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第五十四章長個記性
街口幾乎是剛打起來就結束了,紅了眼的趙家村子弟下手真夠狠的,不閃不避直衝進人堆,手裡鐵棍棒子見人就砸。幾個金洋的手下剛剛跳下車,很快被鐵棍木棍就地放倒,數秒鐘後小洪那幫人加入戰團,場面幾乎成了一面倒的態勢。
這個小洪本名叫洪向中,以前是老三團偵察大隊特種連的,這一動手就看出他的厲害。這小子嗷的一嗓子,領著十幾個當兵的直撲第二輛卡車。出手就往頸部大動脈,心臟腿彎,這些要命要殘的地方招呼。趙家村小青年只是仗著一股怨氣,這些人卻都是專職殺人的職業軍人,只三兩下就把對方一輛車上十幾個人紛紛放倒。
別處挨打的人都還在地上慘叫翻滾,被這十幾個放倒的,卻是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生死不知。
金洋的福特車本來還停在遠處看著,見此情況趕緊調頭,一聲不吭的快速開走。老闆都跑了打手們更無心戀戰,六七輛卡車上的人也不管地上還躺著的同夥,連滾帶爬的往對面街上跑。
趙家村子弟仍不肯罷休,一路追著尾巴打殺過去,大街上過往無數輛車紛紛停下來,許多人探出頭來看熱鬧。金洋那些手下平時欺負百姓還行,真碰上了這麼狠的,剛一接觸也就潰散了。也不知道多少人哭爹喊娘連滾帶爬,大街上大群人四散逃跑,後面一大群凶神惡煞玩命的追,一旦追上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狠揍。
趙大喜也不攔著,有心讓金大老闆長個記性,趙家村子弟直追了三條街又放倒十幾個,才悻悻的結伴回來,心頭那口惡氣總算是出了。趙大喜看看遠處停著的數輛警車,大手一揮讓大家上車,鎖好倉庫大門揚長而去。四輛大卡車來的快去的也快,一溜煙的出了東官市區,順著大路走出去大概十多公里,身後大批警車追上來了。
趙大喜早有準備,經過十里屯的時候衝著路邊一揮手,一輛加長貨櫃車開上大路,把追兵擋在身後。在這沒有道路監視攝像頭,沒有聯網信息沒有網絡追逃的年代,做完壞事想順利脫身,還是很容易的。
車到趙家村安排好吃飯,幾個說的上話的坐進村裡飯店,叫來好酒好菜吃喝一頓。
孔連長仰脖子喝杯酒,由衷苦笑:「趙哥你下手夠狠的,我腿現在還抖著呢。」
高成昆也需要喝酒壓驚,也在苦笑:「我也抖著呢,這回是真的鬧大了。」
趙大喜仍在凝神思考,片刻後突然抬頭說話:「小孔你帶著有軍職在身的,現在就走,回去以後什麼也不要說。」
孔連長深一點頭起身走了,剛走到門口又被叫回來。
趙大喜拉他過來耳語幾句:「小洪就別走了,這小子太毛躁了,留在部隊裡給司令員開車,他早晚要闖禍,讓他留下來跟我干吧。」
孔連長深以為然:「行,那我回頭讓他寫個退伍申請,弄個光榮復員沒什麼問題。」
趙大喜又囑咐幾句才放他走了,飯桌上高成昆大力抽一抽鼻子,感受到山雨欲來之前那份緊張感。
又喝了幾杯酒,高成昆還是有些後怕:「二哥,我怎麼覺得心裡涼嗖嗖的,金洋那夥人在省裡都有頭有臉,他會就這麼算了?」
趙大喜放下酒杯搭上他肩膀:「哥哥今天再教你一招,你懂不懂什麼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在省裡有頭有臉又怎麼樣,碰上咱們兄弟,他也得老老實實的裝回孫子……你信不信這事鬧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成昆被他說的一楞一塄的,可能也是覺得有點道理。
