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她惱怒的瞪一眼蕭月生,嬌嗔道:「先生!」
蕭月生搖搖頭:「你武藝差得遠,莫要行走江湖,免有殺身之禍,……搬書案來,準備開講!」
「是先生你的太極拳練得好!」馬春花哼道,邁步進了屋子,去搬書案。
她雖知自己武功差,卻不願在他跟前落下風。
蕭月生笑了笑,不再多言。
馬春花左手托著矮几,右手拿著繡墩,放到台階下。
她已經理好衣衫,灰塵與泥土都不見,羅衫潔淨如新,一身淡粉色,嫵媚嬌艷。
蕭月生坐到台階上,娓娓講起了三字經,一部入門讀物,被他講得趣味盎然,吐字如珠,馬春花極喜歡聽。
一會兒過後,四句講完,馬春花收拾好矮几與繡墩,便離開蕭月生小院,未如平常一樣磨蹭,賴著不走。
她出了小院,逕直來到演武場上,轉了一圈,露出失望神色,又去了徐錚的小院。
徐錚的小院隔著演武場只有十幾米,是一座簡單的小院,遠不如蕭月生的清雅。
敲敲門,揚聲叫道:「師兄!師兄!」
徐錚很快出來,腳下飛快,拉開門,笑得眼睛成一條縫,道:「師妹,你怎麼來了?!」
馬春花臉皮薄,一向不來徐錚的院子,是為了避嫌。
馬春花白他一眼,轉過身,朝左右一掃,看周圍有沒有人,然後徑直往裡走。
徐錚忙側身讓開,疑惑看她背影一眼,不知何人惹師妹生氣了。
「師兄,你知不知道,先生他是會武功的?!」馬春花沒有進屋,只坐在院裡的石墩上,抬頭問,明眸善睞。
徐錚的院子西邊是一些花草,東邊則是平坦的小練武場,場中一個兵器架,幾個石鎖,還有一張石桌,四個石墩。
「師妹,他那小身子板兒,還會武功?!」徐錚忍著笑,搖搖頭:「不可能嘛!」
「我騙你不成?!」馬春花白他一眼。
「是真的?!」徐錚斂去笑,正容問。
「千真萬確!」馬春花用力點頭,貝齒緊咬,哼道:「他的太極拳打得極好!」
徐錚鬆了口氣,笑道:「是用來健身的吧?」
太極十年不出門,太極乃內家功夫,欲想得其精髓,需得苦心鑽石,悟性極佳,光憑苦練,卻是沒用。
任憑你如何聰明,練太極拳,沒有深厚的內力,也是無用,武當沒落,太極拳也跟著落沒,如今江湖,沒有太過出名的太極拳高手,還不如師父的百步神拳呢!
「哼,你去試試便知道了!」馬春花嬌哼。
徐錚眼睛一亮:「好啊,我去會一會他!」
他負荊請罪,是被師父所逼,一直嚥不下這口氣,有機會出這口氣,自然極好。
馬春花露出微笑,心下暗哼,看看他還能不能藏著掖著,不露真實本領!
