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重傷
箋上僅幾個字,他掃一眼,點點頭。
小荷拿過去看,抬頭道:「老爺,這是什麼人呀,夜半三更的,到蘇堤上可是冷得很!」
蕭月生冷笑一聲,放下茶盞:「是羅家的人!」
「老爺,咱們不理他們便是了。」小荷忙道,收起了信箋。
蕭月生搖搖頭,他倒也想看看,這個羅家究竟會耍弄什麼玄虛,對於羅家的大名,他聞名已久,想要見識一番。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蕭月生出了觀雲山莊。
他的身後跟著三女,儀琳、程冰鈴還有少婦張雪玫,俱是一身月白羅衫。
儀琳身披一件月白僧袍,乃劉菁親手縫製,是以蜀錦為料,親自刺繡,精美絕倫。
披著這一身月白僧袍,聖潔逼人,行走之間,妙步盈盈,嬌軀彷彿飄動,而非走路。
她的玲瓏曼妙的曲線,在這一件月白僧袍下,被最大限度的削弱,使人們難以注意,反而被她聖潔的氣質所吸引。
自她穿上之後,蕭月生便讚歎不已,沒想到自己夫人的女紅竟達至如此境界。
所謂技近乎道,三百六十技,技技皆可通道。
儀琳穿上這件僧袍之後,也大是喜歡,便捨不得脫下,一直穿著,將原本的灰色僧袍收藏。
觀雲山莊外的樹林大道旁,三十幾個氣死風燈,將大道照得明亮如白晝,遠遠看上去,整個樹林也被映亮,宛如玉樹銀花。
走過燈光映著的大道,彷彿穿越一條夢幻之地,到了盡頭,上了蘇堤,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
此時寒冬,西湖之上仍燈火通明,畫肪艘艘,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鶯聲笑語不時傳來。
程冰鈴對此情此景淡然以對,漫不經心,張雪玫目瞪口呆,讚歎不已,為其繁華所傾倒。
她正值好動之時,見到如此繁華盛世之景,豈能抵抗得了,呆呆看著西湖的風景,明眸流光溢彩。
蕭月生一直看著這般風景,對此並無太多感覺,上了蘇堤,逕直朝東面走去。
儀琳對此景也並不陌生,她曾在山莊居住一段日子,常常來西湖,況且,她誠心信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眼前一切,如夢似幻,到頭一場空,不值得動心。
三人跟在蕭月生身後,來到了蘇堤的最東。
這裡,人煙稀少,燈光黯淡,遠處的絲竹聲裊裊傳來,若隱若現,更顯得幽靜。
這裡已經站著五個人,身形挺立如松,靜靜看著蕭月生他們的走近,一言不發。
蕭月生走近,溫潤的目光一掃,盡收眼底,微微皺眉,除了那個羅瑞明,其餘四人,俱是老者。
他回頭看一眼張雪玫,心下一笑,這四個的陣勢倒是與天山派的陣勢相差彷彿。
兩派都是老者出馬,老者俱是鬚眉皆白,鶴髮童顏,養生有術,令人稱羨。
「你可是蕭一寒?!」一個老者沉聲道,聲音陰冷,臉色陰沉,目光如鷹似隼,冷冷瞪著他。
蕭月生點頭:「你們是羅家的人罷?」
「不錯,我夫羅一成!」老者點頭,目光陰冷如毒蛇,死死盯著蕭月生,哼道:「你是不是欺負我侄兒,說我羅家不過如此?!」
蕭月生轉頭看一眼羅瑞明,搖頭一笑:「欺負談不上,只是動手切磋一二,至於其他的話,在下卻沒有說。」
羅一成轉頭,狠瞪一眼羅瑞明,眉宇間一片陰沉。
羅瑞明嚇了一跳,忙抬手,指點著蕭月生叫道:「姓蕭的,你敢說不敢認,算什麼好漢?!」
蕭月生搖頭,歎息一聲:「唉……,我先前還以為,你不失為一條漢子,沒想到,卻是大錯特錯,人不可貌相,委實不假!」
「你放屁!」羅瑞明大叫,看著五伯陰沉得快要滴水的臉色,急急分辯道:「你一口叫破大伏魔真氣,卻語氣輕佻,毫不敬重,分明是看不起咱們羅家!」
蕭月生不由失笑,搖搖頭:「你說是,便是罷,遇到你這般行徑,我實在難以看得起羅家!」
羅瑞明心中大罵,嘴上卻一幅無辜之色,哼道:「你們擋著我的路,說兩句,又怎麼著了,用得著動手嗎?!」
羅一成臉色陰沉,目光陰冷的盯著羅瑞明看,他所氣憤者,是羅瑞明竟然敢在自己跟前撒謊,將自己當成槍使,委實不可原諒!
