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自殺』
蕭月生轉身回來,看著二人動手情形,暗自一笑,孫玉如也會耍小心眼,根本沒將真本領使出來。
兩人劍來劍往,維持平手之局,難分上下。
「師妹,果然大有長進!」李天勇沉聲說道,長劍一挑,環上她喉嚨,輕巧而毒辣。
「二師兄見笑!」孫玉如斜刺探步,一步滑出七八尺,脫出他劍尖籠罩範圍,長劍一撩。
李天勇見她退避,跨步上逼,長劍再刺其喉嚨。
「叮」孫玉如原本撩出的長劍恰好等在那裡,外人看上去,李天勇的劍似乎故意撞上去。
李天勇身形一滯,眉毛一挑,臉色大變。
劍上的勁道極大,他暗叫一聲不妙,長劍蕩起,身子劍上的力道極古怪,竟是綿綿不絕,彷彿她的劍一直抵著,用力向上抵著,其實,她的劍尖早已離開。
長劍的力量古怪,想要脫手飛走,他凝神運力,氣充於手掌,鎮壓長劍,身形便不由的停滯一下。
孫玉如墊步一探,身形飄飄向前,輕盈迅捷,同時刺出一劍,劍光一掠而至,停在他喉嚨上。
「二師兄,承讓!」孫玉如收劍,退後一步,歸劍入鞘。
李天勇摸了摸喉嚨,苦笑著搖搖頭:「唉……,又是這一招,果然好劍法!」
孫玉如一撩一刺,使用這一招,在月底小校上出盡風頭,李天勇事後也曾仔細的捉摸這一招。
看上去,這一招並非極盡精妙,簡單平常的一式而已,但卻能屢屢建功,必有其獨到之處。
惜乎,無論他如何的研究,總難洞悉其妙,深以為憾,今日終於親自領教,明白了原由。
他摸著喉嚨,慢慢化去滲入膚下的寒意,沉吟片刻,點點頭,讚賞的看著她:「好劍法!……三師妹,確實劍法不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二師兄,我只是取巧!」孫玉如笑盈盈的道。
二師兄素來沉穩,不會誇獎別人,只會訓斥人,自己還是頭一回聽得他的稱讚。
她轉頭瞥一眼蕭月生,露出得意神情。
蕭月生暗自搖頭一笑,臉上神情不變,裝作不知,看向他處,惹得她暗自咬牙,恨恨不已。
「這一招,可是蕭先生的指點?」李天勇沉聲問。
孫玉如笑容頓時斂去,不善的瞪著他,跺腳哼道:「二師兄!……我自己就練不成這一招?!」
李天勇搖搖頭,打量著她:「可記得師父曾說過,三師妹你聰明則聰明,只是性子太和善,難有披荊斬棘的魄力?」
「師父也太小瞧人啦!」孫玉如哼道,睜大圓亮的眸子,溫婉秀美的臉龐全是不服氣。
「師父所說,錯不了的。」李天勇沉穩說道,轉眼望向蕭月生:「蕭先生,你深藏不露,我不知你安何居心,但是……,你若做出有損我煙霞派之事,縱使天涯海角,我李某人也不會放過你!」
蕭月生轉過頭,看李天勇一眼,眉毛皺了皺,隨即洒然而笑,搖搖頭,沒有說話。
李天勇心中一凜,呼吸緊了緊,心中更驚,此人絕非是等閒人物,剛才僅是皺一下眉頭,自己便覺莫名的威壓迎面而來,泰山壓頂,心莫名其妙的一顫,怦怦作響,膽氣為之奪。
這等氣勢,便是師父也不曾有,自己僅在泰山派掌門——天門道長身上見識過。
蕭月生僅是皺了下眉毛,便不再理會,轉過頭去,負手觀賞周圍的風景。
孫玉如見他如此,忙道:「二師兄,你就會大驚小怪,你們可是有事下山,還不快去見師父?!」