同一時間,東官市中山區,金洋進出口貿易有限公司,頂樓十八層。空蕩蕩的頂樓房間,金大老闆正在對著幾十個手下破口大罵,他跑回來的這些手下也幾乎人人帶傷,有吊著胳膊的有柱著枴杖的,更多是頭上綁繃帶的。
金老闆氣的眼睛都發紅了:「二百多人讓人打成這樣,你們怎麼不去死呢,一天天的就知道蒙老子的錢。你們說要練功夫,老子還特意給你們開一間武術館,還天天在武館裡面練功夫,練來練去就練成你們這個熊樣?」
一票手下被他罵的頭也不敢抬,這時候誰敢說話,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金老闆罵的更凶:「趙大喜領的是些什麼人,一群種地的農民……你們這幫廢物連一群農民都打不過!」
大群手下任他罵了一陣,敢說話的也就只有石江了,這哥們也挺冤枉,他還沒下車手下就潰敗了,弄的這哥們無奈也只能跟著大隊手下退回來。
石江也只敢小聲說話:「金哥,趙大喜領的那幫不是農民,他們是職業軍人。」
金洋雖然有一肚子火氣也只能忍住,大聲問話:「放屁,他一個種地的農民,手底下哪來的職業軍人?」
石江就算被罵也要說了:「金哥我絕對不會看錯,那幫人一出手就是鎖喉擒拿,都是部隊上常用的招數。」
這哥們也是打了敗仗有意給自己開脫,才會故意誇大其辭,哪知道他嘴裡胡說八道,把金大老闆說的倒有些怯了。
金老闆手下當然不乏聰明人,趕緊出聲附和:「石哥說的沒錯,趙大喜手下那些人,都是脫了軍裝的軍人。」
居然還有知道內情的,一看這情況趕緊說話:「金哥,是真的。我有個兄弟就是北山的,他說這個趙大喜跟軍區裡面的人交情不錯,北山人都知道。」
被自己手下這幫人說來說去,本來盛怒沖天的金老闆倒猶豫了,一時有點下不定決心。
石江趁機狠聲說話:「金哥,要不要我多帶點人去北山,把趙家村剷平了?」
這明顯不現實的提議,把金老闆又惹火了:「放你的狗屁,就憑你們這些廢物,在市區自己的地盤上都打不過人家,還想去北山剷平人家?」
金老闆周圍一大票人偷偷鬆了口氣,只要金老闆不讓他們再去惹趙家村那伙瘋子,讓他多罵兩句也認了。那伙瘋子出手就要命,誰惹上了誰倒霉。
北山金洋當然不是個簡單人物,摸著酒糟鼻子煩躁的走了幾圈,心裡也就有了對應之策。這口氣是怎也忍不下去的,打又打不過,也只能去想別的辦法。那石江也不是什麼好鳥,也在幫著老闆想對策。
想了一陣,石江先狠聲說話:「金哥,要不要從外面找人幫忙。趙大喜再狠,他也狠不過灣仔那些人……」
看金洋表情明顯有些意動,又很快搖頭了:「先不要急,把灣仔的人找來動靜太大了,事後不好收拾。」
石江頭一低不說話了,金洋這口氣忍了一會,又爆怒了:「都給我滾,你也滾……去給市局靳副局長打電話,讓他給我去北山抓人。他堂堂市局副局長,還管不了一個小小的北山縣嗎?」
這人也是真有一套,一看打不過了就直接抓人,他手下打手們都聽的眼前一亮,不等老闆罵完慌忙滾遠。
這一晚趙大喜睡的十分塌實,高成昆卻是心驚肉跳怎麼也睡不著,高老三坐起來看一眼正在打呼嚕的趙二哥,心中感想也就很複雜了。
第二天早上接到張漢的電話,讓他們兄弟去一趟辦公室。
高成昆嚇的臉色有點變了,胡說八道:「一定是東官來人了,咱們要不要多帶幾個人去?」
趙大喜沒好氣的一巴掌拍上他腦門:「大哥有請你慌個屁,帶人去幹什麼,要造反嘛?」
高成昆被他大巴掌一拍不說話了,這也是個狠人,心知怎樣也避不過去,牙一咬也就狠了起來。
兄弟兩個剛進張漢的辦公室,就知道情況不對。
一個穿警服的陌生人猛拍桌子:「抓起來!」