心下決定,過後再找他算帳,家醜不可外揚,先處理此事為佳。
他扭頭望向蕭月生,陰沉的問:「蕭一寒,你怎麼知曉我羅家的大伏魔真氣?!」
羅家的大伏魔真氣,外人並不知其名稱,便是怕少林派的人聽到了,再起追究之意。
知道羅家大伏魔真氣名字者,寥寥無幾,僅是熟人而已。
「在下偶爾聽聞,不知真假,姑且一叫罷了!」蕭月生撫著唇上的小鬍子,語氣溫和。
「好,歪打正著,我羅家的大伏魔真氣,不知你可懂得?!」羅一成露出一絲笑意。
蕭月生搖頭:「在下並不知,請多賜教。」
羅一成呵呵笑了起來,點頭道:「有趣,有趣,與你說話,倒也痛快,好罷,咱們動手切磋一二,若是能勝得過老夫,昨日之事,便一筆勾銷!」
「在下若是不敵呢?」蕭月生笑著問。
羅一成笑容一斂,恢復陰冷,嘿然道:「那便只能怨你學藝不精,莫怪我手下無留嘍!
張雪玫忍不住,嬌哼道:「喂,我說這位老伯,好事全被你佔去了,真是奇怪呢!」
羅一成轉頭望向張雪玫,看了兩眼,點頭道:「怪不得小明犯了糊塗,他確實受不住!」
被他的目光一照,張雪玫渾身不舒服,彷彿被毒蛇盯著,說不出的難受與彆扭,索性轉過頭,不去看他。
蕭月生擺了擺手,點頭道:「此事說來,倒也公平,……不過,若是我棋勝一著,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生死由命,請——罷——!」羅一成伸手,拉開了架式,擺出一招起手式,使的是掌法。
蕭月生不再客氣,探掌一擊,悠悠緩緩,慢慢悠悠,似是與羅一成客氣,並不下死手。
羅一成冷笑一聲,他可不會留情,有此機會,自然不會放過,毫不留情的一掌探上,內力凝聚,傾盡全力。
這一掌拍出,宛如狂風怒吼,寒氣四溢,聲勢逼人。
蕭月生卻仍舊悠悠出掌,似沒發覺到他這一掌的厲害,終於與他寒氣四溢的一掌撞上。
「砰」兩掌相撞,宛如兩匹馬撞到一起,眾人只覺耳邊「嗡」的一響,如同銅鐘大呂撞擊。
蕭月生腳下一旋,站立在原地,點點頭,露出嘉許之色。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羅一成身形晃動,一步未退,雙腳如釘在地上,一步不動,唯有上身晃動不已,彷彿被大風吹動的一株松樹。
「好內力!」蕭月生淡淡一笑。
羅一成冷冷哼道:「彫蟲小技罷了!」
旁邊的羅瑞明看著他的嘴角,驚道:「伯父,你怎麼流血了?!」
羅一成抹一下嘴角,陰冷看他一眼,沉聲道:「流一點兒血而已,何必大驚小怪的?!」
對於這個侄兒,他極是不滿意,但畢竟是羅家的人,總不能在外人面前太過嚴肅,只是冷哼一聲,轉頭對蕭月生道:「論及內力,我差你一籌!」
「僥倖而已!」蕭月生淡淡說道。
「嘿嘿,僥倖!」羅一成冷笑,眼中閃動著殺機。
