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本心依舊
這天晚上住在室政府提供的免費酒店房間裡面，跟市政府的人稱兄道弟。
市政工程處的一個處長笑著說話：「越南那地方我去過幾回，嘿，窮山僻壤的地方有點像咱們的八十年代。」
趙大喜和蘇振宇同時瞇起眼睛，也不愛跟這人理論，也不知道此人何來的優越感笑話人家越南人。敷衍走了當地市政府的人，自家兄弟坐下來閒聊商量事情，把門一關說起話來倒也痛快。
蘇振宇這時候信心大增，又笑著說話：「你知道這一回阮福仲副部長是來昆明幹嘛的？」
連朱宇在內都紛紛搖頭，趙大喜也笑著回答：「振宇大哥，連這都被你打聽到了？」
蘇振宇又笑著擺擺手：「這位阮副部長明著是來洽談電信業務的，其實是看中了昆明市剛剛淘汰下來的一批報廢出租車，此人家族坐擁河內最大的出租車公司，幾乎壟斷了越南國內大半個出租車行業，我意思你懂吧？」
趙大喜心裡恍然明白過來了，心裡暗讚蘇家畢竟是家教嚴格，振宇大哥畢竟是老蘇嚴格管教出來的兒子，雖說是功利之心太重也不是大毛病。這年頭功利心不重的人也真不多了，此人自從進了北山集團當了副總裁，倒逐漸坐穩這個位置能力也逐漸顯現出來。蘇振宇在家裡從小接觸的都是官員，跟官員打交道正是他擅長的，對此人他也算是知人善用。
朱宇也反應過來，欣然笑道：「看來商而優則仕還是國際通行的慣例，也不只是咱們中國特色嘛。」
趙大喜聽他說的有趣，斜眼看他：「你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吧，你是閒我官做的不夠大？」
眾人一陣哄笑過後，趙大喜又欣然提醒：「姓阮福的倒是少見了，此人還是越南宗親後裔？」
朱宇是高學歷的人想一想也點頭認同：「很有可能。」
幾個人說說笑笑之間定下方針策略，由蘇振宇出面搞定市政府，幫阮副部長把那批報廢的出租車拿下，跟人家副部長攀一攀交情。朱宇回東官帶人去河內實地考察，由河內到大街，河內到同登的兩條商用全方位通信建設工程，趙大喜負責統籌調度。
談笑之間明確了各自分工，趙大喜又最後囑咐朱宇，這是北山通訊第一次獨立負責一個通訊工程項目，這回咱們瞞著日本人偷偷去越南考察，沒有日本工程師在場的情況下，北山通訊能不能獨挑大樑可全看你的了。
朱宇還是信心滿滿：「放心吧趙總，技術環節說來神秘其實就那麼回事，要論聰明才智咱不會輸給小鬼子吧。」
趙大喜對他還是很放心的，這時候蘇振宇心裡感慨臉色倒正經下來。
再說話的時候倒還有些唏噓：「自從來了北山集團當這個副總，我才知道什麼叫實幹家，以前再國企做收穫機械生意的時候，大會開完了開小會，那個效率低下到嚇死個人，哪會像現在這樣說說笑笑就把事情給定下來了。」
趙大喜知道他心裡想法，又忍不住開他玩笑：「振宇大哥，你是誇我呢還是罵我不正經呢。」
蘇振宇哈哈一笑起身走人：「誇你吶兄弟，行了我懶的跟你扯了，晚上約了客人吃飯。」
趙大喜也就擺一擺手放他和朱宇走了，剛才還前呼後擁突然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打個哆嗦還覺得有點不適應。心裡一動躺在床上，拿出幾份朱宇交給他的財務報表看了一陣，他算是很勤奮好學的人了，看這些複雜的報表仍是有些吃力。腦子裡不自覺浮現出林海燕的端莊嫵媚的臉蛋，林海燕從一個幼師畢業的人，到能做出這麼精細的報表，可以想像她下了多少功夫。
躺在床上差不多要睡著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敲門。
打開門口看見一個濃妝艷抹的小美女衝著他笑：「老闆，要服務嘛。」
趙大喜一聲不吭把門關上，心裡想的是這女孩才多大歲數就出來賣，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重新躺回床上後看著天花板發了一陣呆，終於切實感受到這時代快變了，就快回到那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了，匆匆五年時間過的這麼快，還讓他還有點接受不了。心裡突然很懷念在趙家村賣花生油的那段時間，跟林海草初戀的那段美妙時光。剛剛閉上眼睛外面又在敲門，趙大喜耐著性子把門打開，還是那個濃妝艷抹的女孩。
