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真隱
江南雲掌如白玉,晶瑩溫潤,閃著光澤,輕飄飄拍中趙一風的胸口,如情人撫摸。
趙一風眼睜睜看著,想要避開,剛一動彈,胸口已經中掌,頓時眼前一片漆黑。
他如被巨木擂中,身體頓時飛起來,掠過大廳,落到地毯上,去勢不停,在地毯上滑行,如在滑上,直至被門檻擋住。
倚著門檻,趙一風緩緩站起身,緊緊咬著牙,雙眼如炬,死死瞪著江南雲。
眾人瞧他臉色,並未受內傷,似是以巧勁兒讓他丟了一個大醜,不禁暗歎,江南雲也並非外界所傳般辣手嘛,以訛傳訛,果然不能輕信的。
江南雲抿嘴淡淡一笑:「趙少俠,今兒個大伙都來,師父高興,便饒你一命,……若有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了!」
趙一風緊盯著她,目光怨毒,默然不語。
他心高氣傲,士可殺不可辱,若是被打敗,他心甘情願,並不會生出怨恨,只怪自己學藝不精,但如此被折辱,卻不可饒恕!
他心中殺機盈沸,若不是還存著一絲理性,知道並非敵手,早就撲上去,縱使她美若天仙,也要殺了她!
「去罷!」江南雲一揮手。
趙一風抱拳冷笑:「今日賜教之恩,來日必報!」
說罷,目光如刃,緩緩掠過廳中諸人,像是要將他們一一記在腦海裡,挑簾出了大廳。
「這傢伙,可真是氣人!」岳靈珊嬌嗔。
令狐衝劍眉輕皺,抬頭看一眼江南雲,揚聲道:「江姑娘,他對你恨之入骨了!」
江南雲嫣然一笑,輕撇嘴角:「他這般武功,再練上一百年才夠看!」
「江幫主,不然!」岳不群搖頭笑道:「這位年輕人,武功卻也不俗,佼佼出群。」
廳中諸人皆點頭,剛才的鬼王刀法,他們看在眼中,威力強橫,若是換了自己手下弟子,怕是不敵。
他們在說話,林平之微蹙眉頭,闔著眼簾,一動不動,似是老僧入定,寂然無聲,任由旁人說話。
見他如此,華山派諸人並不相擾,隱隱明白他在做什麼,林平之的強記之能,他們皆已曉得。
這一陣子,華山派內的武功秘笈不少,皆是掌門林平之與人動手之際,將他們招式記住,還原而成。
只是,他的功力不夠,見識也差了一些,卻是無法洞徹內氣運行,僅得其形,未得其核。
但僅是此點,已經不易,對於派中諸弟子提升極大,大增其見識,又采其精華。
至於內功,華山派的內功心法,已經極高深,遠勝其餘各派,紫霞神功,威力絕倫。
「江幫主,此子不可小覷呀。」方證大師宅心仁厚,緩緩說道。
江南雲抿嘴一笑:「有勞大師掛心,放心罷,他若是老老實實,最好不過,若是再敢挑釁,我可不會客氣!」
方證大師雙掌合什,宣了一聲佛號,想起眼前此女,心狠手辣,斬草除根,何須自己操心!