他吸了口氣,臉色漲紅,雖然燈光不亮,蕭月生卻洞若觀火,看到他的異狀,心中一笑。
羅一成臉色恢復,冷冷道:「蕭一寒,聽聞你有驚鴻一劍之稱,劍法自然厲害得緊,我想要討教一二!」
「劍法麼?我沒帶劍,卻是不能動手了。」蕭月生搖頭,一指身旁的程冰鈴:「這位程姑娘,劍法卓絕,可與你比試一二!」
程冰鈴被忽然襲擊,面色如常,淡淡看著羅一成:「你若比劍,我可奉陪!」
「看來,我的劍法還沒有資格讓你出劍嘍!」羅一成臉色發青,嘿然冷笑道。
蕭月生搖搖頭,卻沒有出言否認。
他確實懶得出手,對付羅一成,根本不必長劍,大材小用,一向是他所不願。
而程冰鈴的劍訣雖然登堂入室,但若想更進一層,唯有跟高手過招,這一次是難得的機遇。
「動手罷!」程冰鈴神色不耐,冷冷說道。
她的冷與羅一成的陰冷又是不同,她是對世間一切漠不關心,而非對人間的仇視。
羅一成陰冷的掃一眼蕭月生,冷笑搖頭,一指程冰鈴:「老四,你量一量她的深淺!」
「嗯。」一個老者站出來。
他一直微闔著雙眼,似乎正在打瞌睡,聽得羅一成的吩咐,登時如長劍出鞘,光芒萬丈。
站在程冰鈴跟前,雙眼如劍,緊盯著她:「姑娘,你的劍法應該不差,咱們就比一比罷!」
「請——!」程冰鈴長劍出鞘,淡淡說道,一手仙人指路,從容刺出,動作曼妙。
那老者微微一笑,他的表情卻是與羅一成截然相反,一直笑吟吟的,彷彿有什麼喜事一般。
他雖然年邁,卻出劍如電,宛如一道霹靂閃過,直刺程冰鈴的胸口,後發先至,便要刺到她。
程冰鈴扭身一側,長劍刺空,她手上的長劍卻是倏一旋,幻出一道劍花,直削向他肩頭。
老者退後一步,長劍橫於胸前,笑吟吟的看著她。
「我使用全力了,小心!」程冰鈴沉聲一喝,長劍再次刺出,卻是劃出一道圓弧。
老者神色一肅,剛才的笑吟吟消失不見,盯著程冰鈴,長劍緩緩刺出,緩慢如龜爬。
程冰鈴的明月劍訣,最不怕的快劍,而對付慢劍,卻威力有限,仍舊需得功力支撐。
她長劍劃著弧,似慢實快,瞬間來到老者肩頭,平平削出。
老者吃了一驚,長劍不得不提起,迅速擋在身前,免得被她的長劍削到。
程冰鈴心中一喜,這一劍上所蘊的內力,乃是明月劍訣所特有,粘滯異常,尋常人無法承受。
「啪」兩劍相交,粘在一起,似是兩個久別重逢的戀人,死死摟在一起,難以分開。
程冰鈴手腕翻動,劃著弧紅,挑起了長劍。
那老者只覺手臂一麻,手上酥軟無力,只能任由長劍脫手飛出,跟著程冰鈴那柄劍粘在一起。
程冰鈴收劍,劍上的長劍被她拿在手上,淡淡看了一眼那老者:「原璧歸趙。」
老者接過長劍,臉色陰沉,再難發覺笑意,真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沒想到竟輸在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身上!