李天勇心中凜然,有了忌憚,點點頭:「我與四師弟這次下山,是想為民除害,聽說,滇南的大寇諸無由來了登州府。」
「我怎沒聽說?!」孫玉如歪頭問。
李天勇冷笑一聲:「你整日裡忙得很,不敢有勞!」
「二師兄!」孫玉如跺腳,嬌嗔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快跟我說說那個諸無由!」
李天勇沉吟一下,開口道:「諸無由出身滇南,只是卻從不在滇南劫掠,手段毒辣,從無活口,所以一向神秘得很,這一次,有人傳來消息,說是諸無由來到了登州府。」
「他武功如何?」孫玉如皺起秀氣的眉毛。
「武功極高,否則,早被人除了!」李天勇沉聲道。
孫玉如眉頭皺得更厲害,露出擔憂神色:「他武功這般高明,咱們能對付?」
「此事說來話長,」李天勇搖搖頭:「咱們去,僅是幫忙,出手的是泰山派的道長們……」
「我說呢——!」孫玉如皺著瓊鼻,哼道:「原來是給泰山派搖旗吶喊呀!」
李天勇沉聲道:「這諸無由敢來山東,若是任由他橫行,咱們山東境內的武林群雄,顏面何存?!」
「嗯,那倒也是……,」孫玉如點點頭,臉上的憂慮未除:「可是,若運氣不好,真的遇到諸無由……」
「行了!」李天勇一揮手,不悅的沉聲道:「生死由命,真的遇到了,也未必打不過他!」
孫玉如見二師兄如此,知道多說無益,他聽不進去,好在他們已經平安回來了。
她一扭身,蠻靴輕移,來到蕭月生身邊,溫柔的道:「蕭先生,咱們回去吧!」
蕭月生微笑點點頭,舉步而行,左手負於背後,似乎拿著一件什麼東西,不想讓人看到。
兩人剛走幾步,耳邊驀的響起一聲斷喝:「站住!」
兩人定住,回頭望去,卻是楊光遠雙手握拳,咬牙切齒的瞪著這邊,雙眼如兩隻火把,目光熊熊燃燒。
「四師弟,怎麼了?」孫玉如眉頭微皺,卻是溫柔的問道,看到了他俊臉上肌肉一跳一跳的,像是快要爆發的火山一般。
楊光遠咬著牙,熊熊的目光用力盯著她,緩緩說道:「三師姐,我要跟你比一場!」
聲音聽著怪異,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絲絲的氣聲,似是寒冷時發出的聲音。
「四師弟,二師兄都……,你還是算了吧!」孫玉如皺起秀氣的眉毛,搖頭說道。
「二師兄是二師兄,我是我!」楊光遠緩緩走近,目光轉向蕭月生,目光由熊熊火焰變成了寒冰。
蕭月生轉過頭去,只給他一記側面,心中暗自歎息,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癡人。
「你想做什麼?!」孫玉如見他緊盯著蕭月生,目光不善,踏前一步,擋在蕭月生身前。
在她以為,蕭先生雖然劍法高妙,但卻沒有內力,若是四師弟成心殺他,怕是無力抵抗,故極為緊張。
楊光遠用力一指蕭月生:「三師姐,我若勝過你,便要跟他較量較量,……你敢嗎?!」
最後一句,沉聲喝問蕭月生。
蕭月生轉過頭來,無法再裝聾作啞,搖搖頭,歎息道:「我實在不解,咱們無冤無仇,我又手無縛雞之力,為何非要難為我?!」
「裝得倒像!」楊光遠冷笑,不屑的瞪他:「你成天躲在女人背後,能躲到什麼時候?!」
