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白癡
雍容華貴的老嫗沉吟一下，緩緩點頭，歎息一聲：「唉……，好吧，死馬當活馬醫，就讓他試試罷！」
「老夫人，使不得！」包不同忙出聲反對。
老嫗皺眉頭，冷冰冰哼道：「包小三，你想說什麼？！」
包不同遲疑一下，非也非也被吞下去，語重心長：「老夫人，這個蕭觀瀾，是公子的仇人，不能讓他進來！」
「怎麼回事？！」老嫗皺著眉頭問。
阿碧焦急如焚，大聲道：「包三爺，老夫人，快呀，不能再耽擱了！」
「嗯，就這麼定了，讓他進來給復兒瞧瞧！」老嫗跺一下龍頭枴杖，嘶聲說道。
「老夫人，小心引狼入室啊！」包不同大聲道。
阿碧離開慕容復身子，飛快跑出去，衝進大雨裡，來到蕭月生跟前，僅跑這幾步，已經氣喘吁吁：「蕭先生，快救救公子吧！」
四個老者在大雨中淋漓，一動不動，任由瓢潑大雨打在身上，身體放鬆，緊盯著蕭月生。
阿碧身子一下被淋透，卻顧不得，轉頭道：「方爺爺，老夫人吩咐，請蕭先生進去！」
四人緩緩點頭，退後兩步，雙眼兀自緊盯著蕭月生，似乎老鷹自天空中俯看兔子，目光犀利之極。
蕭月生淡然處之，無悲無喜，手指劃出一個圓弧，籠罩在她頭頂，淡淡道：「阿碧，慕容公子如何了？」
「公子……公子他……」阿碧抽噎起來，又忍不住垂淚。
她頭上已經不落水，似乎遮了一隻雨傘，但她對這些根本不放在心上，心裡只有慕容復。
蕭月生皺了皺眉毛，沉聲道：「他已經去了？」
阿碧輕輕點頭，淚如泉湧，泣聲道：「先生，請你救回公子罷，你一定能救回公子的！」
蕭月生搖頭苦笑：「阿碧姑娘，我又不是神仙，人力有時窮，且看看慕容公子的造化罷！」
「是，先生快請進！」阿碧忙點頭，拉著蕭月生就往裡跑去，幾次呼吸之後，衝進了大廳中。
蕭月生任由她拉著，進了大廳，見到了慕容家的精英，除了包不同三人之外，老嫗應該是慕容家的老夫人，其餘幾個老者，內力修為深厚，顯然是慕容家的隱藏力量。
若是沒有這股力量，說不定，早有別人取而代之。
老嫗仔細打量著蕭月生，微微迷濛的目光冷冷的，彷彿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感情。
蕭月生皺眉，眼中清光一閃，與老嫗的眼神相對。
一下子，他看透了老嫗的心裡，有悲哀，有憤恨，還有淡漠，似乎已經看透了世間的名利，對於這一切的憐憫與惱怒。
他暗自搖頭，沒想到這個老嫗心思如此之重，複雜如是，遠勝他從前遇到之人，顯得怪異。
「先生！」阿碧忙叫道，扯了扯他胳膊。
包不同三人擋在蕭月生身前，死死瞪著他，雙眼如熊熊火炬在燃燒，恨不得生吞了他。
「若不是你，公子如何能走火入魔？！」包不同指著他，恨恨哼道。
蕭月生搖頭微笑，懶得理會，慢慢走到榻前，看了看青白之色的慕容復，歎息一聲。
他看得出來，慕容復已經死透了，猶不放心，伸手按到他額頭，太清玉霞紫映觀上經發動。
若是他在裝死，腦波自然存在，他運功之下，便能看得清。
此時，他探測之下，一片死寂虛無，顯然，慕容復的腦袋已經沒有了腦波，完全的死透了。
「先生，公子還有救麼？！」阿碧一直緊盯著蕭月生的臉，見他搖頭，頓時一驚，急急問道。
蕭月生皺了皺眉頭，搖頭歎道：「慕容公子已經去世了，不可能再返魂，回天無力了！」
「先生……」阿碧白皙臉龐頓時煞白，血色完全褪下去，像是潮水退下，生機彷彿一下子消失了。
蕭月生見狀一驚，忙一拍她肩膀，湧過去一道先天之氣，刺激她的身體，溫聲道：「阿碧姑娘！」
「求先生救公子！」阿碧一下跪倒在地上，用力磕頭，砰砰作響，彷彿重捶擂鼓。
蕭月生皺了皺眉，伸手去拉她，她卻退後一步，躲過了，又重重磕一下頭，抬頭之際，白皙額頭已經血淋淋的。
「唉……，阿碧姑娘，你這又是何苦？！」蕭月生搖頭歎息一聲，露出一絲苦笑來。
「我知先生有通天徹地之能，必有法門救公子，求先生慈悲，救公子一命，小女子甘願替公子死！」阿碧哀求的望著蕭月生，聲音微微沙啞，神情淒婉動人。
周圍幾個人勃然色變。
包不同一下子瞪大眼睛，忙道：「阿碧，你說他有法子救公子？！」
阿碧明眸緊盯著蕭月生，不理會包不同，見他不說話，只是皺眉，忙又要磕頭。
蕭月生袖子一拂，阿碧頓時飄了起來，浮在空中不能動彈，覺得自己被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像是踩在厚軟的墊子上，卻不難受。
包不同緊盯著蕭月生，神情猶豫，遲疑不決，不知究竟該不該信阿碧的話，這有些神乎其神了。
隨即，他一下子跪倒在地，砰砰砰，直接磕三個響頭，地面都震得發晃，沉重異常。
他的頭一下子流了血，抬起頭來，沉聲道：「蕭先生高抬貴手，請你救一救我家公子！」
蕭月生看了看他，沒有去扶。
「三弟！」鄧百川驚呼一聲，公冶乾，風波惡皆大吃一驚，怔怔看著包不同。
包不同望向三人，大聲道：「只要能救回公子，縱使一死，我也甘心情願！」
「三——弟——！」鄧百川神情複雜，臉色變幻。
