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調皮
一人負手而立，正背對著門，似是在欣賞懸掛著的一幅山水畫，一襲青衫飄飄，自有一股飄逸出塵之氣。
王語嫣轉身便走。
「語嫣！」清朗聲音響起，蕭月生身形一閃，出現在門口，擋在她跟前。
王語嫣扭頭，背過身去不看他。
蕭月生輕輕歎息一聲，搖搖頭，溫聲道：「我聽雪晴說，你收了兩個小傢伙做徒弟？」
王語嫣輕哼一聲，默然不語，玉手緊握，手指交纏攪動。
蕭月生笑了笑：「讓兩個小傢伙過來，我瞧瞧如何？」
「不敢勞您大駕！」王語嫣冷冷道。
蕭月生微微一笑，暗忖只要她開了口，就是好事，她性子執著，淡泊，平日裡甚少生氣，即使生氣，也多是冷戰，閉上嘴不說話而已，不會惡語相向。
「難得你竟收了弟子，我自然要見一見的。」蕭月生溫聲道。
王語嫣扭頭過來，蹙著黛眉看向他：「他們是我弟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蕭月生微笑道：「咱們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你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徒弟，我是要看看的。」
王語嫣搖頭，冷若冰霜，輕哼道：「誰跟你是一家人？！」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反駁，轉身出了屋子。
王語嫣見狀，也走了出去，逕直往自己的屋子走，不想搭理蕭月生。
她雖然想開了，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兒，心頭仍覺得不舒服，不想看到他得意的樣子。
他們所住的屋子乃是一個小院，王語嫣住在東邊一間屋子，方雪晴住西邊，兩個小傢伙則住在廂房。
王語嫣則要踏進自己屋子，忽然身後傳來朱駿的聲音：「師父，你醒啦？」
「師父！」朱鳳的聲音隨之響起。
王語嫣轉頭一瞧，卻見朱駿與朱鳳正剛剛進門，跟在一襲白衣的方雪晴身後，一人手上拿著幾個糖人兒，眉開眼笑，興高采烈。
方雪晴白衣如雪，一塵不染，彷彿不沾世間煙塵，她抿嘴微笑，巧笑嫣然，輕輕點頭：「夫人醒了？」
王語嫣點點頭，皺了皺黛眉，清清冷冷望向兩人：「你們去哪兒了？」
兩人興奮的跑過來，朱駿仰頭對她笑道：「方姑姑帶我們去逛街了！街上可熱鬧了，賣什麼的都有！」
他們遠離繁華已經很久，這些年一直住在破廟裡，擔驚受怕，這會兒再次領略城市的繁華，興奮難言。
「我帶兩個小傢伙出去逛逛，夫人睡得可好？」方雪晴站在原地，掃一眼負手而立的蕭月生，嫣然笑問王語嫣。
王語嫣瞪她一眼，哼了一聲，轉頭對朱駿朱鳳道：「先回屋去吧！」
「是。」朱駿朱鳳乖巧應一聲，轉頭看一眼蕭月生，面露疑惑，不知道這個男人與師父是什麼關係，但隱隱覺得不一般。
「公子。」方雪晴抿嘴輕笑，襝衽一禮。
蕭月生擺擺手，溫和的看著兩個小傢伙，輕輕點頭。
方雪晴笑盈盈看著王語嫣，知道她為何生氣，定是怪自己喚了公子過來。
朱駿與朱鳳轉頭望向她，方雪晴輕輕一笑，擺擺手，示意兩人進去罷。
兩人輕輕笑了，又看了蕭月生眼，神情警惕與迷惑，又慢慢轉頭，望向王語嫣，想要詢問。
「你們還磨蹭什麼？！」王語嫣蹙起黛眉，輕哼一聲。
兩人吐了吐舌頭，忙應了一聲，跑了進去。
「夫人，你對他們太嚴厲了。」方雪晴笑道。
王語嫣搖搖頭，歎了口氣：「他們兩個調皮，什麼古怪事都做得出來。」
「小孩子嘛，慢慢來吧。」方雪晴勸道，瞥一眼蕭月生，抿嘴笑道：「夫人，我先進去洗一洗臉。」
說罷，她白玉似的小手捂嘴，輕輕一笑，眼波流轉，盈盈飄身進了屋子，院子裡只剩下兩人。
王語嫣輕哼一聲，大是不滿，轉頭瞪一眼蕭月生：「蕭大俠，你自便吧！」
說著，她臉罩寒霜，不假辭色的進了自己的屋子。
「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關上，給他一個閉門羹。