二人來到蕭月生的小院,門是虛敞著的,敲敲門,直接進去,明月黑狗嗚嗚叫了兩聲,沒有大叫。
徐錚也是喜歡狗的人,極喜明月的聰慧,常帶一些好吃的給它,對明月遠強於蕭月生。
蕭月生正拿著剪刀修理花草。
見二人進來,點點頭,沒有理會,伸出剪刀,慢慢剪了一段兒玫瑰的枯枝。
「先生,聽師妹說,你太極拳極好,我想領教!」徐錚抱拳,大聲說道。
馬春花白了他一眼,這個師兄,說話一點兒不會轉彎,魯莽率直,直接將自己賣了。
蕭月生轉身,神情冷漠,瞥一眼馬春花,馬春花明眸躲閃,不敢與他直視,似是做了虧心事。
「嗯,好罷!」蕭月生眉頭皺了皺,點點頭。
徐錚沖步上拳,右拳呼的擊出,叫道:「看拳!」
他一直苦練武功,雖然悟性不行,卻有苦練之功,基本功極紮實,一拳擊出,頗有幾分精氣神。
蕭月生一手拿著剪刀,左手劃一個圓弧,套住徐錚,一捋其手腕,跨前一步,肩膀一靠,撞在徐錚胸口。
他動作看似綿軟,似是緩緩,徐錚卻只覺眼前一花,胸口傳來一股巨力,頓時身子飛起,落在兩丈開外。
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瞪大眼睛,道:「不算不算,再來!」
說罷,他腳下一蹬,飛身撲向蕭月生,如蒼鷹展翅,俯掠而下,雙手成爪,直撲過去。
蕭月生搖搖頭,閒庭信步,踏前一步,雙手同時畫弧,各圈其一手,如給徐錚戴兩隻手環。
又退後一步,兩手各搭上徐錚手腕,再一畫弧。
徐錚雙手不由張開,如伸臂擁抱蕭月生,身子前衝之勢仍在。
蕭月生收臂側身,肩膀朝前一靠,撞上徐錚胸口,他再次飛身而起,飛出三丈遠,「砰」的一下落地。
半天功夫,他方才爬起來,泥土沾染衣衫,臉上也沾上泥,顯得狼狽不堪。
馬春花小手捂著櫻桃口,明眸瞪大,怔怔看著。
徐錚低頭歎氣,來到蕭月生跟前:「先生,我服了,你武功比我高明!」
蕭月生笑了一下,點點頭,淡漠如水,轉身回到了屋裡。
傍晚時分,馬行空親自到來。
「呵呵,觀瀾道長,聽我那不成器的徒兒說,道長的太極拳高明得很。」馬行空開門見山,也不拐彎抹角。
他自覺摸熟了觀瀾道長的性子,他看似冷漠,心卻並不冷,只是對世事淡漠一些,可能是修道人的通性,不理俗事。
觀瀾道長最討厭轉彎抹角,喜歡率直,有什麼事,開口直說,效果最好。
蕭月生坐在小亭的榻上,跏趺而坐,雙手結印。
他點點頭:「嗯,今天與他切磋一二。」
「道長何處學得太極拳?」馬行空在欄杆旁坐下,感興趣的問。
蕭月生道:「是家師所傳,……可惜我身子骨太弱,練得不勤,火候差得遠。」
馬行空點頭,笑瞇瞇問:「那道長學的是何門太極?」
「不知。」蕭月生搖頭,歎息一聲,道:「是一些野路子,……山上一個人,是為了防野獸,沒有跟人打過。」
「老夫技癢,咱們推兩手,如何?」馬行空呵呵笑道。
蕭月生瞥他一眼,微微點頭,自榻上下來,二人來到院中央,台階下有一片空地,是馬春花上課處。
「請——!」馬行空抱拳,撩起衣襟,扎到腰間,左手伸出,右手按在胸前,做一個起手勢。
蕭月生靜靜站著,點點頭:「總鏢頭,我練的是太極,後發制人,你先出招罷。」
「好!」馬行空應一聲,弓步出拳,呼的一聲,擊蕭月生左肩,拳風凜凜,氣勢不凡。
蕭月生神情不動,暗自一笑,馬行空雖稱百步神拳,論及武功,委實算不得一流高手,在他眼中,破綻百出,隨手可制。
他毫不客氣,也不想掩飾,所謂韜光養晦,乃實力不濟時無奈之選,這些日子暗自觀察,他已看明白,如今世界,好似每人都沒有了內力,論及招式之精妙,他敢自詡第一。
既如此,他豈能甘臥於地,受人輕忽?!何不活得暢快淋漓,瀟灑從容?!