「好劍法,好劍法!」羅一成拍拍手,眼神卻是陰寒無比,緊緊盯著程冰鈴。
「羅前輩可是要賜教一二?!」蕭月生淡淡問道,撫著小鬍子,笑吟吟的看程冰鈴。
她的明月劍訣大有長進,果然不愧是百年難遇的奇才,悟性驚人,精進速度奇快,怕是每打一場,她的武功便會精進一大截兒。
「老夫倒要領教一二!」羅一成緩緩點頭,按上劍柄,踏前兩步,緊盯著程冰鈴。
程冰鈴輕瞥他一眼,長劍倏的出鞘,泛出一道寒電,直刺羅一成的右邊胸口。
若是刺中,即使並非左胸,也有性命之危。
羅一成長劍如電,陡然刺出,嗤嗤作響,宛如一道狂風襲來,呼嘯著,聲勢驚人。
程冰鈴身形一蕩,飄然後退,避其鋒芒。
羅一成箭步前衝,疾射而出,宛如一支怒射而出的箭矢,緊逼著她,如附骨之蛆,一步不離。
程冰鈴長劍劃弧,在胸前形成一道劍網。
「嗤嗤」長劍直驅而入,直刺她胸口,卻被劍網攔劍。
她的長劍看似悠閒無力,畫著圓弧,羅一成卻深知其中滋味,眉頭大皺。
他只覺長劍陷入泥沼之中,劍上總有數道橫扯之力,共內作用於劍上,令他的長劍無法前進一步,委實怪異。
他心中冷哼,猛的一凝力,長劍寒光頓時一閃,陡然明亮幾分,周圍的寒氣四溢,更冷了幾分。
程冰鈴劍勢連綿,松活靈敏,已是察得他用力,玉手旋動,長劍陡然加快,轉瞬之間,已然布下了數道圓弧,頓時消去了羅一成劍上之力。
明月劍訣奧古絕倫,非是尋常劍法可比,羅一成雖內力深厚,但遇到這般劍法,卻是一籌莫展,遇到了剋星。
轉眼之間,幾劍過去,他身上的內力徹底被御去,賊去樓空,身形一緩,更是不濟。
程冰鈴毫不留情,長劍一挑,將其長劍挑飛,直刺一劍,便要刺其胸口。
「程姑娘,手下留情!」蕭月生身形驀然出現在羅一成身前,替他擋住長劍。
程冰鈴並不理睬,長劍直刺,毫不理會他。
蕭月生無奈苦笑,待至劍尖臨體,屈指一彈,「叮」的一響,長劍顫抖不休,彷彿一條銀蛇在胡亂的扭動。
程冰鈴身子酥麻,不能再攻,只能退後一步,撤劍歸鞘,手上的酥麻仍殘留。
「羅前輩,不要緊吧?!」蕭月生橫了她一眼,轉身望向羅一成,淡淡笑問。
羅一成搖頭,看一眼插在地上的長劍,長長歎息一聲:「慚愧,今日老夫可算是開了眼了,長了見識,告辭!」
說罷,扭身便走。
羅瑞明緊跟兩步,生怕被他們甩下來,臨別之際,扭頭死死瞪蕭月生一眼,帶著怨毒之色。
程冰鈴黛眉輕蹙,不滿的看了看蕭月生。
蕭月生搖頭,笑道:「不必擔心,諒他再也翻不起風浪,回到羅家,有他好受的!」
「誰擔心了?!」程冰鈴輕哼一聲,邁步往回走,逕直往回觀雲山莊,對周圍的美景一眼不看。
張雪玫依依不捨眼前美景,但程冰鈴已經往回走,她自然不能留下來,大覺遺憾。
「若是張姑娘喜歡,可晚上出來玩。」蕭月生溫聲道。
張雪玫盈盈一笑:「這般繁華的美景,在咱們天山可是看不到,……人真多啊!」
蕭月生笑了笑,天山那邊,也有美景,但那是粗獷之美,男人家可能喜歡,對於女人來說,吸引力大減,像西湖這般的繁華美景,才是女人更加喜歡的。
蕭月生溫聲笑道:「張姑娘可以在這裡住下,直到呆得膩了,再回天山去。」
張雪玫明眸轉了轉,搖搖頭:「我可不敢自作主張,還得求一求幾位師叔呢!」
但看她的神色,卻是一幅心動模樣,顯然是被蕭月生的話打動了,只是嘴上硬而已。
「大哥,為何不傷他們?」儀琳一身月白僧袍,坐在弱水亭中,看著波光映著的蕭月生,姿態嫻靜優雅。
「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蕭月生端盞小啜一口茶茗,微微笑道。
儀琳抿嘴輕笑,白了他一眼,顯然不信。
對於大哥的脾氣,她再瞭解不過,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將危險消滅在萌芽之中,可謂是心狠手辣。