他們議論紛紛,皆雲此子年紀輕輕,武功卻如此高明,將來成就不可限量,雖比不上林平之令狐衝他們,卻也是佼佼之輩。
畢竟林平之、令狐沖還有儀琳,乃是五嶽劍派中人,可謂是名門大派,成就高一些,領袖群倫,也是理所當然。
蕭月生聽著他們議論,微微含笑,手撫八字鬍,似是極為愉快,絲毫不受趙一風挑釁的影響。
如此作派,他給眾人豁達之感,皆暗歎果然胸襟不凡,故武功能達如此深不可測之境。
在場諸人,能看清江南雲出手者,唯有蕭月生一人。
江南雲這一掌下去,趙一風若無其事,僅是丟了一個大醜罷了,看似僅為出氣,並不傷人。
他卻看得出來,這一掌暗蘊內力,乃玉虛訣的內力,無相無色,悄無聲息,隱於趙一風身體內。
人之身體,奧妙無窮,而武林中人,僅識得正經、奇經,對於其餘經脈,卻知之不多,兩眼一抹黑。
蕭月生心神過人,能洞徹身體每一寸,識得一些深潛的穴道與經脈,這些穴道經脈,常有不可思議之能,他稱之為隱穴與隱脈。
江南雲這一掌之力,化為春風細寸,潛到其中一個隱脈中,趙一風運功內視,也無法察覺。
待到一定時刻,這些內力猛的作亂,其禍之烈,宛如在他身體裡放了一包炸藥。
他歎息一聲,搖搖頭。
岳靈珊忍不住問:「蕭先生,怎麼啦?!」
眾人也望過來,目光炯炯,想要看穿他的心思,他們都覺得,蕭月生今天有些古怪。
蕭月生搖頭歎息:「他這套刀法,威力固然驚人,但卻有一樁致命之處。」
「哦——?」岳不群忙問,瞥一眼林平之。
他知道林平之所為,已經記住了這套威力絕倫的刀法。
蕭月生站起身來,負手踱了兩步,重新坐下:「若是我所料不差,他這套刀法,乃是催動潛力,施展過後,必有禍患。」
岳不群若有所思:「先生你是說,他施展過刀法,……自己便會受傷?!」
蕭月生緩緩而有力的點下頭。
「唔……,所謂剛不可久,但此子刀勢滔滔,無窮無絕,確實怪異得很。」岳不群點頭。
「老衲想來,此子刀法太過霸道,想必心法是玄妙的。」方證大師緩緩說道。
「先生識得這套刀法,不知傳承自何人?」沖虛道長撫髯微笑。
蕭月生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放下來。
「此刀法名謂鬼王刀法,當初傳自南宋一位高手,此人霸道殘忍,殺人盈野,最終被數個高手圍攻而亡。」蕭月生淡淡說道。
眾人心中驚異,沒想到蕭月生竟真的知曉,其見識之廣博,令人咋舌不已。
「先生難不成見過此刀法?」岳靈珊輕哼一聲。
蕭月生點頭,微笑道:「巧得很,在下倒是見過這套刀法。」
「哦——?!」眾人訝然。
蕭月生搖頭微笑,但卻不語,顯然沒有細說之意。
他們盯著他看,相對無言,胃口被吊起,他卻不說,但又不能強逼著他說,心中著實癢得很。
門簾一動,小荷一身綠衫,裊裊而來,腳下如凌波而行,飄然靈逸,兩三步便至蕭月生跟前。
「老爺,早膳已經好了。」小荷脆聲道。
蕭月生點頭,朝眾人呵呵笑道:「來來,入席入席,咱們吃點兒東西墊一墊。」
說罷,站起身來,便朝外走,容不得眾人拒絕。
黃昏時分,百鳥歸林,觀雲山莊一片喧鬧,嘰嘰喳喳的鳥鳴聲不絕於耳。
蕭月生在弱水亭上面,沐浴在霞光之中,左手端著白玉杯,酒杯被霞光映成艷紅,晶瑩剔透。
身下琉璃瓦一片彤紅,他側臥其上,右臂支撐,眼望斜墜烏金,若有所思。
「師父。」圓潤如珠,糯軟如蜜,正是江南雲的嗓音。
他朝下瞥她一眼,招招手。
