不能盡心的學習醫術。對此,雲卿也深感贊同,樹大招風,在她醫術未曾紮實之前,最好還是低調為好。卿本無罪,懷璧其罪就是這個道理,難免其他人不會因為她是汶老太爺的弟子而心存挑釁或者嫉妒,豈不多事?
打開藥包,雲卿拿出裡面的藥材查看,又捏起來放在鼻子下聞聞,復又將藥罐拎起查看了一番,還給琥珀道:「無事,你拿去讓人煲藥吧。」
不過春巧撞上謝氏的小丫鬟,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鳳眸中墨光流淌,雲卿嘴角微揚,水姨娘想挖陷阱給她,她倒是要跳跳才能對得起人家的一番苦心佈局啊。
喚來青蓮一頓吩咐後,雲卿才轉身又進了屋子,過了一會,小丫鬟將粥和小菜端了上來,陪著謝氏吃了一碗粥,雲卿坐了一會,便回了東跨院。
此時夜幕已經落下,漫天漆黑,只有一輪圓圓的明月掛在天上,好似一顆通亮的氣球散發著光輝,將星星的光芒都掩藏了下去。
雲卿穿著一襲白色的齊胸襦裙,披著件乳白色的半袖短上衣,將她絕美的小臉襯出一種不染紅塵俗世的高華之氣,仿若月下仙子,飄飄如風。她躺在院中的竹製老籐搖椅上,靜靜的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蟲鳴,涼風吹來,拂起她落下的長髮,掃過她的臉頰,帶來細微的癢意,她用手撩開碎發,目光依舊望著天空。
從四四方方的院落望出去,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被規規矩矩的框成了一塊生硬的方塊,落在眼底便少了白日裡景色的靈動。
她一手執著象牙仕女白紗圓扇緩緩搖著,腦中出現的卻是白日裡往果園路上那裡的美景,沒有拘束的生長,卻有著一種活潑的氣息,讓人沉醉在其中。
既然明日還有一天,她一定要出去看看才可以,否則豈不是浪費這一番的美景了。
想到這裡,雲卿便格外期待起明天的日子來,起身往屋內走去,吩咐青蓮道:「你去找黃莊主,讓黃小妹明早到莊子裡來候著。」
青蓮應了便出去了,采青好奇道:「小姐,明日你還要去摘楊梅嗎?」
「不摘了,明天讓黃小妹帶我去這附近看山水。」雲卿笑著道,讓她將頭髮散下去,打了水去沐浴沖涼。
到了第二日,雲卿換了一套輕便的衣裙,先去謝氏那請安,謝氏知道她要出去走走,沒有阻攔,只是叮囑采青和青蓮要好好照顧雲卿,黃小妹更是要小心些,不要走去人煙荒蕪之地。
這次可是真正的出來遊山玩水,雲卿心情比起昨日是愜意多了,今日依然從後院的角門出去,除了那條小溪還是淙淙的流著清水外,雲卿還抬頭眺望了遠方,但見周圍山頭開著簇簇團團的桃粉梨白,清新可愛,就連鼻間呼吸的空氣,都比在沈府裡的要清新乾淨了許多,她連連深呼吸了兩口,然後對著小溪的那頭道:「小妹,我們順著溪下去,到那邊看看桃花梨花去。」
「好的,小姐,我一開始就想說帶你去那邊呢,順著溪流下去,那裡便到了河邊,還有一塊草坪,我最喜歡去那玩了。」黃小妹高興的說道。
采青看她天真的樣子,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青蓮倒是開口道:「你個沒大沒小的,在小姐面前得自稱奴婢。」
「唉,出來玩還奴婢奴婢的,沒意思嘛。」黃小妹混不在意她的話,對著雲卿道:「小姐,快跟我走吧。」
四人便順著小溪旁一路走了下去,一路上雲卿都沉醉在美好的景色之中,聽著黃小妹的介紹,看著她天真的笑容,和爽朗的話語,心裡油然生出一股羨慕,她從小就生活在沈府,一切都要按照規矩行事,哪裡能這樣隨意開心的笑,開心的鬧,想去哪就去哪,這是她從沒想過的生活。心底便更打定了主意,既然難得出來這樣自由,便好好的放開了來玩。
待行到一處地方,路卻沒有了,前方是一段溪流,過了這裡,才能繼續前行。