孫玉如秀美的臉龐頓時一變,刷的沉下來,不耐煩的大聲道:「四師弟,你胡說八道什麼呀,快給我回去!」
「我不回去!」楊光遠大聲道,狠狠瞪著蕭月生,慢慢轉向孫玉如,目光轉柔,露出一抹哀傷:「三師姐,你……你真要護著他?!」
「蕭先生還是病人,你莫要胡鬧!」孫玉如蹙著眉頭呵斥,聲音雙一轉,溫柔許多:「四師弟,師姐的話,你也不聽了?!」
楊光遠聲音低沉,似是哀求一般說道:「師姐……,這一回,我一定要打敗他!」
師姐二字,他喚得柔腸百轉,蕩氣迴腸。
孫玉如怔怔看著他,對於他的一腔心意,聰明如她,豈能不明白,只是心底一直將他當做小弟弟,生不出男女之情。
見到他這般痛苦,她心腸軟,也覺得難受,溫婉秀美的臉上露出憐惜神情。
她長長歎息一聲,哀求一般的低聲道:「四師弟呀,蕭先生身子弱,不能跟人動手的呀……」
「我不信!」楊光遠惱怒的瞪她。
「師姐的話,你也不信了?!」孫玉如露出傷心神情。
楊光遠緊盯著孫玉如秀臉,臉色陰晴不定,喘息粗重,似乎經過一場劇烈的搏殺一般。
「我不信!」楊光遠緩緩說道,臉色陰沉,像是天空堆滿了厚厚的烏雲。
「好罷!」孫玉如溫婉秀美的臉一下子變得冰冷,淡淡望著他:「你想動他,先打敗我!」
說罷,羊脂白玉般的小手搭上劍柄,淡淡站著,毫無表情,冷漠得似是一塊兒冰。
看她的神情,似是看一個陌生人,楊光遠知道,自己定是大大傷了三師姐的心了,他心中絞痛,恨不得仰天長嘯,直想拿劍剖開自己的胸口,讓她看到自己的心。
蕭月生慢慢踱步,來至李天勇身旁。
李天勇警惕的望著他,目光疑惑:「有何見教?!」
蕭月生負手於後,清風自遠處呼嘯而來,掠過山間的樹林時,變得柔和,讓他一身青衫輕輕飄動。
他抱拳,溫和說道:「李少俠,最好,你攔一下這二人,莫讓他們動手。」
李天勇沉穩的目光在他臉上一轉,心思轉動,淡淡說道:「四師弟雖然年紀最小,但論及天資及勤奮,卻是不輸於大師姐,……這些年來,大校與小校時,都是讓著三師妹,即使三師妹突飛猛進,勝負也殊為難料啊……。」
蕭月生笑了笑,明白他言下之意與心中所想,卻懶得與他一般見識,他見過當世卓絕人物眾矣,李天勇在他眼中,實是微不足道。
他笑了笑,溫聲說道:「這二人若是交上了手,怕是會見血光。」
李天勇冷笑一聲,搖搖頭:「你也太少瞧咱們煙霞派的師門情誼了,他們手下有分寸的!」
蕭月生心下暗自一歎息,搖搖頭:「那李少俠注意一些,及時插手,免得釀下大錯罷……」
不等李天勇說話,他轉身便走,站回原處。
二人說話的功夫,孫玉如與楊光遠二人慢慢靠近,互相對視,握劍的手越來越用力。
「來罷!」孫玉如拔劍出鞘,平平端在眼前,劍尖指向楊光遠,圓亮的眸子冰冷無情,淡淡說道:「出招罷!」
楊光遠心痛如絞,右手青筋賁起,深吸一口氣,緩緩拔出長劍,慢慢抬起,擺了一個起手式。
孫玉如墊步上前,長劍一探,迅疾刺其喉嚨。
楊光遠側身斫斬,劃出一道圓弧,如半月之形,封攔她前刺,發出輕微嘯聲。
二人頓時打鬥在一處,輾轉騰挪,輕盈如跳芭蕾舞,動作優雅,劍光閃爍,於曼雅中蘊著殺機。
李天勇眉頭皺起,沉下臉來,右手按劍,踏前兩步,已然看出,三師妹與四師弟招式狠辣,不像是同門切磋,反而像是仇人相鬥。
他餘光掃一眼蕭月生,難不成,真的會被他說中?!