江南雲淡紫色身形晃動,倏的出現在蕭月生身邊,帶來一陣幽香,撩人心弦。
她優雅坐到明亮的琉璃瓦上,眼波盈盈如水,注視在他臉上:「師父,他們都走了。」
「嗯。」蕭月生點點頭,白玉杯送到嘴邊,輕抿一口酒,溫聲道:「那個趙一風,現在差不多了罷?」
江南雲幽幽一歎,點頭道:「他如今武功差不多廢了。」
「不會知道是你動的手腳罷?」蕭月生又問。
江南雲臻首輕搖,露出一絲笑意:「自是不會!……他的內力深厚,卻失之精純,感覺不出其中玄妙,若是聰明,應能隱隱猜到。」
「嗯,他原是幸運之人,可惜,不懂得珍惜……」蕭月生點頭,復又歎息一聲,臉上露出悲天憫人神情。
江南雲暗自一撇嘴,微微一笑。
蕭月生看到她的不以為然,卻裝作不知,她自是難以明白自己心情,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非僅同情趙一風,而是同情天下人。
他們個個身陷紅塵,難以自拔,難以自控,隨波逐流,不知何時一個大浪打來,便永世不得翻身。
「師父,乾脆直接殺了他便是,何苦這般麻煩?!」江南雲不解的問道。
蕭月生搖頭:「此人的鬼王刀法,自何處得來,我想知道,不必急著殺他。」
他又道:「再去查查看,他的為人如何,若是個良善之輩,便想個不讓他送死的法子。」
「師父仁慈!」江南雲嫣然笑道。
蕭月生橫她一眼:「你呀!……能不殺人,便不要殺人!……世間法則之一,便是因果相循,縱使你武功強橫,也難逃此律!」
江南雲嫣然笑道:「是,我明白啦。」
這個思想,他已經多次灌輸於江南雲聽,江南雲也明白,只是事到臨頭,總忍不住想斬草除根。
「準備一下罷,我要離開這裡,回觀雲島。」蕭月生擺擺手,懶洋洋的道。
「師父真的要走?!」江南雲霍然轉頭。
蕭月生笑了笑:「自然要走,莫不是以為我說著玩兒的?!」
「可是……」江南雲黛眉緊緊蹙起,攢聚成峰,玉臉上神色難看,低頭不語。
蕭月生呵呵一笑,搖搖頭:「你呀,又不是小孩子了!……過上兩天,便來觀雲島看看我,憑你辣手仙子的輕功,來去自如,又不費事兒,跟在這兒差不多。」
「師——父——!」江南雲扭動腰肢,膩聲嗔道。
但被蕭月生這般一取笑,她沉甸甸的心情卻好了一些,天空不再灰暗。
東海觀雲島
蕭月生駕著一艘小船,手上拿著木槳,並不以內力催動,純粹以**力量前行。
正是旭日東昇時,迸出萬道金光,遼闊的海面上,一條條金蛇在蜿蜒游動。
蕭月生小舟上坐著一人,卻是劉菁。
他一身青衫,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劉菁則一身月白羅衫,剪裁合度,盡顯曼妙身材。
「大哥,咱們要去哪裡?」劉菁坐在他腳下不遠,仰頭笑問,金光之下,面如白玉,目若點漆。
「隨便看看罷。」蕭月生笑道,手上木槳划動,小舟輕飄飄的向前,卻速度奇快。
他雖沒用內力,僅憑**力量,但經過九轉易筋訣修煉,再有天雷之力鍛造,**力量極為強橫,突破了人類極限。
兩人乘著小船,在茫茫大海上而行,離觀雲島越來遠,到了最後,變成了一個小黑點兒,最終消失不見。
觀雲島一不見,劉菁便心虛,心中湧起恐懼。
她一直沒有身為高手之感,雖然內力精深,武功高妙,但卻罕與人動手,一直以來,還以為自己是原本的劉菁。
大海茫茫,縱使她內力精深,可凌波微步,在海面上行走,卻走不了多久,終有耗盡內力之時,豈不是白白送命?!