蕭月生一捋一按,馬行空退後一步,臉色凝重。
他忽然改變打法,饒著蕭月生轉動開來,腳下乾淨利落,身法迅捷輕巧,卻是少林的梅花樁功。
蕭月生一動不動,面朝西方,迎著夕陽站著,週身虛松,似是一頂鍾伏在地上,週身毫無破綻,渾然一體。
馬行空身形轉動不停,難以下手,蕭月生搖搖頭,慢慢的闔上眼簾,遮住陽光照射。
馬行空頓時一怒,斷喝一聲:「接拳!」
呼的一聲,百步神拳施展,身與拳合為一,如流星斜墜,直撞向蕭月生。
蕭月生微闔眼睛,身形倏動,右掌猛旋,劃出兩道圓,套住了馬行空右拳。
他手掌不知不覺搭到馬行空手臂上,輕輕一扯,馬行空前衝之勢陡增,更快撞向他。
他側身一讓,右掌已按在馬行空腰間,輕輕一送。
馬行空飛起來,撞到房門上。
房門是虛敞著,他一撞,馬上陷了進去,「砰」的一聲悶響,自屋裡傳來。
蕭月生走上台階,慢慢往裡走。
「哈哈,果然是好拳法!」馬行空自屋裡出來,抱拳大笑,臉色如常,不見尷尬。
他創立鏢局,能支撐到如今,心胸氣度卻是不缺,若敗了一次便惱羞成怒,鏢局早已關門。
「見笑。」蕭月生抱抱拳,淡漠笑了笑,進了屋,二人在屋裡坐下來。
一個清秀窈窕的丫環進來,奉上茶,馬行空盯著這個丫環,直到她退出房去。
他端起茶盞,笑道:「老朽自愧不如,咱們飛馬鏢局,如今也是藏龍臥虎呀!」
蕭月生淡淡一笑,端盞輕啜一口。
「還是道長你眼力好!」馬行空呵呵笑道:「當初那麼一個小叫化子,不成想卻是個美人胚子。」
蕭月生放下茶盞,露出一絲笑意:「當初她倒在路邊,不能見死不救,也是無奈。」
「道長宅心仁厚。」馬行空笑道。
又說了幾句閒話,他起身告辭,臨走時,笑道:「日後免不了再請道長指點一二。」
蕭月生點點頭,沒有多言。
清晨,蕭月生練完拳,馬春花推門進來,手上提了一個籃子,打開取出四道小菜。
她將小菜放到小亭的石桌上,歪頭看著蕭月生吃。
她的廚藝極好,自小沒有母親,馬行空又是個武人,性子不細,她七八歲時,就要照顧自己。
她喜歡做菜,也極具天份,常親自下廚,給爹爹做飯,練得一手精妙廚藝。
蕭月生毫不客氣,吃得津津有味,很久沒有吃得如此美味。
待他放下碗筷,舒服得的個飽嗝,馬春花乾淨利落的收拾好了碗筷,坐到旁邊。
「先生,我拜你為師,好不好?」馬春花拉著他的袖子,撒嬌一般,緊盯著他。
蕭月生搖搖頭:「你一個女孩子家,相夫救子便是,何苦要學武功?!」
馬春花明眸一轉:「我也要強身健體呀,太極拳軟綿綿的,不費力氣,再好不過!」
蕭月生一想,擺擺手:「先讀好書罷!」
「先生,你答應啦?!」馬春花用力搖晃他胳膊,興奮的問。
蕭月生搖頭:「我的武功尚沒練好,豈能誤人子弟?!」
「先生,我爹爹跟你切磋,是不是輸了?」馬春花放低聲音,縮著頭,悄悄問。
蕭月生看她一眼。
「一定是輸了!」馬春花抿嘴笑道:「若是贏了,他可不會這個模樣!」
昨天傍晚時分,她聽徐錚說,已經告訴了師父,會去替自己討回場子。
馬春花大是不忿,斥責他幾句:自己不爭氣,便找師父,真是丟男人的臉面,像小孩子。
她又去問馬行空,是不是跟先生切磋武功了,馬行空點頭承認,卻也不肯多說。
見此,馬春花心下明白,爹爹一定是輸了。
她既吃驚,又興奮,便想到了,要拜蕭月生為師,修煉太極拳。
「去搬桌椅,開始講課!」蕭月生淡淡一瞥她。
馬春花頓時住嘴,吐吐舌頭,去了屋裡搬出矮几與繡墩,來到台階下坐著,奈著性子聽蕭月生講課。
她頗為聰明,讀書進展甚快,沒有徐錚拖累,一天可學八句。
蕭月生講完,起身便要進屋,又被馬春花拽住道袍袖子,軟語嬌求,非要拜師。
蕭月生無奈歎息一聲:「你可能守秘,不得傳與他人?!」
馬春花忙不迭點頭:「當然,當然,便是爹爹問,我也不會說!」