這回換上一副淒慘哭相：「老闆幫幫忙吧，我媽在住院急需用錢，我是第一次做這個的，真的……」
趙大喜心裡真有點啼笑皆非了，他兩世為人見過的騙子太多了，這套老掉牙的說辭真是讓人發噱。心裡大罵小小年紀不學好，出來賣就算了還學人撒謊，不管怎麼樣還是從錢包裡抽出一百塊錢遞給她。女孩把錢接到手裡又眼巴巴的看著他，趙大喜無奈乾脆把錢包裡的錢隨便抽出幾張，拿了大概五六百塊給她，然後隨手把門又關上了。
再躺回床上的時候，突發奇想自己是不是個億萬富豪裡面的異類，都說越有錢的人越摳門，似乎他那顆文藝小青年的本心在作祟，時時會做出一些善舉。都說有良心的人成不了億萬富翁，偏偏他這有雙重性格的人，似乎讓他成了獨一無二的異類富豪。
到外面女孩第三次敲門的時候，趙大喜終於有點火大了，推開門後剛想瞪眼睛罵人，女孩已經撲通一聲跪下了，突然讓趙大喜明白過來，那些億萬富豪為什麼要摳門了，總有這些貪心不足的人，要了一百還想要五百，要了五百還給你跪下想要更多。
果然面前女孩又裝可憐：「老闆，再給點吧，我媽真的需要錢做手術。」
趙大喜心裡冷哼兩聲，要不是看她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估計早就大巴掌煽過去了，這騙人的把戲未免也太老套了吧。好在兩個酒店保安剛好從電梯裡出來，看到這副場面眼睛也瞪起來，直衝過來罵人。
態度自然是很凶的：「你是怎麼回事，不是早告訴你不要來這一層嘛，這裡住的都是市政府貴賓！」
說話的功夫一個保安已經拖著那女孩往電梯裡拽，另一個衝著趙大喜點頭哈腰：「真對不起趙總，這是我們的失職。」
眼看著那女孩被保安拖進電梯弄走了，趙大喜把門關上之後再躺回床上，看著天花板發了一陣呆，心裡忍不住罵一句娘，還是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只有在這種安靜的環境下，他心裡面才恍然有了一絲明悟，他畢竟還是前世那個文藝小青年，格外見不得這種事情，不管真假總要問一問。
下午三點，酒店大門口。
趙大喜出電梯口的時候，剛好碰上那兩個保安推推搡搡，把那女孩推著往外面走。趙大喜幾步追上去瞪了幾眼，然後沖那女孩勾勾手指，意思你跟我來，他有心拆穿這騙子的把戲，算是沒事給自己找點事做。
到了門外叫了輛車，一本正經的沉聲說話：「你媽在哪個醫院，帶我去看看。」
女孩絕對是點慌亂，開始支吾：「不用了，老闆，您這麼忙的人……」
趙大喜心裡再罵一聲小騙子，仍很堅持：「沒關係我不忙，上車吧。」
那女孩也是騎虎難下，嚥了口唾沫還是坐進車裡，糾結了一陣才小聲說話：「市人民醫院。」
趙大喜斜眼看她敢肯定她是在撒謊，本意是拆穿她的把戲然後送去派出所，送回家裡讓大人好好管教管教，順便把自己那五百塊錢要回來。他自己每一分錢都是辛苦賺來的，怎也不能白給了這小小年紀不學好的小騙子。
下午四點在市人民醫院，見到這女孩她媽的時候，趙大喜才知道自己錯了，心裡汗顏這回倒碰上新鮮事了，這還真不是個小騙子，還說的都是實話確實是有個病人等著開刀動手術。
有點火大一瞪眼睛又凶了起來：「你沒說謊剛才為什麼支支吾吾的？」
女孩被他嚇了一跳，也有點委屈：「我以為你想把錢要回去呢，大……大叔。」
趙大喜聽到大叔這個稱呼是真的楞住了，心裡一陣啼笑皆非，搖頭失笑過後信手掏出支票本，寫一張二十萬的支票給她。讓她把手術費一筆付清，臨走之前想一想，還是把在本地的分店電話留給她吧，囑咐她隨時可以去分店上班，年紀輕輕的還是得憑雙手吃飯。
哪知道幾天之後這件事情居然登上報紙了，市政府的人可算逮到機會討好他了，報紙上寫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文章出來。趙大喜坐在本地分店的經理辦公室裡，看著報紙心裡滋味一陣古怪，他要的真不是這個結果。
去洗手間的時候，耳邊傳來兩個分店員工小聲議論的聲音：「嘿，咱們趙總還真是好心腸的人，這都上報紙了。」
另一個員工也小聲的說話：「啥好心腸，這樣的大老闆心情好了隨手賞個十萬二十萬的，有什麼稀奇，這報紙上寫的也太肉麻了吧！」
先前那個又趕緊說話：「行了你可別胡說八道了，被人聽見了炒你魷魚。」
趙大喜耳朵裡聽著這些話，看著洗手間鏡子裡自己這張大黑臉，又忍不住搖頭失笑洗一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