蕭月生見她玉臉發白,微微一笑,道:「菁兒不必擔心,縱使有了大風大浪,我總不能讓你掉到海裡!」
「大哥,咱們走得太遠,萬一翻船,可怎麼得了哇?!」劉菁打量四周,憂心忡忡。
蕭月生搖頭笑了笑,放下木槳,小船忽然停下來,劉菁不由轉頭望向他。
蕭月生伸手一攬她柳腰,身形驀然消失在原地。
二人身形出現,乃是在一片桃樹林中。
劉菁轉頭打量,茫然四顧,眼神漸漸清明,轉頭道:「大哥,咱們回到島上了?!」
蕭月生呵呵一笑:「難道這裡也記不清了?!」
「真是在島上的樹林裡呀!」劉菁難以置信的打量四周,摸摸這棵樹,又撫著另一棵樹。
忽然,她停下來,撫著一棵樹,道:「就是在島上,這棵樹上的字,還是我刻的!」
蕭月生走過去,拉起她,笑道:「菁兒,這一會兒,你不擔心了罷?!」
「大哥,你何時有了這般本領?……還瞞著我!」劉菁點頭,抿嘴一笑,輕嗔道。
蕭月生笑了笑,道:「我剛煉成不久。」
「大哥,咱們出海,究竟是為了什麼?!」劉菁白玉似的臉上一片鄭重。
「唉……,好罷,我便說與你聽聽。」蕭月生歎息一聲,無奈的搖頭道。
「大哥,若是不方便,我不聽也成的。」劉菁忙道,不想惹他為難。
蕭月生溫聲道:「咱們觀雲島雖好,風景極美,但靈氣不足,我修煉起來,卻是助益不大。」
「嗯。」劉菁點點頭。
她聽清楚了,卻是不甚明白,雖然武功極高,但武學的見識卻不高,甚至還不如江南雲,平日裡,她不喜歡練功,更喜歡女容,刺繡,描畫。
「我如今進境艱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容不得退後,需得尋找靈氣濃郁之處,助我一臂之力。」蕭月生繼續說道。
「大哥是想在大海上尋找?!」劉菁黛眉一挑。
蕭月生笑了笑,道:「我粗通望氣之術,可隱隱察得那靈氣濃郁的所在,咱們慢慢尋過去便是。」
「這樣呀……,那就好!」劉菁點頭,恍然大悟,白玉似的臉上神情一鬆。
「菁兒想不想陪我一起?」蕭月生問。
「既然如此,自然要跟大哥一起!」劉菁重重點頭。
蕭月生笑了起來,神色歡喜,上前一步攬她入懷,右手環上她纖細柳腰,身形一閃,兩人消失在原地。
踏上一座小島,劉菁站在一塊兒礁石上,打量四周,顧盼左右上下,搖頭不已。
一陣海風吹來,她羅衫飄蕩,如欲隨風歸去。
她搖頭道:「大哥,這裡太荒涼了呀!」
這座小島與觀雲島差不多大小,形狀如一個倒扣著的碗,又如女人的玉乳。
但與觀雲島比,景色卻是天差地遠,彷彿一個穿著綾羅綢緞的富人,與一個衣衫襤褸的叫化子。
島上一片荒涼,樹林遍佈,但卻都落了葉子,個個乾枯,沒有一絲生機,看上去便覺蕭瑟。
「就是這裡了!」蕭月生站在不遠處的沙灘上,微闔雙眼,臉上露出歡喜神色。
他感覺之中,此處靈氣滾滾,遮天蔽日,直壓過來,有大雨之前,烏雲壓頂之感。
靈氣所注,他身體內的真氣與外界的靈氣融為一體,不停的交換穿梭,真氣有了生命一般,如一條條游魚,在體內體外游來游去,如同在江河與大海之間游動。
他微闔雙眼,心靈一片安寧喜樂。
「果然是靈天福地!」他深深歎息一聲,緩緩睜開雙眼,僅是這一會兒的功夫,他便覺得修為略增。
這在從前,乃是難如登天之事。
天地靈氣,彷彿無窮無盡,被他吸納於體內,他身體如一個無形的黑洞,不停的吞噬。
「大哥,這裡太過荒涼了!」劉菁遲疑道。
蕭月生呵呵一笑,身形一閃,出現在劉菁身邊,踩著礁石,攬著她的纖腰,笑道:「荒涼一些又有什麼,我在這裡練功,又不是在這兒生活。」
劉菁笑了笑:「嗯,那倒也是!……大哥,從這裡,你能不能一下子回去?」
蕭月生點頭,兩人身形一閃,再次原地消失。
兩人仍舊出現在一片桃樹林中,桃樹正盛開著花,入眼處,皆是絢爛的桃花,與剛才的荒涼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反差極大。
劉菁興奮的笑道:「大哥神術!」
蕭月生微微一笑,道:「菁兒你若努力一些,也能修成此術。」
劉菁頓時一滯,白玉似的臉上升起兩團酡紅,羞澀的笑了笑:「大哥,我是不成的……」
二人雖成婚頗有一些日子,她卻仍羞澀如少女,不時的會臉色,神態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