「嗯……,既如此,也罷,便收你為徒罷!」蕭月生點頭,神情無奈,臉色仍舊淡漠。
「叩見師父!」馬春花大喜過望,直接跪倒在地,「砰砰砰」,一口氣磕九個響頭,白皙額頭印一塊兒青斑。
蕭月生生受她九個響頭,點點頭,邁步進屋:「進來罷!」
馬春花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子,轉身把門關上。
蕭月生將燈點上,柔和的燈光漸漸充滿屋子,馬春花的臉龐嬌艷秀美,越發白皙如玉,皎皎動人。
他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溫聲道:「你倉猝拜師,沒跟總鏢頭說一聲罷?!」
馬春花一怔:「嗯,爹爹不知,……不過,我能拜師父你為師,爹爹想必是高興的!」
蕭月生淡漠一笑:「還是先去稟明總鏢頭罷,……若他同意,你再過來!」
「師父?!」馬春花不解。
蕭月生擺擺手:「去罷!」
馬春花見他眼神漸冷,忙答應下來,轉身出了屋子,跑去馬行空那裡。
過了一會兒,她又氣喘吁吁的回答,額頭有一層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她身後,跟著馬行空,氣定神閒,一襲乾淨的青衫,雖然乾瘦,卻雙眼炯炯,極為精神。
馬行空進得門來,抱拳笑道:「道長,小女得蒙收錄門下,實是幸事,老夫感激不盡!」
蕭月生不僅武功高明,更有一身絕頂的醫術,他心中打定主意,讓女兒學得醫術,自己百年之後,她不必再混鏢局這碗飯。
蕭月生淡淡一笑,道:「總鏢頭不嫌我誤人子弟,我就知足了!」
「道長哪裡的話!」馬行空哈哈大笑。
蕭月生對他不甚熱情,一直是淡淡的,馬行空頗有眼色,說幾句話,便告辭離開。
「師父!」馬春花留下來,歡喜的叫道,屋裡只有兩人,溫暖的燈光照著。
蕭月生擺擺手:「你既入我門,須知我的根底,我姓蕭,名觀瀾,後來出家為道,有了觀瀾道號。」
「是!」馬春花應道。
蕭月生道:「你入我蕭氏一門,也沒有什麼規矩,練好武功,不能為惡便是。」
「是。」馬春花低眉順眼,恭聲應道。
蕭月生又道:「我的俗家姓名,不得說與別人聽,明天早晨,過來隨我練功罷。」
「是!」馬春花抬頭,明眸閃閃。
蕭月生擺擺手:「去罷!」
馬春花告辭而去,步履輕盈,快活得像一隻小燕子。
蕭月生坐在榻上,歎息一聲,微微一笑。
馬春花的資質,只能說是一般,但他歷經三世,對於調教弟子,大有心得,因材施教,倒不擔心。
收她做弟子,大半卻是因她的廚藝,還有便是想省一些麻煩,習慣有江南雲替他擋下麻煩,想調教出江南雲第二來。
第二日清晨,蕭月生自榻上起來,吐納行氣一個時辰,解座下榻,到了院中,揚聲道:「春花,進來罷!」
他知道,馬春花天不亮就來了,等了一個多時辰,卻一直靜靜站著,沒有闖進來。
馬春花推門進來,身上寬鬆的黑緞練功服貼在身上,呈現美妙的曲線。
站了一個時辰,露水打濕了她衣衫。
蕭月生朝西邊廂房一指:「那屋子給你,用來換衣衫處。」
「多謝師父。」馬春花脆生生道。
蕭月生道:「你身上既濕,便打一套原本的拳法罷!」
馬春花遵命,擺開架式,開始演練拳法,剛猛矮健,英姿颯颯,蕭月生卻暗自搖頭。
一套拳法打完,馬春花氣喘吁吁,白皙額頭有一層細密汗珠,臉龐嬌艷如春花。
「師父,我的拳法如何?」馬春花笑盈盈的問,狀甚得意。
「嗯。」蕭月生點點頭,不予置評,擺一個奇怪的姿勢,道:「跟著我做。」
兩腳略寬於肩,膝蓋微曲,腰松塌,如坐椅子,兩臂環於胸前,如抱一棵大樹,雙手萁張,是一個站樁姿勢。
馬春花跟著站樁,蕭月生矯正她的姿勢,站在花園旁,一站便是兩刻鐘。