趙高兩人同時一驚,張漢也跟著拍桌子了:「我看誰敢抓!」
一屋子的警察都有點蒙,讓抓人的是市局來的副局長,不讓抓的是頂頭上司,任誰都得權衡一下其中利害關係。這房間裡大部分都是張漢的部下,大批警察互相使個眼色,紛紛轉頭裝沒聽見。
那牛掰哄哄的副局長,火了:「趙大喜高成昆涉嫌聚眾鬧事,情節十分惡劣,抓起來!」
張漢臉色也很陰沉,針鋒相對:「逮捕令呢,證據呢,靳副局長拿我這裡當什麼地方,是你靳副局長私設的公堂嘛?」
靳副局長被他嗆的臉紅脖子粗,又無言以對,應該是來的太匆忙了什麼也沒帶。局長辦公室裡的警察就更沒人動了,又站了一會看看兩邊都沒什麼動靜,也就抬腿偷偷的往外面走,誰也不願意攪和進這種破事。
張漢得理不饒人:「你我都是干刑警出身的,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說他們聚眾鬧事,在哪裡聚的眾,跟誰鬧的事……案情你都沒分析清楚,你想抓誰!」
靳副局長臉更紅脖子更粗,終於翻臉:「張漢你不要太過分了,市局來下屬縣區抓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憑你張漢還無權過問,你一個小小的縣局局長就想管市局的事情,你沒這個權力……你不是要逮捕令嗎,我馬上回去開給你!」
張漢哪能讓他走了,冷笑三聲:「行啊,請便。不過你聽清楚了,趙大喜是老王鄉十村百姓聯名推舉的人大代表,馬上就要上調北山人大常委任常務委員,我勸你還是先想清楚了,逮捕令上該怎麼寫。」
這幾句話是真正的震撼彈,要開一個縣級市人大常委的逮捕令,這中間的手續可麻煩大了,先要經過平級人大常委會的審議,審議通過後可以監視居住,還得先罷免了人大代表的身份才能抓。
靳副局長顯然不瞭解內情,被張漢幾句話說到蒙了,任他怎樣也想不到,趙大喜還是北山人大的紅人。只是他受人之托,仍舊不死心,就這樣空手回去他肯定沒辦法跟金老闆交代。
靳副局長,又把目光投向他帶來的兩個警察:「我有證人,你們兩個說話,昨天中午在中山區聚眾鬧事的,是不是他?」
兩個東官市來的小警察被上司一問,勉為其難站了出來,這兩個應該都是當時在場的,級別最底的巡警,無辜被牽連進來也挺可憐的。只看他們站出來的時候目光游移,就知道這兩個心裡是很害怕的。
靳副局長還替他們打氣:「抬起頭大膽說,是不是他?」
兩個小警察下意識的抬頭,目光同時投到面前黑大漢那張似笑非笑的大黑臉上,趙大喜臉上笑意突然收斂,表情變的深沉起來,兩個小警察嚇了一跳趕緊低頭,你推我搡明顯是怕了。
趙大喜也不願意為難他們,昂然上前一步,大黑臉上露出憨厚笑意:「兩位小同志看清楚了,是不是我?」
他不笑還好,這一笑更滲人了,兩個小巡警怎會感受不到他話裡話外純粹的威脅。這兩個也很掙扎,得罪了副局長前途堪憂,得罪了這趙大喜性命難保。連金老闆手底下兩百打手,在他面前也只頂了一刻鐘不到,得罪了他的後果可想而知。兩個小巡警掙扎了半天才下定決心,很顯然全家性命比前程更重要。
瘦的那個巡警勉強搖頭:「當時我們離的比較遠,沒看清楚是不是他。」
靳副局長差點噴出一口鮮血,還想說話的時候被趙大喜使個眼色,高成昆會意走到他身邊。靳副局長下意識的把手放在槍套上,卻沒料到高成昆只是拿出個紙袋子,還從裡面倒出一堆照片。
趙大喜故意高聲說話:「同志,你要是實在沒證據,我倒是可以給你提供一些。」
照片從紙袋子裡散落到桌上,照片上的面孔當然都是金洋的手下,六輛卡車一輛福特轎車,在中山老城區穿街過巷,人人手持砍刀棍棒臉上殺氣騰騰。過往司機紛紛停車避讓,整個過程全拍下來了。靳副局長看到那輛金洋專屬的福特轎車,臉上橫肉不受控制的抽了幾下,氣呼呼的甩身走了。