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儀琳聽著覺得實在不得勁兒,這可不像是大哥在說話呢。
見她如此,蕭月生呵呵一笑,搖搖頭,道:「他們是羅家的人,還是不惹為妙!」
「大哥你可不怕羅家呢!」儀琳疑惑的望著他。
蕭月生撫著小鬍子,苦笑道:「誰說我不怕他們啦?」
「大哥還有怕的人?!」儀琳明眸圓睜,好笑的看著他,話中語氣仍舊不信,略帶調侃。
這般明快的說話,也唯有在蕭月生跟前,平常與人說話,卻是中規中矩。
蕭月生無奈苦笑一聲:「我是怕他們過來送死,這些個個悍不畏死的傢伙,實在讓人頭疼!」
「原來是大哥悲天憫人呢!」儀琳眉眼泛出喜悅,大哥內心深處果然是慈悲之人。
「我只是嫌怕麻煩罷了!」蕭月生擺擺手。
他越是這般說,儀琳越加肯定大哥的本性善良,不喜歡多殺人,而不是他所說的那般。
儀琳不再多說,轉過話題:「大哥你說,如此這般了,他們還會不會找上來?!」
蕭月生溫聲說道:「他們若是真的不識趣,那我可不會客氣,免得惹起風波無窮!」
他雖是溫和的說話,儀琳卻不由的打了個冷顫,體會到了大哥語氣中的殺機。
「大哥何必與他們一般計較?!」儀琳忙勸道。
蕭月生橫了儀琳一眼,笑道:「妹子,你呀,就是心太軟,其實有時候,心軟會死更多的人!」
儀琳搖頭,並不理解,嬌嗔道:「大哥,你殺那麼多人,佛祖會怪罪的!」
蕭月生呵呵笑道:「大哥我是殺壞人,降妖伏魔,佛祖不但不會怪罪,反而會誇獎我呢!」
「不跟你說了!」儀琳氣哼哼的起身,扭身飄了出去。
江南雲趕到華山時,已經天色黃昏,夕陽西下,華山派上下一片漆黑,在山上抬頭仰望,彷彿巨大的怪獸,雄踞天地之間,俯視眾生,說不出的森然。
她皺了皺眉頭,覺得此時的華山,上下散發著一股鬱鬱之氣,彷彿有什麼大事發生。
她心中微沉,難道,岳掌門死了?!
想到此,她加緊腳步,施展縮地成寸之術,身形一隱一顯,一步踏出,十餘丈遠。
崎嶇的山路於她而言,如履平地,轉眼之間,已經來到了華山派的前面。
「什麼人?」前面的山門前發出一聲斷喝,卻是有幾個弟子正在巡視,覺察到了有人,便挑起燈籠往前照。
江南雲身形飄動,現出身形,抱拳道:「江南雲拜見岳掌門,請通稟一二。」
「是江姑娘!」一道人影自山門後鑽出來,逕直撲到江南雲身前站定,大聲道:「江姑娘快快請上山,我去通稟師父!」
燈籠的光芒將山門籠罩,亮如白晝,此人身形瘦削,卻是華山派的六弟子陸大有。
他深知師父與師兄他們跟江南雲的交情,知道不能怠慢,心下也是大喜過望,自是忙不迭的歡迎。
「咱們一起上去罷。」江南雲一掠鬢旁秀髮,風情萬種,夜色之下,燈籠光中,越發的嬌美難言,看得另幾個弟子怔怔發呆,眼睛直勾勾的收不回來。
「好,好!」陸大有忙不迭的點頭。
兩人並駕齊驅,在山路上疾馳,自古華山一條路,可見其道路之險之奇,兩人上山之時,道上不時的有奇石攔路,需得翻躍而過,若是沒有內力與輕功,寸步難行。
「陸兄弟,聽說,岳掌門受傷了,要不要緊?」江南雲一邊走,一邊問道,步履輕盈,宛如御風而行,看不出絲毫的疲憊與緊張。
「師父他……,唉……」陸大有歎息一聲,欲言又止,沒有多說。
江南雲心中一沉,忙道:「岳掌門沒有性命之危罷?!」
陸大有搖搖頭,苦笑一聲:「師父他性命之危,倒是沒有,只是他……他……」
「到底怎麼了?!」江南雲沉聲問道,明眸盈盈,宛如兩道清澈的秋水,美得難以名狀。
「師父他手腕受了傷……」陸大有終於熬不住她的逼問,無奈的搖頭歎氣。
「傷著手腕了,重麼?」江南雲蛾眉蹙起,不必多問,已經知曉,定然是極重的,怕是也拿不起劍了。