馬春花汗如雨下,嬌弱的身子顫抖,蕭月生負手於後,冷著臉,淡淡說,若是撐不住,便逐出師門,不必再學了。
「停。」蕭月生負手踱步,忽然止步,吐出一個字。
馬春花頓時癱軟在地,素有潔癖,卻直接坐在泥地上,一動不動,綢衫貼在身上,將她身體美妙的曲線呈現。
蕭月生冷著臉,淡淡道:「馬上起來,去換了衣衫!」
「師父,我動不了了!」馬春花有氣無力,動了動手臂。
蕭月生眉頭一皺:「想像有人追殺你,不起來就沒命!……快去罷!」
「師父!」馬春花無奈叫道,掙扎一番,搖搖晃晃站起,兩腿似是不好使,笨拙僵硬,不像她自己的身體一般。
又酸又麻,痛苦不堪,卻強撐著,眼淚卻忍不住,簌簌而下,滑過白皙秀美的臉龐,落到地上。
蕭月生裝作不知,溫聲道:「站樁之後馬上坐下,乃是大忌,與受內傷無益,切記!」
說罷,轉身進了屋。
馬春花淚珠越急,滴答滴答往下流,她咬著下唇,滿臉倔強,強撐著回了西廂,屋裡榻上放著數件衣衫,卻是男式。
她皺著秀氣眉毛,選一件淡青色的,咬牙切齒換上,手腳遲緩呆滯,指揮不動。
將衣衫換上,又是一身汗,她站在榻前,不敢坐下,皺眉想著心事,想著師父蕭觀瀾。
她暗自歎息,看來拜了一位嚴師,日後可有苦果子吃了,自己真是自討苦吃!
隨即,她又想到蕭月生的武功,明眸閃亮,似是想到了什麼妙事,嘴角翹起,彎彎帶笑。
隨後的日子,蕭月生只是讓她站樁,其餘功夫,一概不傳。
馬春花站七日樁功後,實忍不住,詢問什麼時候教自己太極拳。
蕭月生微微一笑,娓娓道來,跟她講了練功之計劃,先站樁,乃是入門之法,她體質弱,力氣不足,不打好根基,先學拳法,反而有害無益。
他不屑故弄玄虛,先學樁功,練上一個月,初有根基,再學招式,僅是學兩招散手,練好了,再學其他。
馬春花心中有數,覺得師父所說有理,便認真埋頭苦練。
十日之後,她感覺到了氣如螞蟻,在身體內遊走,蕭月生授她導引之法。
武功一脈,入門之法,多是站樁,乃是普遍的培養元氣之法,但其中導引之法,卻是各有各法,高下不同。
蕭月生所授之術,自然極為精妙,僅是三兩日功夫,她便覺丹田溫暖,氤氳如霞蔚,週身暖洋洋,如浸在溫水中。
蕭月生所傳導引之法,精妙絕倫,他對身體通曉,又元神強大,能看透她身體內部,因材施教,創出這套心訣,命之抱虛訣。
馬春花畢竟出身武人之家,自小練功,雖然練得不得法,卻身體強健,血氣充足,遠甚尋常男子。
抱虛訣運行開來,十幾年打下的根基便顯威力,內力突飛猛進,僅是幾日功夫,已頗有根基。
一個月後,蕭月生傳她招式,僅教了一招,這一招有三式,一捋一按,或一捋一靠,或一捋,再捋。
其招式源自太極拳的勁力,正是蕭月生當初所施展的,馬春花興趣大生。
這一招,她已暗自揣摩了很久,自從見到,見威力宏大,便一直暗自琢磨,想學會它。
這一招看著簡單,她越捉摸,越覺其妙無窮,似是而非,難盡窺見全豹,冥思苦想數日,仍難想明白。
隱隱的,她總覺得其中別有關竅,自己是想不明白,只要點明了,便能學會這一招。
如今,蕭月生稍一點撥,她頓有撥開雲霧見明月之感,一氣貫通,得其精妙。
這一日傍晚,她出了蕭月生的院子,因為時間甚早,沒急著做飯,便去了演武場。
演武場上,仍舊如常,馬行空大馬金刀,坐在太師椅上,其餘鏢師與趟子手們熱火朝天的練功。
武功是他們保命的手段,若是偷懶,行鏢時遇到盜寇,打起來,定會沒命。
他們頭上如懸一柄劍,以一縷青絲所懸,如此刺激之下,他們個個拼了命的練功。
「爹!」馬春花輕盈走到馬行空身前。
馬行空目光炯炯,氣勢威嚴,在眾人身上不停轉來轉去,自豪滿懷,聞呼喚聲,轉身過來,手上鐵膽仍轉個不停,呵呵笑道:「春花呀,練完功了?」
他暗自歎息,竟沒聽到女兒腳步聲,是自己太過專注,還是自己老了,耳聾眼花?!