蕭月生站著沒動，目送她進去，搖頭笑了笑，負手在院中踱了幾步，慢慢的回到了方雪晴的屋子。
他並不著急，只要找到了王語嫣，也就放下心，自從金丹結下，他知壽命大增，心境忽然變得平和，從容起來。
他的時間多得很，若是不找點兒事情打發，反而無聊。
現在的情形，金丹處於溫養，不能用武火，需得任其自然，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流逝，自有變化。
金丹不能動，他不能再修煉別的武功，先前一直日夜苦修武功，如今一閒下來，前後反差極大，不習慣，有些無聊，生活太過平靜，也有些無趣。
朱駿與朱鳳跑回屋裡，馬上脫了靴子，跳上大炕，然後趴在窗戶上，食指醮一下唾沫，輕輕一捅，窗戶上出了一個小洞。
捅一下，又捅一下，兩道光射進來，兩人烏溜溜的大眼睛慢慢湊上去，小心翼翼，唯恐師父發覺了。
但他們剛湊上去，便見師父甩手進了屋子，還重重的帶上門，好像非常的生氣，只剩下那個奇怪的男人。
他們又觀察了片刻，見那個男人神情安詳，絲毫不因為師父生氣而惱怒，在院子裡負手踱步，神態說不出的好看，他們想不出瀟灑兩個字，卻覺得很好看，看著很舒服。
兩人離開窗戶，趴到炕頭上，腦袋湊在一起，低聲說話。
「哥哥，他是誰呀？」朱鳳低聲問，細聲細氣，慢條斯理，烏溜溜的大眼睛怔怔看著朱駿。
朱駿大眼睛轉了轉，一拍額頭：「他呀，定是方姑姑的公子！」
「方姑姑的公子？」朱鳳疑惑的蹙了蹙秀氣的眉毛，搖搖頭：「哥哥你是說，方姑姑就是伺候他的？」
「定是了！」朱駿用力點頭，臉色越來越興奮，好像是為了這個發現而高興，道：「你想想，師父曾說，方姑姑是人家的侍女，卻沒有告訴咱們是誰！」
「是呀。」朱鳳點點頭。
「剛才，方姑姑進來時，跟他行禮來著，還喚他為公子！」朱駿越說越快，急忙說道。
朱鳳點點頭：「嗯，是的。」
「他剛才又進了方姑姑的屋子，若不是方姑姑的主人，方姑姑武功那麼高，男女授受不親，怎麼能讓他進去？！」朱駿興奮的說著，慢慢的，卻是沉下臉來，愀然不樂。
「嗯，有道理呢。」朱鳳點點頭，笑盈盈的道：「哥哥就是聰明！……咦，哥哥你怎麼啦？」
「沒什麼！」朱駿沒好氣的搖搖頭，哼道：「好像，他跟師父的關係也不平常呢！」
「師父好像在跟他發脾氣呢！」朱鳳點點頭，秀氣的眉毛挑了挑，道：「那他究竟是誰呀？」
她歪頭想了想，忽然一拍小手，忙道：「哥哥，你說……，他會不會是咱們的師公？」
「不可能！」朱駿忙大聲道。
「噓……」朱鳳忙豎指在唇前。
朱駿放緩了聲音，輕哼道：「他長得一點兒也不俊，人才不行，師父仙女一般，怎麼會看上他！？」
「嗯……」朱鳳歪頭想了想，點點頭，覺得有理。
她也覺得，師父美如天仙，世上沒有什麼男人能配得上她，而眼前這個男人，更是不成，相貌平平，雖然舉止好看，卻仍配不上師父的。
她想了想，道：「他是不是惹師父生氣了，可惜，咱們沒有武功，不能保護師父呀！」
朱駿重重一打枕頭，哼道：「我一定要好好練功！」
朱鳳也用力點頭：「是呀，好好練功，咱們才能好好的保護師父！」
她又壓低聲音，輕聲道：「哥哥，咱們雖然不會武功，但可以偷偷的捉弄一下他，好不好？」
朱駿皺著眉頭，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要了吧，他看著笑瞇瞇的，但我總覺得不對勁兒！」
「有什麼呀，師父那麼生氣，咱們做弟子的，豈能不為師父分憂？」朱鳳搖頭不已，不以為然的道。
朱駿眉頭緊鎖，想了一會兒，慢慢點點頭。
他低聲問：「鳳兒，你有什麼主意？」
「咯咯，咱們送一些東西給他吃，好不好？」朱鳳咯咯輕笑一聲，忙用力摀住嘴，看了看窗戶。
朱駿笑了起來，輕聲道：「你是要給他洩藥？」
「好不好？」朱鳳笑瞇瞇的問，一幅狡黠模樣，秀美動人。
「不錯，咱們打不過他，讓他拉肚子也好！」朱駿點頭讚賞。
於是，兩人下了炕，偷偷出了屋子，見外面院子沒人，輕手輕腳跑了出去，一會兒回來，拿了兩塊兒糕點。
朱鳳手上托著木盤，來到方雪晴的屋子前，敲了敲門，門被拉開，方雪晴盈盈而立，笑瞇瞇的打量著她。
朱鳳探頭往裡看了看，笑嘻嘻的道：「方姑姑，我買了兩塊兒雪梨糕，送給那位叔叔吃。」