兩人身為同門師姐弟,平常經常切磋,彼此知根知底,每一招每一式,都熟悉無比,即使閉著眼睛,也知道對方使出什麼招式。
轉眼之間,劍光閃閃中,三十餘招過去,孫玉如心中惱怒,果然,這個四師弟先前確實讓著自己,如今的劍法,若非得了蕭先生的指點,早就不敵。
他招數的火候,比自己強過甚多,每一招使來,都是老練狠辣,剛柔相濟,已得煙霞派劍法之妙。
她銀牙一咬,不使絕招,斷難取勝。
趁著一劍刺來,孫玉如纖細的柳腰一扭,如楊柳拂風,腳尖輕點,飄然貼向楊光遠。
楊光遠見勢,長劍一卷,護在身前,想將她逼開,三師姐的近身劍法,極為犀利,自己很難抵擋。
孫玉如身劍合一,趁著前衝,長劍疾刺,借勢而行,長劍極快,發出「嗤」的輕嘯。
楊光遠見此威勢,毫無畏懼,劍上力道凝聚,想要一劍將其斫開,令其劍脫手。
兩劍幾要相交時,孫玉如腳下一步,驀然緩了一下,復又一蹬,勁力自腳尖傳上腰,自腰鑽上手臂,傳入劍尖。
「叮」兩劍相交,卻是孫玉如劍尖點中楊光遠劍身。
劍尖所處位置,恰在劍脊中央,不偏不倚。
楊光遠身形一滯,只覺劍上湧來一股莫名的勁力,長劍想要翻滾,脫出手掌。
孫玉如腳尖再點,墊步前刺,輕盈迅捷,輕如羽毛,捷如閃電,瞬間點在楊光遠喉嚨。
李天勇搖頭歎息,又是這一招,旁人見到這一點,只以為平平常常,沒有親身領會,很難知道其中玄妙。
這一刺的力道,極是古怪,好像煙霞派的劍法並沒有這般詭異,定是她暗自修改了。
「你敗了!」孫玉如冷冰冰的看著他,劍尖離喉嚨三尺,似乎隨時會刺出。
楊光遠怔怔望著她,眼神怪異,似是悲,似是喜,難以言喻。
「師姐……」他輕喚一聲,蕩氣迴腸,身形猛的前衝。
孫玉如一呆,忘記了收劍,被他的舉動驚呆了。
「師弟不要!」李天勇肝膽俱裂,嘶聲怒喝,身形猛的衝過去,欲阻止他。
恰在此時,「叮」的一響,孫玉如長劍脫手飛出,差之毫釐,楊光遠撲了個空。
李天勇衝上來,揮手朝楊光遠便是一記耳光,「啪」響亮清脆。
「沒出息的東西,你要做什麼?!」他揪住楊光遠的衣領,拉到自己近前,臉對著臉,狠狠瞪著他,大聲吼喝:「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啊——?!」
他猛的一推,楊光遠踉蹌退後幾步,腳下虛浮無根,臉色一片灰敗,雙眼空空洞洞,也不看他,似乎沒有了魂魄。
孫玉如緩過神來,臉色煞白如紙,身子微微顫抖,指著楊光遠,手指顫抖,想要說話,卻卡在嗓子眼兒,說不出來。
李天勇狠狠瞪著他,雙眼充耳,血絲密佈,吼道:「沒出息!……沒出息!……受這點兒挫折,你就想不開了,你還能做什麼大事,你說呀——!」
楊光遠呆呆站著,抬頭看著天空,一動不動,彷彿木頭人。
「你給我說話啊!」李天勇上前,一拳擂出,重重打在楊光遠胸口,「咚」的一聲,聲音極響。
楊光遠腳步虛浮,受此一擊,踉蹌三步,仰天跌倒,臉上仍舊一片麻木的神情,坐在地上,抬頭看向李天勇,眼神恢復一絲清明。
蕭月生搖頭歎息一聲,轉身慢慢踱步離開,這般癡情之人,心性卻如此脆弱,真是少年熱血,眼中的天空只有男女之情。
