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第四十四章浮華之心
四個人在香港四處逛逛，逛了三天回家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
高成昆仍舊在回味五星級國際酒店的美妙滋味，趙大喜卻已經收起浮華之心，陪著林海草在村委會裡看一看書。趙大喜急著去翻最新一期的《法制日報》，一篇評論文章出自徐燕的手筆，被最新一期的法制日報轉載了。
徐記者筆鋒仍是犀利風格，這回卻比上次嚴謹了許多，把事情原本娓娓道來，五千多字的稿件佔了一個大大的版面。白家兄弟在她的筆下一無是處，幾頂大帽子一扣也就蓋棺定論，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趙大喜雖然是勝利的一方，還是被徐大記者犀利的文筆驚出一身熱汗，聯想到徐大小姐明艷逼人的外表，怎也跟這篇文章的作者劃不上等號。放下報紙翻一翻背包，還是打算把從香港買的一台筆記本電腦，給徐燕送去做個人情。
這時代筆記本電腦都是進口的，也算是很新鮮的玩意，趙大喜一時沒忍住就買了一部。雖然明知道買回來了也沒什麼用，只能玩一玩單機遊戲，這時候北山縣城哪有網絡，就算有恐怕也是很慢的那種電話線。心思一動倒不如送給徐燕，廣州的網絡條件當然比北山縣好很多。
第二天一早送了林海草回家過年，在林家小坐一會，約好大年初三再來拜訪。
林家人現在對他相當滿意，也默許了他跟林海草之間的交往，隔著門縫看過去，林家姐妹正坐在床上說一些私密話，也不知道林家大姐說了什麼，把林小妹羞的頭都抬不起來。趙大喜看的心神蕩漾，哪捨得現在就走，怎也要在林家多呆一會。
很快到了吃中飯的時間，飯桌上聊起來，林母很發愁的樣子歎一口氣：「這個小馬也真是的，不是說好了今天來家吃飯的，一家人有什麼隔夜的仇？」
趙大喜很識趣裝做不知，林海燕表情還算沉靜：「不來就不來吧，省的還要多刷一副碗筷。」
這兩口子看樣子是鬧的很不愉快，估計在鬧離婚吧，趙大喜更加鄙夷那姓馬的，忒沒風度。
吃完了飯林海草送他下樓，邊走邊聊上幾句，這才知道林家人為什麼發愁。要說那位馬先生家裡還有些本事，林家大姐在機關幼兒園的工作，都是馬家給幫忙找的。這下鬧了離婚馬家人使壞，林海燕的工作恐怕就要丟了。
趙大喜難免安慰她幾句，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開車到了街上看看手錶，時間還早才下午一點，下車找個電話亭給徐燕打個電話，他絕非知恩不報的人，徐記者接連幫了他幾個大忙，表示一下是應該的。
徐燕電話倒是接了，好像還在生氣：「你還打電話給我幹嘛？」
趙大喜對這種任性女孩的心思，多少還是瞭解點的，拿話哄她：「還生氣啊，心眼真小，買了份禮物想送你給。」
徐燕果然開朗多了：「你才小心眼呢，我很稀罕你的禮物嘛？」
趙大喜有心哄她開心，幾句半硬半軟的話一說，也就把徐記者哄的破涕為笑。
只不過終究是官家的小姐，氣雖然消了還是有心刁難：「我現在在單位宿舍，十分鐘後我要回家吃飯，要送禮物你親自送來我家，就這樣！」
趙大喜放下電話連連苦笑，這真的是有心刁難了，讓送去她家連個地址也不給，夠任性的。徐燕這性子倒更接近現代女孩，喜歡耍些小性子，趙大喜早就見怪不怪，比她任性的女孩見的多了，最起碼徐燕有她任性的資本。
