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灌頂
李秋水轉頭顧盼,見天山童姥倚坐曼陀山莊大門前,狼狽不堪,神色委頓,咯咯笑了起來。
她笑得歡暢,身子顫動,聲音輕柔悅耳,如天空掛著一隻銀製鈴鐺,一陣風吹來,銀鈴響個不停。
天山童姥臉色漲紅,怒喝一聲:「李秋水,你笑什麼笑?!」
李秋水指著她,咯咯笑道:「師姐,你一向威風八面,也會有這般際遇,小妹我大開眼界,歡喜不勝吶,咯咯……!」
天山童姥冷笑,眼中神光湛湛:「哼!你貪生怕死,竟托庇於一個毛頭小子,逍遙派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觀瀾想護著我,我又有什麼法子,好師姐,你受的傷重罷?!」李秋水站起來,晃了一下,週身疼痛。
她皺了皺眉,臉上白綢一半兒染紅,腥氣十足,她委實不喜。
她心下暗罵,蕭觀瀾這個臭小子,別的武功不用,偏偏用琴,累得自己也跟著遭殃!
她自是不知,蕭月生為了立威,故意如此。
她慢慢朝天山童姥行去,心中放心,觀瀾既已走了,師姐定然殺不了自己了。
這蕭觀瀾武功高絕,尤為可怕的是他精進之速,突飛猛進,有一日千里之勢,自己跟他過招,毫無還手之力。
天山童姥吐出一口濁氣,忽的站起來,動作乾淨利落,冷笑一聲:「李秋水,你膽子不小,還想動手?!」
李秋水心下一驚,忙一停,咯咯笑一聲:「師姐無大礙罷?……蕭觀瀾這小子武功強橫,難免吃虧!」
天山童姥輕飄飄一掌擊出,一邊冷笑:「他走了,看誰還能救你!」
李秋水心中更驚,顧不得傷勢,運功於足下,輕飄飄一掠,施展凌波微步,閃過掌力。
雖未中掌,她卻體會到師姐掌力洶湧,仍舊驚人,非是自己可以力筆,暗歎一口氣,原本一絲僥倖與一絲殺意慢慢褪去。
她退出幾步,笑道:「師姐,你還要殺小妹麼?」
「哼,過了今天再取你小命!」天山童姥瞥她一眼,冰冷無情如看死人,腳下輕飄飄而行,掠過李秋水,躍入湖上小船中。
她雙掌猛的一推,湖面下陷,小舟激射而出,如離弦之箭,轉眼之間消失無蹤。
這一日清晨,蕭月生練完功,坐在最西邊小亭中,以手撫琴,將方雪晴召了過來。
方雪晴心中疑惑,來到小亭中,站在蕭月生身後,看著他背影,低聲道:「公子,我正在沏茶,有什麼事麼?」
琴聲驟停工,蕭月生雙手按琴,轉身站起。
他打量了方雪晴一眼,來到欄杆前,扶著欄杆,溫聲道:「雪晴,武功練得如何了?」
方雪晴一怔,低下頭,玉臉酡紅如醉酒,聲音低微如蠅蚊:「稟公子,小婢拙笨,剛剛入門……」
蕭月生微笑搖頭:「這一陣子你太過操心,無心練功,是不是?」
「公子……」方雪晴一驚,神色擔憂,忙道:「公子見諒,小婢一定會用心練功!」
蕭月生搖頭輕輕一歎,這個方雪晴,一腔心思都在想著如何伺侍好自己,讓自己更舒服,無心練功。
蕭月生曾施展太清玉霞紫映觀上經,看透她心思。
她以為自身功夫高低無關緊要,自然有公子護著自己,也不是練武那塊兒料,縱使再拚命,也成就有限,不如專心做好婢女。
見她這般心思,蕭月生亦感好笑,又覺無奈,雖不思上進,卻也沒錯,她們一幫女子,武功練得再好,成就也有限。
他輕輕歎息:「雪晴,我很快要出去行走,可你武功太差,想帶著也不成了。」
方雪晴一聽,明眸一亮,急忙道:「公子!……小婢一定拚命練功,不拖公子後腿!」
她冰雪聰明,聽出蕭月生話中之意,是想帶著自己一塊兒出去。
「憑你自己練功,不知猴年馬月了……」蕭月生歎了口氣,上下打量著她,若有所思。
方雪晴玉臉酡紅,羞澀的迎上他目光,一觸到他溫潤的目光,身子不由一顫,眼神頓時迷離。
她只覺倏一下陷進一潭深水,潭水深邃無底,再難出來。
「咳!」蕭月生捂嘴乾咳一聲,轉過身子。
方雪晴身子一顫,迷離眼神恢復清明,神魂歸位,臉騰的一下子紅遍,像是蒙了一層紅布。
原本白玉一般臉上,彷彿細細抹了一層胭脂,而且深入白玉裡面,嫣紅嫵媚,嬌艷欲滴下來。
她用力低頭,腦袋埋進高聳胸口中,不敢抬起來。
耳邊傳來溫和的聲音:「雪晴,明天清晨,你跟我一起練功罷!」
方雪晴忙用力點頭,低低應了一聲。
第二天清晨,萬物未醒之時,晨曦乍露,蕭月生已經坐在太湖居頂端,面對東方跏趺而坐,微闔雙眼,雙手結印,一動不動坐著,身上青衫輕輕貼在身上,清風拂過,紋絲不動。
他的左側,方雪晴一身雪白練功服,靜靜坐著,上身挺直,雙腿跏趺而坐,透出一股秀挺優雅氣息。
她一言不發,靜靜坐著,白玉般臉龐一片嚴肅,有寶相莊嚴之儀態。
從晨曦乍露,到太陽完全升起,天色大亮,蕭月生起身,共有一個半時辰,方雪晴一直跟他身邊,靜靜練功。
蕭月生暗自點頭,她資質甚好,遠勝於自己,只是練功晚了,即使玄陰功精妙,又有玄陰丹相助,仍要一段日子才能登堂入室。