孫玉如劇烈喘息幾口,終於能夠吸到空氣了,說出話來:「傻瓜,傻瓜,你就是個大傻瓜!」
「三師姐……」楊光遠坐在地上,抬頭看向孫玉如。
「你給我站起來!」孫玉如衝上幾步,咬著下唇,渾身仍在顫抖,拿腳拚命的踢他,砰砰砰砰,如中敗革。
楊光遠緊抿著嘴,一動不動,任由她發洩。
孫玉如渾身顫抖,已經忘了使用內力,僅是憑自己的體力,拚命踢他,十幾腳過後,已經力竭。
她停下來,嬌喘吁吁,用力的瞪著楊光遠,忽然蹲下,臉埋到手臂中,嚶嚶哭了起來。
楊光遠臉上的麻木盡除,一片慌亂,忙道:「師姐……,三師姐,是我不對,你別哭!」
孫玉如猛的抬頭,梨花帶雨,哭著叫嚷:「你滾,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看到她哭泣傷心的模樣,楊光遠只覺自己的心都碎了。
李天勇上前,一記鞭腿將他踢了一個跟頭,陰著臉,沉聲道:「混蛋小子,你給我滾!」
「二師兄……」楊光遠吶吶。
李天勇斜眼望他,嘿嘿冷笑:「我可不敢當,受不起你這般叫!……滾!滾!莫在我眼前出現!」
楊光遠低下頭,默然不語。
李天勇恨恨怒罵:「沒出息的東西!……你想死,就去殺諸無由,莫要連累三師妹!」
隨後,李天勇話如箭矢,不停的射向楊光遠,將他罵得抬不起頭,慚愧無地。
過了這一會兒,孫玉如哭聲已弱,抬起頭,秀美的臉白裡泛紅,圓亮的眸子又紅又腫,卻又水盈盈的,楚楚動人。
一顆淚珠掛在她臉頰,像是一顆水晶淚珠,晶瑩剔透,在黃昏下閃著清亮的光澤。
她小手抹了抹淚珠,吸了吸瓊鼻,淡淡說道:「四師弟,我一直將你當做弟弟,像親弟弟一般,你卻這般傷我的心!」
她說這話時,目光清冷,無悲無喜,似乎跟一個陌生人說話。
楊光遠忙道:「可是師姐……」
孫玉如搶先打斷他:「自從之後,咱們只是師姐師弟,再無其他糾葛!」
說罷,扭身便走,步履輕盈如燕,轉眼之間,已經轉向山谷之中,不見了窈窕的身影。
李天勇看著他慢慢消失,轉回身來,沉著臉,冷冷瞪著他:「沒出息的東西!」
他轉身走向地上的一柄劍,乃是孫玉如的長劍,她剛才心情激盪,顧不得收回佩劍。
低頭打量著長劍,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一大塊兒石頭,石頭約有巴掌大小,剛才,正是這塊兒石頭自蕭觀瀾手上飛出,恰恰擊中長劍,救了楊光遠一條小命。
此時想來剛才的情形,他不寒而粟,熱血湧上了頭,太陽穴突突的蹦個不停。
若沒有這一石頭,楊光遠一劍貫喉,必無幸理,若是如此,三師妹受此打擊,必將一蹶不振,鬱鬱終生。
如此一來,煙霞派失去兩人,半壁折損,師父知道,還指不定氣出什麼樣子來。
想到這些情形,他心怦怦跳得厲害,要喘不上氣來。
恨只恨自己不夠機靈,明明蕭觀瀾看出了端倪,自己不但採納,反而嗤之以鼻,掉以輕心,險些鑄成大錯。
重重一拳擊在自己心胸上,他恨恨想到,如此心胸,豈能有所成就,將煙霞派發揚光大?!