這點小事當然難不倒趙大喜，輕鬆開車到了報社，敲開徐燕隔壁宿舍的房間門，他來了幾次知道這裡的住戶多是報社工作的同事，找了個稍微熟一點的女孩稍微一問。
女孩似笑非笑看著他：「你想知道徐燕家的地址啊，我有什麼好處？」
趙大喜知情識趣，把花了五百塊從香港買來的時尚女表送出去，女孩輕易就把自家姐妹給賣了。趙大喜心裡好笑按照她給的地址找去徐家，路上還有些忐忑，琢磨著見了徐副市長該怎麼說。到了徐家門外稍覺有些意外，徐家也不過住三室兩廳，跟想像中有些不同。隨即恍然這時代，副市長住三室兩廳就挺不錯了。
打起精神敲開徐家的門，房門打開露出徐燕冷若冰霜的小臉，她看清趙大喜的大黑臉心裡明顯一鬆，也就默默把門打開。趙大喜進門後還有些擔心，左右看看家裡空蕩蕩的，沒什麼人，心裡一陣驚奇徐副市長，難道過年也不放假嗎。
徐燕仍舊有些冷淡：「別看了，我爸我媽不在……唔，一到過年送禮的太多，都躲去朋友家了。」
趙大喜心神略有些震撼，對徐副市長平白多了幾分好感，躲送禮的都躲到朋友家去了，這在十年後的官場上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這時代還是有一些辦人事的官員，十年之後可就很稀少了。
進了徐家的門趙大喜反倒覺得輕鬆不少，把包裝亮眼的進口ibm筆記本雙手奉上，縱然徐燕這種出身富貴人家的女孩，也沒看過這麼時尚的玩意。這是ibm公司新近才推出的一款成熟產品，售價不菲，整個亞洲地區也就香港韓國能買到還是限量版，廣州地區是肯定沒有。
徐燕一下就看到了，很快高興起來：「呀，謝謝你，好漂亮的筆記本電腦。」
沒有人比趙大喜更懂得，該怎麼哄這位徐大小姐開心了，那就是在品味上贏了她。一般粗魯或者假模假樣的男人，很容易被這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耍的團團轉。生生被她迷的神魂顛倒，偏偏又覺得無從下手吧。
徐燕愛不釋手擺弄著筆記本，那一小肚子的怨氣早就不翼而飛。
趙大喜心裡也歡喜，柔聲問她：「喜歡嗎。」
徐燕重重的點頭，乖乖的答應：「很喜歡，這下終於可以仍掉自來水筆了，天天寫呀寫的煩死了。」
趙大喜本來還擔心她用不來電腦，哪知她打字速度飛快，心裡釋然知道她是走在時代最尖端的那一批人，自己還是小看她了。看著徐燕明艷小臉上開心的表情，趙大喜眼睛掃到牆上徐副市長全家福，很是覺得有點心虛，這感覺就好像是他用一塊糖果，把人家家裡的小女孩給勾搭了。
耐著性子陪她呆了一會，徐燕突然抬頭說話：「大喜，你要不要見見我爸，我爸現在應該在城南那邊左叔叔家裡。」
趙大喜小吃一驚趕緊攔著：「我倒是無所謂，但是咱兩要是去了，你那個左叔叔會怎麼想？」
徐燕想想也是，看看窗外天色逐漸黑了，又要趕去左叔叔家吃飯，也只能無奈放他走了。
對趙大喜來說，這個年過的雖然稍覺平淡，倒還算精彩。他跟林海草有實無名，也不好賴在人家裡過年。大年三十這天躺在村委會的床上，翻一翻書，卻怎也看不進去。稍一沉吟還是自提了兩瓶好酒，去村東頭趙永海家過年。
趙永海一家正在圍坐吃年夜飯，看見他來趕緊給他讓個位置，趙永海癱坐在輪椅裡面骨瘦如柴，趙大喜也不忍心多看。心說你要是早聽我的，跟我回趙家村幹點事業，又怎麼會弄成現在這副慘樣。當然也不會拿話刺激他，這已經是個半死的人了，趙大喜自問如果是他自己落到這步田地，肯定會找塊繩子自己了斷了吧。
臨走之前還是心軟了，提了一句：「讓永海明天到廠裡上班吧，管一管倉庫，也比在家閒著強。」