「師父的手腕傷得很重,不知江姑娘能不能醫得好?!」陸大有殷切的望著她。
江南雲露出苦笑,歎息一聲:「我可不是大夫,治人的本事,還不如岳掌門呢!」
「那我師父他,就就這麼……」陸大有眼眶發紅,顯然已是說到動情處。
「我去看看再說罷。」江南雲擺了擺手,岔開了這個話題。
岳不群臥室房門外,令狐沖與林平之坐在門對面的石桌旁,兩人手拄長劍,蔫頭耷腦,神氣不振。
「大師兄,小師弟,看看誰來了!」陸大有跑進來,喜滋滋的問道。
「六師弟,你來這兒幹什麼?!」令狐沖抬頭,無精打采的擺了擺手,道:「現在華山派閉門不見客,什麼人來都不見!」
「喲,好大的架子,我可得下山啦!」糯軟如蜜的聲音響起,江南雲自黑暗中走出來。
「江……江姑娘?!」令狐沖訝然,瞪大眼睛,呆呆看著巧笑嫣然,容光逼人的江南雲。
院中燈籠數只,亮如白晝,她乍一出現,院中更明亮了幾分。
江南雲嫣然一笑,坐到他們對面:「我奉師父之命,過來看看岳掌門,……少鏢頭,你不要緊吧?」
「不要緊,皮肉之傷。」林平之搖頭,忽然間也興奮起來:「江姑娘,你來得正好,快幫忙治我師父罷!」
「岳掌門不是服了返魂丹麼?」江南雲訝然問。
林平之點點頭:「師父早已服下了返魂丹,將性命吊住,但是,他受的傷……」
江南雲點頭:「我去看看岳掌門!」
令狐沖站起身,提劍邁步:「請隨我來罷!」
輕輕推開房門,他們慢慢走了進去,這是一間幽靜的臥室,佈置得淡雅。
一身白衣的寧中則坐在榻前,一手支著下頜,似是在思索什麼,燈光之下,神情迷惘變幻。
「師娘,江姑娘來啦!」令狐沖悄悄走到寧中則身邊,低聲道。
「江姑娘——?在哪呢?」寧中則抬頭,左右四顧,神色茫然,顯然還未回過神來。
「寧女俠,小女子有禮!」江南雲出現在她跟前。
「江姑娘,請你救一救師兄罷!」寧中則急忙抓住她的手。
江南雲輕輕點頭:「我是奉師父之命來的。」
說罷,她自懷中掏出三隻瓷瓶,一一遞給寧中則:「這是內傷的藥,這是外傷藥,這是補血的藥。」
「多謝蕭先生了!」寧中則感激萬分。
「寧女俠不必客氣,快去給岳掌門服下罷!」江南雲擺擺手。
「對,對!」寧中則忙點頭,她雖是性子豪邁爽朗,便對岳不群感情極深,他受傷之後,她便有些六神不主。
過了一會兒,寧中則走過來,點頭道:「都已經服下啦。」
「那好,至少,岳掌門的性命無憂了。」江南雲點頭,舒了口氣,搖頭連連。
她邁步走到了床榻前,岳不群躺在榻上,已經昏睡過去,即使睡夢之中,猶是神色鬱鬱。
寧中則看得心疼,這個華山派掌門,委實太過辛苦,自己丈夫活得實在太累了!
江南雲走到榻邊,拿起他的手,三指搭於腕上,片刻過後,輕輕點頭:「內傷雖重,服了丹藥,已經不礙事了,可是他手腕上的傷……」
「那該如何是好?!」寧中則蛾眉緊蹙。
江南雲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依我的醫術,想要治好岳掌門手腕間的劍傷,怕是不成……」
「那可怎麼辦?!」寧中則大叫,急切的道:「江姑娘,一定要治好師兄啊,他不能沒有武功!」
丈夫心思之事,她身為枕邊人,自然一清二楚,常自傷懷,若是醒來之後,發現不能用劍,對他打擊太大了。
江南雲苦笑,搖搖頭:「除非師父親自來,否則,當世之中,要想醫好,怕是不成……。」
寧中則長歎一聲:「再回去請蕭先生來,已經晚了罷?!」
江南云「嗯」了一聲,想了想,道:「即使晚了,也得請師父過來一試。」
說罷,她走到空地上,輕嘯一聲。
天空之中,一道長嘯隨之響起,白影一閃即逝,落在樹梢上,無聲無息,極難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