這件事情,知情者皆三緘其口,沒有流傳開來。
李天勇對蕭月生的態度卻是大變,見面時,抱拳行禮,執禮甚恭,令眾弟子嘖嘖稱奇,不明所以。
楊光遠則遠遠躲著這邊,從不見蕭月生,也不見孫玉如,彷彿換了一個人,沉默寡言,神情憂鬱,先前的活潑開朗蕩然無存。
一天裡,他最多能說上三兩句話,其餘時間,都是躲在自己的院子裡,誰也不理,拚命練功,走火入魔一般。
這般情形,蕭月生明白,他這是自虐,以身體的痛苦來減輕心中的痛苦。
況且,他被自己的情敵所救,這個心結,會催發他無窮的鬥志與潛力,拚命的練功,瘋狂的練功。
對於他的情形,孫玉如極為關心,楊光遠雖傷了她的心,但畢竟是自己的師弟,從小玩到大,既然不是男女之情,姐弟之情卻很深厚,豈能真正的生氣。
中午,蕭月生的小院中。
蕭月生的小院已經搭了一個小亭,皆是松木材質,漆了一層朱漆,看上去頗是古樸,別有一番風韻。
這個小亭搭在竹林前,坐在亭中,可傾聽竹林天籟,蕭蕭風聲。
此亭是蕭月生與孫玉如二人親自尋找木材、切割、絲卯、定基、搭建,辛苦了五六天。
太陽懸於天空,散發著明媚的陽光,清風陣陣,吹動著竹林,簌簌作響,更顯幾分幽靜。
蕭月生與孫玉如坐在小亭中,木桌上擺著茶盞,一隻紅泥小爐,汩汩作響,白氣蒸騰,茶香四溢。
孫玉如本不講究這些,煙霞派中也無人講究,但蕭月生即使有要求,她便講師姐師兄下山時,捎帶上來。
孫玉如一身桃花羅裙,秀美嬌艷,雙手捧著茶盞,似是取暖,圓亮的眸子盯著前面的竹林。
半晌,她輕輕吁一口氣,帶著憂慮的神情歎息:「唉……,師弟他也不知怎樣了……」
蕭月生端起茶盞,抿一口便放下,另一手拿著書,眼睛一直盯在書上,淡淡說道:「放心罷,他不要緊的!」
「他真的不要緊?」孫玉如忙轉頭,圓亮的眸子緊盯向他。
「嗯,死不了。」蕭月生點頭,仍盯著書看。
孫玉如嬌軀前傾,雙肘拄在圓桌上,湊到近前,低聲道:「你怎麼知道?!」
蕭月生仍看著書,語氣輕淡:「向生惡死,人之常情,他已經死過一回,再也沒有勇氣尋死了!」
「唔……」孫玉如想了想,點點頭,覺得有理。
「對了,蕭先生,當初,虧得你扔過來一塊兒石頭,打掉我的劍,否則,真是……」孫玉如拍拍胸脯,一幅心有餘悸神情。
見蕭月生默然不語,孫玉如又道:「那塊石頭打掉我的劍,是湊巧呢,還是先生你有準頭?」
「湊巧罷了。」蕭月生淡淡說道。
孫玉如搖頭:「我不信,哪有這般巧的事?!」
探手拿起紅泥小爐,重新沏了一壺茶,幫他斟滿,端至他手邊,笑瞇瞇的道:「是暗器手法罷?」
蕭月生搖頭,默然不語。
「那就是嘍!」孫玉如點頭,圓亮的眼睛睜大,興奮起來,笑道:「這般說來,先生你已經有自保之力了!」
蕭月生放下書,掃她一眼,哼道:「沒有內力,暗器算什麼?!」
孫玉如想了想,點點頭,深以為然,即使暗器手法再妙,勁力不及,也無可奈何。
她想了想,猶不死心,道:「先生你的膂力極強,即使沒有內力,威力也是極強的!」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再說。
她喝了一口茶茗,雙手托腮,望著竹林:「唉……,明天,二師兄與四師弟又要下山了!」
蕭月生眉頭皺一下,抬眼望她:「是因為諸無由?」
孫玉如點頭:「嗯,泰山派又派了一撥人出山,二師兄與四師弟也要去幫忙。」
蕭月生放下書,神色凝重:「這個諸無由,性情狡詐,武功詭奇,手段毒辣,你二師兄與四師弟遇到他,有死無生!」
「先生你知道這個諸無由?」孫玉如好奇的問。
蕭月生點點頭:「嗯,略有耳聞。」
「那可如何是好,若是二師兄與四師弟真的倒霉,遇到諸無由,可怎麼辦吶?!」孫玉如憂慮的道。
蕭月生沉吟不語,站起身來,踏出小亭,進到竹林中,在竹林中漫步而行,一手拿著書卷,負於身後。