蕭月生擺擺手，溫聲道：「好了，我盡力一試罷！」
包不同如此之舉，還有阿碧的淒婉絕望，蕭月生忽然改了主意，不想讓慕容復這麼死了。
他沉吟一下，搖頭道：「慕容公子已經死了，即使救活，怕也是難以恢復至以往……」
「只要能救得公子性命！」阿碧忙道。
她如今一門心思只有慕容復，什麼也顧不得，也忘了自己的本份，搶在了老嫗的前頭。
蕭月生轉向老嫗，淡淡道：「我沒有十全把握，只能盡力一試，成與不成，全在於天！」
「有勞先生了！」老嫗毫不猶豫，躬身行禮，儀態大方。
蕭月生點頭，身形一晃，倏的沖天而起，宛如白鶴升空，拔地而起衝上屋頂，頓時將屋頂撞破一個大洞。
大雨傾盆，一眨眼間，雨水落到了慕容復的身上，打濕了他的衣衫，榻上的被子也被淋濕。
阿碧輕叫一聲，忙要去拉慕容復的床榻，避開落雨，蕭月生忽然出現在她身邊，沉聲道：「阿碧姑娘，莫動！」
阿碧忙停住，轉頭望向他。
蕭月生抬頭望天，雨水淋下，打在慕容復身上，落向他時，卻被他身上的無形真氣分隔，滴雨不沾。
「轟隆隆……卡嚓！」一聲巨響，天雷炸開，整個天地充滿了這一道巨大的聲響。
蕭月生點點頭，轉身擺擺手：「大伙都退後，不能沾著水！」
眾人依言後退，阿碧也退後，明眸緊盯著蕭月生，看他要如何做。
蕭月生抬頭看天，臉色沉了下來，身形一閃，出現在慕容復身邊，手指疾點，頓時漫天的指影籠罩。
雷聲遠去，慢慢消散，他的指法也施展到盡頭，這一眨眼的功夫，幾乎近百指點中了慕容復。
慕容復身子顫抖，像是被通了電，一顫一顫，看著怪異。
周圍諸人卻露出驚喜，能動就是好事，若是一動不動，反而沒有了希望，他們緊攥著拳頭，緊張的盯著蕭月生看。
蕭月生收指，雙手縮回袖中，仰頭望天，一動不動。
大雨不停的從屋頂的口子處傾洩下來，正落在慕容復身上，此時的他已經成了落湯雞。
蕭月生卻滴雨不沾，身形傲然，大廳內牛燭劇烈晃動，光影閃爍。
忽然，蕭月生身形一晃，再次拔地而起，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如龍吟，直上天際，響遏行雲，彷彿天地都要炸開，大廳中諸人心旌搖蕩，身形搖搖欲墜，彷彿晃動的燭火。
他們知道蕭月生的內力深厚，此時領教一二，沒有覺得異樣，拚命的運功抵抗這聲長嘯。
正當他們煩厭噁心，馬上要嘔吐之際，眼前忽然一亮，白光閃過，亮得刺眼，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
「砰」一聲巨響，人們忙睜開眼睛，一時之間尚看不清，片刻過後，慢慢看清，只見慕容復已經直挺挺的坐起來。
「公子！」阿碧大喜過望，歡喜的大叫一聲，衝了上來。
蕭月生站在榻前，虛虛一攔，忙道：「阿碧姑娘，稍候片刻，不要驚動他！」
「是！」阿碧忙不迭的點頭，轉向蕭月生：「先生，公子他……？」
蕭月生歎息一聲，搖搖頭：「天公不做美，時也，命也……」
他看一眼阿碧，又看看慕容復，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那公子他——？！」阿碧忙問。
其餘諸人也緊盯著他，目光殷切，緊張萬分。
「看看再說罷。」蕭月生搖搖頭，再次上前疾點，指影籠罩慕容復，瞬息之後又消失，點了上百指。
慕容復微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坐著，臉龐溫潤如玉，與先前的青白死灰之色截然不同。
眾人看著，大覺振奮，好像慕容復又活過來了。
蕭月生手按上他額頭，微閉上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神色，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睜開了眼睛。
「公子怎樣了？」包不同忙問。
蕭月生搖搖頭：「慕容公子時運不濟，偏偏是這樣的天氣，魂魄一離體，馬上被天雷炸散，如今三魂七魄不全，唉……」
說著話，他臉色沉肅。
「那公子沒活過來？！」阿碧忙問。
蕭月生沉聲道：「他雖活過來了，但魂魄不全，終日裡昏昏噩噩，如此情形，死與活沒甚區別。」
其實，他沒說得太直白，慕容復活是活過來了，只是變成了白癡，與死了沒什麼兩樣。
「只要能活過來，再慢慢救治就是了！」阿碧歡喜道。
蕭月生搖搖頭，歎道：「阿碧姑娘，慚愧，慕容公子僅有一年的性命，魂魄不全，身體很快會垮下去的，……支撐不過一年。」
「先生，再沒有法子了嗎？」老嫗持著龍頭拐，慢慢走到蕭月生跟前，恭聲問道。
蕭月生沉吟片刻，搖頭道：「在下黔驢技窮了，不過，天下間奇人異士多不勝數，老夫人不妨尋訪一些。」
「先生救了復兒一命，請受老身一拜！」老嫗一彎腰，便要行禮，蕭月生忙伸手一拂。
他可不敢當，慕容復變成如今的模樣，皆是他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