他等不到那麼久,馬上要與段譽同游,去見喬峰,想身邊有一個伺候的,段譽是個王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自己也是懶得很,挑剔得很,必須有一個侍女貼身。
練完功後,蕭月生來到大廳中,領著方雪晴來到三樓。
三樓一間是他臥室,還有一間則是靜室,練功之用,無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的。
他事先吩咐了幾句,領著方雪晴進來靜室。
這間靜室不大,地毯潔白,如天山之雪,西邊一張矮榻,榻上光潔,無被褥,東邊一個蒲團,金黃色。
北面掛著一個長袖,寫著「靜」字,南邊則是一扇軒窗,陽光照進來,光線柔和而不失明亮,透著溫馨之感。
「雪晴,我想提升一下你的武功。」蕭月生讓她進來,兩人脫下靴子,潔白的布襪踩上地毯,如踩在厚厚草甸上。
方雪晴從未來過這間屋子,好奇的打量,聞言一怔,扭頭問:「公子可有什麼好主意?」
蕭月生點點頭:「是有一個法子,道家謂種玉法,佛家謂灌頂法,我想試試看。」
方雪晴明眸一轉:「公子可是要輸給我內力?」
她冰雪聰明,受過良好培養,平常博覽群書,學識不淺,一聽名字,便隱隱猜得。
蕭月生笑著點點頭:「嗯,不錯,讓你自己修煉,想有所成,需得一陣子,我等不及,只好用急法子,……你怕是要受些苦。」
方雪晴露出興奮神色,忙道:「公子,小婢不怕苦!」
「試試看罷!」蕭月生點點頭,露出一絲笑意,擺擺手,讓她坐到榻上,調息靜神,進入練功狀態。
蕭月生坐到方雪晴身後,跏趺而坐,靜坐調息。
他元神活潑興奮,發散出一道道波紋,如後世的雷達一般,腦海中頓時呈現一幅人體經絡圖,由紅藍兩色線條組成,紅色是經絡,藍色是內力,一靜一動,清晰無比。
這幅經絡圖,正是方雪晴的體內情形,元神作用之下,映在蕭月生腦海中,一覽無遺。
花了一刻鐘時間,蕭月生靜坐不動,觀察方雪晴的身體,對她運功路線,內力深淺,心緒變化,皆清晰無遺。
一刻鐘過後,他心中篤定,慢慢睜開雙眼,望向方雪晴後背,窈窕曼妙,僅是一個背影已經誘人心動。
他眼中清光閃爍,如湖面粼粼波光,雙手抬起,慢慢按到方雪晴背後,嘴唇翕動,聲如蚊蠅:「放下一切念頭,萬事不熒於心,鬆開身體,毋助毋忘,心神靜虛。」
方雪晴一動不動,只覺他聲音如玉珠,聲聲圓潤,直滾入自己心田,化為甘霖。
她雖調息寧神,心中一直有股浮躁之氣,難以消去,只能強自壓抑,蠢蠢欲動,隨時會跑出來。
蕭月生聲音如珠,化為甘霖,直接滴下來,這股浮躁之氣渙然消散,如白雪遇沸水,極是神奇。
方雪晴信心大增,只覺心頭一片清明,無悲無喜,進入靜虛之境。
隨即,她覺一股清涼氣息湧來,自背心傳入,不過督脈,直接注進了丹田中,丹田內彷彿有一眼泉,泉水湧出來內力。
她心下奇怪,不知內力如何注進來,像是不必通過經絡,委實奇怪。
雖覺疑惑,她心境卻仍維持靜虛,無悲無喜,像是一個旁觀者,在俯視著身體的變化。
內力不停湧出,很快將丹田填滿,慢慢的,傳來酸漲之感。
酸漲感越來越強,到了最後,像是要撐破丹田,酸漲變成疼痛,身子輕輕顫抖。
她咬牙忍著,竭力維持心境,感覺自己就像一艘大海上的小船,狂風巨浪,小船隨著怒浪起伏,隨時會被吞沒。
蕭月生仍不住手,密切關注她丹田,覺得猶有潛力,仍強行撐漲,令其漲大,容量增加。
劇疼如波浪,一波一波衝擊著她,方雪晴全神心凝注於一點,維持虛靜,眼前一陣陣發黑,隨時會昏迷過去。
似是過了一會兒,又似是過了很久,丹田劇疼慢慢消散,經絡酸漲,像是被強行擴張。
蕭月生催動她丹田內力,在經絡中流轉,像是洪水沖擊窄小的河壩,行進艱澀,需得花大力氣。
對蕭月生而言,這並不難,強行催動,一會兒功夫運行一周天,第二周天時,更流暢容易。
蕭月生鬆開手,慢慢睜開眼,清光閃爍,溫聲道:「繼續調息,三十六周天後再解座。」
說罷,他又闔上眼,雙手結印,開始入定。
如今,他內力深厚,曠世少有,經北冥神功與易筋經雙重純化,至精至純,更勝無崖子一籌。
他也是受無崖子啟發,北冥真氣可以灌注於他人,於是拿方雪晴試一試,看看究竟成與否。
這些內力,在蕭月生而言,十成中僅一成而已,卻足抵方雪晴五六十年苦修,僅內力論,放於武林中,已躋身高手之列。
他內力存蓄方式奇特,散佈於週身大穴中,此時,有十處穴道內力告罄,灌頂給方雪晴。
三百六十幾穴,內力注滿了近半,他不敢繼續吸納,隱隱覺得危險,否則,憑著北冥神功,他內力會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