李天勇與楊光遠騎馬出山,來到登州府,來到一處客棧。
二人下馬,打量眼前高大的客棧。
「平安客棧,就是這裡了!」李天勇抬頭打量,點點頭,轉身對楊光遠道:「四師弟,咱們進去!」
「嗯。」楊光遠點點頭,目光憂鬱,神情蕭然,帶著頹廢與漠然,臉上原本的稚氣蕩然無存。
兩人進到客棧中,自有小二前來接過馬匹,送到馬廄中喂料。
這家平安客棧乃是登州府最大的客棧,後面建有小院,是登州府中獨一無二。
二人穿過前庭,來到後面一排小院的其中一處。
楊光遠上前,輕輕扣動門環,退後一步站著。
很快,一個十四五歲的小道童拉開門,探頭出來,見到兩人,稽首一禮,神色莊重:「兩位公子,有何貴幹?」
楊光遠合什一禮,溫聲道:「小道長,我等是煙霞派的弟子,前來拜見天松前輩!」
「請兩位少俠稍等。」小道童合什一禮,轉身回去,前去稟報。
很快,他再次回來,躬身一伸手:「師父有請兩位少俠。」
「有勞!」楊光遠點頭,合什一禮,與李天勇一起跟在他身後,踏進了院中。
兩人神情皆是肅然,泰山派,對他們而言,有些高不可攀,如煙霞派這般小派,在山東境內,數目繁多,數不勝數,泰山派執山東武林牛耳,自然地位尊崇。
從小院中出來時,李天勇一臉春風,楊光遠依舊憂鬱蕭索,喚來小二,牽出馬匹,奔馳而去。
在馬上,二人放聲議論。
楊光遠聲音低沉,說道:「二師兄,讓咱們搜索登州府南,是不是瞧不起咱們?!」
「哎——,這話卻錯了,恰恰相反,這乃是對咱們的重視!」李天勇搖頭,精神軒昂,神采飛揚。
見楊光遠不解的望向自己,李天勇笑道:「這諸無由最可能所在,便是登州府,越是靠近,越有機會遇到,天松道長讓咱們搜索登州南郊,正是看得起咱們!」
楊光遠點點頭,隨即又道:「可是師父臨行前交待,最好遠離諸無由,咱們沒有把握勝此人。」
李天勇擺擺手,不以為然:「師父是擔心咱們,我就不信,咱們師兄弟二人連手,就抵不過一個賊寇!」
「嗯,那倒也是。」楊光遠點頭,眼神間露出一股睥睨之氣。
這一陣子,他拼了命的練功,每天除了練功,還是練功,不讓自己的腦袋閒下來,免得想起三師姐孫玉如。
這般拚命練功,後果亦是可喜,他的資質不俗,如此一番苦練,大有長進,如今的劍法,已然超過了二師兄。
「這個諸無由若真是讓咱們遇上,將他殺了,那咱們煙霞派可算是名揚天下了!」楊光遠身形隨著駿馬起伏,帶著憧憬的語氣。
「嗯,即使不能名揚天下,山東境內,咱們的大旗可是豎立起來啦!」李天勇點頭,呵呵笑道:「但願咱們有這個運氣罷!」
楊光遠凝神想了想,道:「二師兄,我有一種預感,咱們會遇到諸無由的!」
「托你吉言,但願如此罷!」李天勇卻沒有這般樂觀,這樣的事情,確實是天大的機遇,是煙霞派崛起的契機,但世事總不如人願,怕是不會這般好運落到自己頭上的。
傍晚時分,暮色湧起,倦鳥歸林,他們將馬繫在樹林中,兩人坐下,開始生起篝火。
楊光遠重重歎一口氣,坐到李天勇對面,搖上拿著一包滷肉與乾糧,自馬匹上解下水,遞給李天勇:「二師兄,咱們這都搜半天了,鬼影也不見,白費功夫!」
李天勇揭開水囊,喝了口潤潤快乾裂的嗓子:「還有兩條沒搜完,說不定,他就藏身這兩處!」
「二師兄,我覺得沒戲,咱們白忙活了!」楊光遠搖頭,坐下來,伸手烤火。
「是咱們運氣不好罷……」李天勇沉吟著道,想了想:「一條是姜家莊,一條是史家莊,兩幫人都不是好惹的!」
「定不會在那裡的!」李天勇想了想,道:「……他們兩莊人如此團結,又個個武功高明,誰敢動他們?!」
「二師兄,說不定,真的藏在這兩處呢!」楊光遠搖頭,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