方雪晴接過托盤，剜了她一眼，輕哼道：「小鳳兒，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若真得罪了公子，吃不了兜著走！」
「嘻嘻，方姑姑，你說什麼呀？！」朱鳳睜大眼睛，驚詫的問，一臉的迷糊，搖了搖頭：「我聽不明白呀。」
「你們兩個小滑頭，快點兒滾蛋！」方雪晴明眸一瞪，白她一眼，接過托盤，轉身進了屋。
屋內，蕭月生坐在軒案前，陽光映上窗戶，柔光映在他臉上，他笑著搖頭，道：「這兩個小傢伙，對語嫣倒是忠心。」
「他們還真不知天高地厚，往後呀，可有夫人受的了！」方雪晴輕笑一聲，一扭柳腰，坐在他身邊。
托盤被她順勢放在了圓桌上，不看一眼。
兩人的功夫絕頂，兩個小傢伙的把戲，他們聽得清清楚楚，覺得好笑，方雪晴更是樂得不成。
她不停的看著蕭月生，聽兩個小傢伙議論，他人才不成，配不上師父，她禁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蕭月生坐在椅中，拿著一卷道經，搖頭微笑。
孩童之言，他自不會放在心上，況且，世上多的是以貌取人，成年人都不能免俗，何況一下小孩。
不過，他們僅是拜師不久，便知為師分憂，打抱不平，這份孝心倒是難得，他自不會怪罪。
「公子，咱們要往哪裡去？」方雪晴收起笑臉。
蕭月生沉吟片刻，溫聲道：「還是要讓語嫣回去的，無量劍要發展壯大，先在京師打出名號來。」
「公子，依我看，王姑娘是鐵了心，怕是不會回頭。」方雪晴搖搖頭，蹙眉肅然道。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說話，低頭又看起了道經。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另一間屋子，朱駿與朱鳳躺在炕上，並著頭，緊鎖著眉毛，神情鬱鬱。
「哥哥，方姑姑武功高強，一定聽到了咱們說話！」朱鳳嘟著嘴唇，哼了一聲：「我聽說，武林高手，耳朵都很好使，螞蟻搬家都能聽得到！」
「嗯。」朱駿點頭，一隻手支起腦袋，歎了口氣：「唉……，算啦，他有方姑姑護著，咱們也不能過份！」
「是呀！」朱鳳點點頭。
兩人說話老氣橫秋，相視無言，重重哼了一聲。
正在此時，門被推開，王語嫣飄然進來，玉臉帶了一層薄怒，明眸如水，卻泛著寒涼。
「師父……」兩人站起來，便要跳下炕。
王語嫣擺擺手，示意二人不必下炕，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你們兩個，消停一些，莫要胡作非為！」
兩人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忽然想起來，師父也是武功高強，耳朵極靈，也能聽到自己說話的！
「師父，方姑姑是伺候他的麼？」朱駿抬起頭，大膽問道。
王語嫣輕輕點頭：「嗯，就是他。」
「方姑姑真是可惜了呀！」朱駿搖頭歎息，一幅遺憾模樣。
方雪晴頓時臉色一沉，低喝道：「住嘴！」
朱駿忙閉上嘴，覺得師父是真的生氣了，不像是平常時候假裝的，頓時大氣不敢喘，一動不動。
他極聰明，為環境所逼，察顏觀色的本事過人，雖然平常王語嫣冷著臉，說話也清清冷冷，他卻能感受到師父的關切，外冷內熱。
這一次，卻是不同，師父是真的生氣了！
王語嫣沉聲哼道：「駿兒，鳳兒，你們記著，以後不准再說他的壞話，要好好尊敬他！」
「可是師父，他惹你生氣了……」朱駿忙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別跟著摻合！」王語嫣皺眉哼道。
「是……」朱駿癟著嘴，無奈的點點頭。
「你們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王語嫣瞪了兩人一眼，搖了搖頭。
她正在訓斥二人，忽然外面傳來一聲柔美的聲音，絲絲縷縷飄進來：「公子，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