大年初一，天氣晴朗。
趙大喜閒極無聊，開車跑一趟東官市區，為來年進軍東官市場摸一摸底。東官市算是比較發達的地方，商場也比小地方正規不少，雖然是大年初一仍舊照常營業，年味也比北山縣那種小地方淡了一些。
東官市最火的一家商場叫做龍輝商場，地上五層地下一層的大型商場，地上五層多是些賣時裝家電的，食用油煙酒糖茶都在地下一層。趙大喜隨便找個地方把車停好，進了地下一層四處看看。
東官市區離北山縣城大概六十公里，跟市區這裡比起來，北山縣就像個大點的鎮子，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雖然是大年初一，進出超市的人仍舊很多，北山縣城人口不過十萬，市區人口怎麼也在百萬以上。趙大喜看了一陣心裡振奮起來，他也考慮過直接進軍廣州，轉念再一想他資金不足規模也不大，還是先就近闖一闖東關市場。
轉來轉去心裡也就有數了，自信還是滿滿的，來年積累夠了足夠的資本，就正式進軍東官市區。出了地下商場一層到了停車場，遠遠看見幾個游手好閒的年輕人，正圍在他的車邊指指點點。趙大喜開始還沒有在意，以為只是幾個閒人，到了車跟前才發現不只這幾個，四周圍也不知道多少人圍了過來，隱隱對他形成了包圍的勢頭。
心裡小吃一驚，下意識的握緊拳頭戒備，往周圍看看更加心驚，圍著他的可不只是幾個小流氓，還有四五個穿保安衣服的手裡都拿著警棍，似乎都是這家商場裡面的保安。一大票人把他圍在當中，有幾個蠢蠢欲動的還在忍耐，似乎是在等人下命令。
趙大喜心裡一安把拳頭鬆開，不管這路人是從哪來的，都只不過是想嚇唬他，要真想動手早就動了。果然片刻之後，一個穿馬甲的年輕人嘴裡叼著根煙，在一票小伙簇擁下，跟趙大喜站了個面對面。
趙大喜上下打量他，這小伙倒是挺精壯的，身材不高剛過一米七，光頭上隱有幾道刀疤，趙大喜一看就知道這是部隊退伍下來的，身上沒有半點墜肉，只有在一線的野戰部隊或者特種部隊裡面，才能練出這種身材。別看這人個子不高，真動起手來才能知道厲害，筋骨都練的鐵一般堅硬。
小伙也上下打量下，然後說話了：「這是你的車？」
趙大喜冷靜應付：「是我的車，這位兄弟，我好像不認識你。」
這場面是一言不和，他趙大喜就別想活著走出東官市區。
穿馬甲的小伙口氣嚴厲起來：「那你就是趙大喜了，你沒病吧，你知道不知道龍輝商場是誰開的？」
趙大喜自問真打起來，就眼前這位就挺難纏，沉下心情把姿態放低。
還是沉吟回答：「不知道，請這位兄弟指教。」
馬甲小伙終於不耐煩了：「別跟我套近乎，我告訴你龍輝商場被我大哥買下來了，很快就要改名了，以後不許你踏進東官市一步，聽清楚沒有？」
趙大喜強壓下心頭那一口火，沉聲再問：「兄弟怎麼稱呼，令大哥是那位？」
馬甲小伙終於露出得意表情：「聽清楚了我叫石江，我大哥是東官金洋！」
趙大喜恍然警醒過來，這人是金洋手下頭號打手，心中凜然金洋在東官市的勢力，恐怕比他想像的還要強大。
那石江又耍了一陣凶狠，才終於不耐煩的揮手：「你走吧大過年的，我大哥今天不想為難你。」
趙大喜開車快速離開東官市區，一路上臉色數個變化，他倒是想好好的做生意少惹一些是非，奈何別人不給他這個機會。東官金洋對他來說是個很難擊倒的龐然大物，白家昌給金洋比起來，就是一隻小蝦米。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要謹慎對待，先在北山縣站穩腳跟吧，以他目前的能力想挑戰金洋，跟送死也沒什麼區別。