年紀大了,最怕的便是衰老,縱使神功蓋世,也是無能為力。
「嗯,練完了,」馬春花點頭,明眸一掃:「爹爹,你臉色不好,歇一下罷!」
「不妨事,可能是今天練得太久了。」馬行空笑笑。
「爹,你年紀大了,不能跟年青人一樣啦!」馬春花輕聲勸道,隨即吐了吐舌頭,自己忘了,爹爹最忌諱說老。
馬行空臉色一沉,隨即鬆下來,笑道:「是呀,我年紀大了……,呵呵,等你與錚兒成親,爹就頤養天年,不管鏢局的事了!」
「爹——!」馬春花跺跺靴子,秀臉飛霞,嬌態動人。
「師兄,師妹!」徐錚走了過來,赤著上半身,肌肉雄健凸起,蘊著力量,雖有滿臉的青春痘疤,仍難掩英姿勃勃。
馬春花瞥他一眼,輕哼一聲,轉臉不理會他。
馬行空道:「錚兒,你的百步神拳,初有火候,還要加緊!」
「是,師父,徒兒定當努力!」徐錚用力點頭。
他轉向馬春花,笑道:「師妹,聽說你拜了觀瀾道長為師,可是真的?」
「嗯,是真的。」馬春花懶洋洋答道。
徐錚哼了一聲:「拜他為師做甚?!……師父的拳法,你若練好了,足夠使了!」
馬春花秀氣的眉毛蹙起來,轉頭橫徐錚一眼,不說話。
徐錚頗是遲鈍,未覺馬春花的不悅,哼道:「來來來!師妹,你跟他練了一陣子,讓我看看你都學了什麼!」
「錚兒!」馬行空開口,擺擺手。
「師父……」徐錚無奈,對於蕭月生,他一直暗生敵意,隱隱覺得,師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
馬春花明眸一轉,忽然一笑,哼道:「好啊,咱們切磋一下罷!」
「春花!」馬行空喝道,沉下臉:「莫要胡鬧!」
「爹爹,師兄一直瞧不起我師父,不給他點兒厲害瞧一瞧,他不會服氣!」馬春花哼道。
「師父,觀瀾道長醫術尚可,至於武功嘛,誰知道會不會誤人子弟!」徐錚伸著脖子哼道。
馬行空想了想,點點頭:「嗯,比一比也好。」
他也想知道,女兒究竟學得如何,觀瀾道長是不是盡心教她,還是敷衍。
演武場上,人們紛紛停手,圍成一圈,馬行空坐在太師椅上,大馬金刀,目光凜然。
他對面五步遠,馬春花與徐錚對面而立。
「師兄,你出招罷!」馬春花靜靜站著,招招手。
徐錚抱拳喝道:「師妹,你小心了!」
一拳擊出,呼呼作響,他成心挫馬春花的銳氣,免得她這般驕傲,總要壓自己一頭,這一拳使出**分功力。
馬春花踏前一步,白皙的左掌畫出一個圓,準確套中徐錚拳頭,輕輕搭在他小臂,一捋,一按。
徐錚拳頭被她按住,頓覺手臂被朝前拉去,力氣甚大,忙用力往回扯,想穩住身形。
卻不防臂上力道陡變,由前扯變後推,加上他原本的回扯,兩力相加,他無法抵擋。
「登登登」他踉蹌後退三步,屁股著地,坐到地上。
他滿臉通紅,如猴子屁股一般,一下撐起,大聲喝道:「好!再來!」
馬行空微瞇著眼睛,認出這一招,正是蕭月生當初施展的拳法,只是略加變化。
他心中百般滋味,既為女兒高興,又覺幾分不自在,不僅自己輸給觀瀾道長,自己的徒弟也輸給了他徒弟了!
所謂名師出高徒,果然如是!