「這怎麼過啊?」雲卿皺著眉問道,她還想去前頭看花的呢。
黃小妹咯咯一笑,腳尖一踮,躍在了溪流中間一塊石頭上,然後轉身道:「就這麼跳著過來。」
雲卿一看那水光亮滑的石頭,再看溪水折射起碼有膝蓋那麼深,搖搖頭道:「我怕跌進水裡。」
黃小妹好笑道:「你怕什麼,這麼大的石頭,怎麼會跌哦!」她還示範的在石頭上蹦來蹦去,跳到對岸又跳了過來道:「看,我沒一點事呢。」
雲卿依舊不敢,只是羨慕的看著黃小妹靈活的姿勢,轉頭道:「采青,青蓮,你們兩人跳過去試試。」
采青和青蓮兩人不是家生子,也是窮苦人家長大的,對於跳這個膽子挺大的,見此處安靜,四下無人,將裙擺撩高一點,踮腳便跳上了石頭,幾步也跳到了對岸。
「小姐,不難的,你要不要跳跳試試。」采青喊道。
青蓮則趕緊又跳回了岸邊,站在雲卿身邊道:「小姐,你若不是不敢的話,我們就繞開這條路,往其他地方去吧。」
雲卿望著前方的花樹叢叢,再看溪流裡的大石,忍住心內的害怕,雙手抓緊,就要邁出,一抬腳,結果又放了下來,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啊,走路都是邁著小步子,這麼大躍的,萬一滑下去,豈不會全身都濕透了?
她畢竟是大家閨秀,不同黃小妹,采青,青蓮她們,白日裡出來亂走已經是很大的突破了。
黃小妹看著她猶疑不定的樣子,急得喊道:「我的小姐啊,你腿這麼一邁就站上去,你猶豫什麼啊,這個石頭都平的和地板一樣的,不會跌倒的。」
雲卿看了看水,裡面映照出自己滿是害怕的小臉,上面有著對未知狀況的恐懼和懼怕,她神色不禁的怔了怔,不過一條小溪罷了,她還怕,那以後她還要為了沈家去面對四皇子,甚至更多的敵人,這點小小的心裡障礙都突破不了,那還怎麼辦?
她咬了咬牙關,兩手緊緊的抓緊撩起的裙擺,緊緊的盯著落腳的地點,腳尖一踮,對著那處跳了下去。
這一刻她的心臟飛到了最高處,身子也瞬間飛了起來,隨著落地的一聲輕響外,她穩穩的站在了石頭上,並沒有像她想像的那麼害怕,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掉在了水裡面,頓時抿著嘴笑了起來,歡呼道:「我跳過來了,原來真的不難啊,只要輕輕一躍就可以跳過來了。」
望著她一驚一乍的模樣,采青捂著嘴偷笑,青蓮則抿著嘴在後頭看著她,生怕她跌倒在水裡,黃小妹則是帶著同情的看著雲卿,心想城裡的小姐好可憐啊,平日裡肯定沒什麼好玩的,膽子比螞蟻都小,連跳個石頭都這麼激動,那模樣就跟爹漲了月錢一樣的,等會多帶她玩點東西罷。
雲卿自然不知道黃小妹把她列為了可憐的小姐,沉醉在自己跳過小溪的歡樂中,接著下面的石塊便一個一個的踩了過來,順利的到了對岸,青蓮也緊跟在後頭跳了過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跳溪流的時候,還有一個人站在暗處,神經比她還要緊張,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跌入到水中,準備隨時來個英雄救美的,當看到她安然落在了小溪對面時,高懸的心才放了下來。
隨著雲卿跳石這一個小插曲,四個少女漸漸的放開了玩,本來年紀都不大,平日拘在屋中守著規矩,此時旁邊又沒人看著,自然嬉笑了起來。
到了桃花樹旁邊的時候,雲卿開心的在雖然不是按照人們所喜歡的樣子栽種,卻別有一番野外風情的花樹裡穿來穿去,摘了兩枝桃花讓青蓮拿著,等會回去插在花瓶裡。
黃小妹則沒心情看這些個花,她每日都看,看不出什麼別樣的風情來,倒是將裙子往腰間紮起,將褲腿挽起,往下水中踏去,只看她手中拿著一根尖尖的樹枝,對著水裡面一下又一下的戳去。