定下大計心裡也就舒服多了，大年初三去林海草家拜年。
這天一早先約了孔連長和幾個平時交好的戰士喝上午茶，幾個人喝著清茶聊上幾句，說說笑笑還是很輕鬆的。這幾個都是孔連長身邊的人，也被遲師長疏通關係留在了軍直特務連，還是負責軍區大首長的警衛工作。這也是遲師長用心良苦，在軍區大首長身邊當警衛員，只要工作得力那提拔的速度，跟坐上火箭也差不多了。
趙大喜看他們身上筆挺新軍裝，開個玩笑：「穿這麼帥，您幾位這是要相親去啊？」
孔連長笑的比他憨厚多了：「我們忙都快忙死了，哪有時間去相親，倒是趙村長你穿成這樣幹什麼去？」
趙大喜得意的笑：「我還用的著相親？一會就要去見我丈母娘，還有老丈人。」
孔連長和其他三個戰士同時大喜過望：「那真的要恭喜了，嘿，趙村長辦事真是利索，才幾天不見就多了個老婆……您這也太快了吧。」
趙大喜當然有驕傲的資本，拿出過來人的派頭大咧咧的說話：「當然，我跟你們嫂夫人屬於一見鍾情……我跟你們這些光棍說不清楚。」
孔連長四人呆了一陣，然後同時露出羨慕表情，這幾位也不是什麼安分的人。
孔連長眼珠轉轉，突然壞笑：「趙哥，嫂夫人是住城裡的吧？」
趙大喜話到嘴邊脫口而出：「當然，不然我會在這吃飯？你們嫂夫人就住街對面，看見對面那個小區沒有……」
話說到一半趕緊閉嘴，心叫壞了，怕是中了奸人的道了。
果然孔連長臉上笑的更壞：「那就好，趙哥請吧，來都來了……我們幾個都想見一見嫂夫人，對吧兄弟們。」
部隊上的戰士也是最喜歡起哄，越親近的人就越起哄，趙大喜臉色剛剛一變，其他三個戰士已經樂到拍桌子了，還大聲的起哄附和。趙大喜心裡叫一聲慘，埋怨自己話太多，惹的這幫小子們瞎起哄，林海草小臉恐怕又要紅了。當下放低身段，求饒告軟用盡手段，這幾位老兄就是死活不肯鬆口，非得見一見嫂夫人長什麼樣。
趙大喜抓抓頭髮也樂了：「他奶奶的，算我怕了你們這幫兵痞，走吧走吧……不過先說好了，你們嫂夫人臉皮嫩，都不許盯著她看。」
孔連長幾個大感滿意，四個人像打了勝仗一般把他簇擁在當中，五個人鬧哄哄的買單走人。
到了早餐店外面，趙大喜才是真的大吃一驚，一輛紅旗轎車就停在門口，剛才還沒看見現在看清楚了，紅旗轎車本來不希奇，車牌號碼可就嚇死人了。大紅字的「軍直0001」，周圍過往路人時不時的偷看幾眼，趙大喜一見之下心叫我的個娘，這是哪個不開眼的，把誰的車開來了。
孔連長身邊一位濃眉大眼的，很痛快的承認了：「這是司令員的車，司令員上午在主持新年茶話會，我就開車帶孔哥他們出來玩玩。」
趙大喜還是覺得有點心驚肉跳，正色問他：「你把車開出來，司令員知道嗎？」
旁邊孔連長又乾笑幾聲：「放心吧趙哥，司令員人很隨和的……快走啊別磨蹭，哈，堂堂趙村長不會是害羞了吧。」
趙大喜沒好氣的笑罵幾句，他的車早就找地方停好了，壯著膽子坐進軍區司令的車裡，縱然他膽大包天也只敢坐的筆挺，別提四處亂摸了。前面開車的小洪嘿嘿的笑了幾聲，然後把車發動起來，真不愧是給司令員開車的，這車開的可比趙大喜強多了，很穩，基本感覺不到車在前進。
這一路上招搖過市可真夠威風，就是心裡有點害怕，外面無數行人齊刷刷的把眼神投過來。有輛巡邏的警車遠遠開過來，看見車牌也大吃一驚，趕緊拉響警笛去前面開路，趙大喜嚇出這一身的冷汗，只能偷偷摸摸的用手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