徐錚極不服氣,覺得自己冷不防,身子前衝,又是一拳衝出,與剛才一般無二。
但這一次,拳勢卻略減,沒有先前的凌厲,僅使五分力氣,留以防備她變化。
馬春花輕輕一笑,左手再畫圓,又準確的套上徐錚右拳,搭上他小臂,順勢一捋。
徐錚冷笑,右腿踏上一步,止住前衝之勢,手臂勁力蘊著,含而不發,應付她的一按。
馬春花順勢踏前一步,右腳貼上他左腿,側身一撞,香肩撞上他胸口。
徐錚頓時飛了起來,飛出一丈開外,「砰」的一下落在平坦地上,打了兩個滾,一下彈起來。
「錚兒,好啦!」馬行空一擺手,沉聲道。
徐錚臉紅,眼也紅,狠狠瞪著馬春花,被她連綿摔兩個跟頭,他實在抹不開臉。
馬春花毫不畏懼的瞪他,哼道:「我到今天只學了一招,對付師兄你,已經夠用了!」
「你——!」徐錚怒瞪她。
「春花,去給你師父做飯罷!」馬行空道。
馬春花一看天色,秀臉一變,忙不迭答應一聲,一溜煙兒跑開,衝向內院。
「大夥兒各忙各的罷!」馬行空沖眾人擺擺手。
眾人散開,臉上興致盎然,紛紛打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並不知馬春花已經另拜他師。
「師父,弟子給您丟臉了!」徐錚低著頭,羞愧說道。
「怨不得你!」馬行空笑了笑,歎息一聲:「春花她熟知你的武功,你卻不知她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怨不得你!」
徐錚頓時抬頭,恍然在悟,雙眼恢復幾分神采,又搖搖頭:「師父,我便是知道她的招式,也防不住。」
馬行空緩緩點頭,苦笑道:「唉,她拜了一個好師父啊!……錚兒你去吧,用心練功莫鬆懈,武功都是人使的,便是少林羅漢拳,高手使來,也是威力宏大!」
「是,師父!」徐錚重重點頭,眼神堅定。
轉眼之間,秋去夏來,一年時光匆匆而過。
盛夏的清晨,陽光明媚。
馬春花一身淡粉色勁裝,在蕭月生的院裡練功,動作利落,舒展大方,如舞如蹈,看著是一種享受。
蕭月生則坐在小亭中,斜倚著欄杆,一手撥著檀珠,另一手拿著一卷書,看得入神。
他腿邊是明月這條愛犬,它正將頭枕在他腿上,瞇著眼睛,懶洋洋的,透著舒服。
石桌上紅泥小爐,汩汩做響,白氣蒸騰,茶香裊裊,在小亭內繚繞不絕。
馬春花緩緩收勢,明眸一閃,恢復如初,她輕盈來到亭中,斟滿一盞茶,送到蕭月生身前,笑道:「師父,爹爹接了一單大生意,三十萬鏢銀。」
蕭月生點頭,放下收,接過白盞,道:「嗯,做了這一趟,今年算是有著落,不必再接鏢了。」
「是呀,爹爹也這般想。」馬春花笑道,坐到蕭月生身邊,帶來一陣幽香。
她如今模樣已變,臉龐越發白皙如玉,明眸閃閃,黑得發亮,內蘊光華,整個人彷彿發著光一般。
馬春花並不怕師父,好似看穿了他冷漠的外表。
「你要跟著一起?」蕭月生淡淡問,茶盞遞過去,馬春花伸手接過來,放到石桌上。
「爹爹想請師父也一道跟著,做到萬無一失。」馬春花不好意思的笑道。
「嗯,也好。」蕭月生點頭。
這一年來,他調養身體,有丹藥之助,進境甚快,內力渾厚,雖有些駁雜,卻不妨礙。
馬春花也從中受益,一天三頓,她一直是親自下廚,然後陪著他一起吃飯,怕他孤單。
蕭月生將丹藥融於飯菜中,馬春花不知不覺吃下,內力大增,只以為是所修功法玄妙故。
馬春花興奮的道:「師父,我昨天跟爹爹切磋一場,僅是三招兩式,便敗了爹爹!」
「嗯,莫要太過招搖,關鍵時候出手。」蕭月生點點頭,看著書,漫不經心。
見他如此,馬春花的得意也消散了,「噢」了一聲,也拿起一本書,倚著欄杆,小手輕輕撓明月的脖子,明月舒服無比,瞇著眼睛,似是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