雲卿一下被她的動作吸引了過去,好奇的站在岸邊,問道:「小妹,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在叉魚啦,等會要是能叉到魚,我烤給你吃。」黃小妹目光緊緊的盯在水裡,看到溪流中一條小魚從石縫中游過去,狠狠的對著它一叉。
水花濺起幾寸高,差點就到了雲卿的臉上,她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興奮的問道:「有沒有叉到魚?」
黃小妹鼓了鼓眼睛,看著一下從水裡遊走的魚,搖頭道:「沒有,我再叉,今兒個一准要叉一條給你烤著吃。」
雲卿看著她賭氣的模樣,暗地好笑,她羨慕的看著黃小妹脫了鞋子,浸在水裡的腳丫子,就是這麼望著,也感覺很涼爽,若是她能浸一浸就好了。
可是再怎麼大膽,她還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除鞋襪的,也學著黃小妹的樣子,去拿個棍子,將手上的鐲子取下來讓青蓮拿著,挽起袖子,站到溪中的一塊石頭上,看到魚就叉下去。
采青見她也去叉魚,站到一旁的石頭邊,時不時喊道:「小姐,這裡有魚……」
「哎呀,它太狡猾了,跑走了……」
「哎呀,小姐,你怎麼又沒叉到魚啊……」
雲卿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戳了五六十下,魚沒戳到,倒是把魚嚇得都不敢到這一塊來了,於是氣鼓鼓的站起來,望著采青道:「好你個采青,捉魚的時候要靜悄悄的,不要嚇到魚,你這麼在旁邊喊,它還不跑光了啊!」
采青知道她沒有生氣,也不怕,笑嘻嘻道:「小姐是心太軟了,捨不得叉魚。」她不也就是湊個熱鬧,連小妹都叉不到這狡猾的魚,小姐叉不到是很正常的。
雲卿又白了她一眼,哼道:「走,咱們換個地方去叉。」
黃小妹在她們下游的地方,被她們這一番鬧下來,魚都不見了,正要讓她們別叉了,抬頭便看到不遠處的一棵梨花樹下,站著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面容是她形容不出來的好看,穿著一襲白色的華貴大袍,懶懶的靠在樹幹下,一雙狹長的眸子正盯著小姐看著,嘴角還帶著一抹邪魅的笑容。
黃小妹心跳不禁的咚咚亂跳,眼睛眨都不敢眨的望著男子,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什麼她一點都沒有發覺呢,而且,這世上竟然有這樣好看的人,鼻子高挺,嘴唇紅潤,比起秦大娘家的韋哥哥還要好看得多……
他是不是……不是人啊?
想起平日裡哥哥給她說的那些鬼怪的故事,裡面的那些吃人的鬼怪妖精就是長得這麼好看的。黃小妹又害怕了起來,難道他不是人,是鬼?不對,鬼沒有這樣好看的,是妖精吧,聽說妖精專吃好看的女孩子,東家小姐長得那樣漂亮,所以他緊緊的盯著東家小姐,是想要吃掉她吧?!
不可以!要是東家小姐給吃掉了,爹會打死她的!
想到這裡,黃小妹將手中棍子對著男子的方向丟過去,轉身對著雲卿道:「小姐快點跑,有妖精要來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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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好友女強宅斗文《楚王妃》一百四十萬字了,肥得流油了哦。
身體不好,不能熬夜碼字了,所以更新會遲點,謝謝親們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