這人臨走之前還不忘狠聲恐嚇:「你行,張漢我記住你了!」
張漢臉色不變,說起話來也挺狠的:「就憑你也敢威脅我,我是**北山政府政法委書記,兼的公安局長,就憑你姓靳的想威脅我,你還不夠資格!」
張漢這是決意要撕破臉皮了,那靳副局長落在下風不敢反駁,只能領人走了。趙大喜心裡十分慚愧,任他籌劃的如何細緻詳盡,任他如何輾轉騰挪,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把張漢牽扯進來了,得罪了上級市的領導總不是好事。
想說話的時候,被張漢使個眼色打斷:「走吧,有什麼話回家說。」
趙大喜心裡再叫一聲慚愧,扯了高成昆出了張漢的辦公室,去張家吃飯。
到了張家,張漢還倒十分平靜:「我只用兩年時間,從一個小警官升到局長,政法委書記,我早知足了……就算不得罪市裡,三五年內我也升不動了,你我兄弟,道歉的話就不要說了。」
高成昆對他一向有些意見,這時也感動了:「大哥仗義!」
張漢看來真沒往心裡去,居然還笑了:「老三,你這句大哥叫的真心多了。」
高成昆尷尬咳嗽糊弄過去,趙大喜心中溫暖又起伏澎湃,話到嘴邊又卡住了,前世今生要說到兄弟之情手足之義,都沒有眼前感受如此強烈。
片刻之後,張漢還是冷下臉色:「成昆我先不說了,大喜你一貫冷靜多智,這回怎麼會這麼鹵莽?」
趙大喜笑的很苦澀,也很誠懇:「冷靜要是有用,我又何必走這招險棋。這一兩年內,我要是不能把趙家香的品牌做進東官市區……呃,各路搶市場的人馬可就多了,我可是知道食用油市場的競爭有多激烈,只能用慘烈來形容。」
幾年後的情況也確實如此,趙大喜做這個食用油生意,也是佔了先知先覺的便宜。幾年後地溝油色拉油各種調配油滿天的飛,想把趙家香的品牌做起來談何容易。張漢高成昆又有些懷疑,互相看一眼,也弄不懂他為什麼敢說的這麼肯定。
好在這兩也是見怪不怪,張漢還開個玩笑:「反正你都是有道理的,這回,又是你夜觀天象算出來的?」
趙大喜咧開大嘴哈哈一笑,兄弟三個再無成見,說說笑笑吃喝一頓。
臨走之前張漢仍不放心,囑咐幾句:「你們兩個出入小心,金洋現在應該氣瘋了,這個人在港澳台甚至日本韓國都有關係,可沒那麼容易服軟。」
趙大喜心領神會推門走人,開車到了高家口村。
高成昆開車追上來,還挺擔心:「二哥,這幾天不會真有什麼事吧?」
趙大喜冷聲笑罵:「金洋要找人下手也是先找我吧,天塌了也砸不到你頭上,我跟你個文盲真說不清楚。」
高成昆一想也對,嘿嘿傻笑著開車走了,趙大喜一身疲憊回到廠裡,打起精神看一看這幾天的流水帳。正看到投入的時候突然覺得背後有人,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回頭就看見一臉寒霜的徐燕站在他身後,徐燕似乎在他的經理室裡睡覺,頭髮凌亂剛剛睡醒的樣子。
趙大喜看見是她也就輕鬆了,回頭同時輕鬆問道:「什麼時候來的。」
耳朵裡聽到身後徐燕呼吸逐漸粗重起來,似乎在強忍著她自己的情緒,趙大喜一時也弄不明白她激動個什麼勁。剛剛又回過頭來想細看她幾眼,徐燕突然情緒失控,猛的撲進他懷裡還捏起粉拳,狠狠在他胸口一通亂打。
她一邊打還一邊痛哭:「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個晚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