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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笑傲 第三百零九章 阿含 文 / 蕭舒

    第三百零九章阿含

    「蕭先生……」蘇青青輕喚一聲。

    蕭月生轉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笑了笑,示意不必擔心。

    方證大師笑道:「果然名師高徒。」

    「她會一些莊稼把式,出來丟人現眼,大師莫要見笑。」蕭月生擺擺手。

    「蕭先生過謙了。」方證大師搖頭笑了笑。

    江南雲身姿如柳絮,飄逸出群,手上長棍揮動,靈動游刃,絲毫沒有遲滯之像。

    十八羅漢腳下疾走,移形換位,宛如齒輪,緩緩運轉,能夠輾碎一切阻礙。

    江南雲棍法化巧為拙,只是簡單的提走,四平式、跨劍式、騎馬式、劈山式、鳳凰展翅式、潛龍式、旋風跨劍式,皆是基本的棍式。

    她步履輕盈,如踏水面,長棍舞動,繞身體旋轉,宛如神話中齊天大聖的棍法。

    這是蕭月生在現代時看西遊記時所見,後來創立棍法時,靈機一動,果真將此棍法融入其中。

    此時的棍法,不僅花哨,更加精妙,長棍揮動,將身體四處籠罩,呼呼作響,宛如一層無形的罩子。

    十八羅漢的長棍攻來時,頓時被高速旋轉的長棍盪開,而長棍絲毫不受干擾,依舊凌厲的旋轉。

    江南雲腳下移動,緩緩向上,十八羅漢一時之間,無法可破,只能圍著她,不停的攻擊,想要將她累得精疲力竭。

    此法雖有失光明,但涉及少林十八羅漢陣的聲望,卻也容不得心慈手軟,不傷她性命便是,這乃是十八羅漢眾心中的想法。

    江南雲腳下移動緩慢,卻一直不停,兼之步法精妙,一時之間,尚無破綻,他們只能跟隨。

    蕭月生在山坡上撫鬚而笑,方證大師神色肅然,宋夢君四女驚訝,聚精會神的凝望。

    江南雲越走越快,似乎漸漸摸清了十八羅漢陣的關竅,十八羅漢揮動長棍,越來越急,卻無法阻住她前進的步伐,只能被動的跟著她,不讓她逃脫陣法。

    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來到了山坡上。

    蕭月生搖搖頭,轉身笑道:「這個南雲,實在讓人頭疼,方證大師,權當作小孩子的胡鬧罷!」

    方證大師苦笑一聲,面色苦澀,緩緩一歎,神色凝重的盯著場中的江南雲。

    他業已看出,江南雲仍有餘力,十八羅漢陣根本困她不住,這對於少林而言,是禍非福。

    十八羅漢宛如一人的十八隻手,進攻得緊密而有序,絲毫不亂,方位各異,毫無躲避之地。

    但江南雲身法玄妙,棍法奇特,面對十八人的狂攻,游刃有餘,輕盈如燕,動作說不出的曼妙。

    「住手罷!」方證大師長聲一歎,聲音如海浪,緩緩推動出去,將面前的諸僧淹沒。

    十八羅漢聞言頓退一步,圈子大一些,仍將江南雲圈在當中,只是脫離了長棍的攻擊範圍。

    方證大師搖頭,大手輕輕一擺:「放了江姑娘。」

    十八羅漢緊盯著江南雲,狠狠瞪著她,牙齒緊咬,眼光殺氣凜然,森冷無比。

    這十八羅漢,初逢如此高手,竟然無可奈何,又是在外人面前,實是十八羅漢陣的恥辱,他們胸口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又是慚愧,又是憤怒,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江南雲身形一晃,出現在蕭月生身前,嬌聲一笑,襝衽道:「拜見師父,師父你何時來的?」

    蕭月生斜橫她一眼,冷笑一聲:「剛到!……江幫主你大逞雌威,真是好威風啊!」

    「師父……」江南雲眼兒彎彎,低眉順目,一幅小女兒楚楚可人之態,怯怯看著蕭月生。

    「待會兒再處置你!」蕭月生一擺手,沒好氣的哼道,轉頭望向裊裊而來的任盈盈。

    任盈盈緩緩走近,一襲黑紗覆面,清風吹來,拂動著她的黑紗,雪白的玉臉若隱若現,風姿綽約。

    「大和尚,你勝了!」她走到方證大師跟前,冷冷說道,眼波如水,目不斜視,宛如未見到蕭月生在此。

    方證大師雙掌合什,慢慢撥動著佛珠:「任姑娘,你太執著了,是業礙太深之故!」

    「任大和尚你說得天花亂墜,我只是不信的。」任盈盈搖頭,冷冷淡淡說道。

    「阿彌陀佛……」方證大師長宣一聲佛號,搖頭歎息,神情悲憫,目光柔和。

    「蕭先生,你來了!」方生大師緩緩來到近前,朝蕭月生合什一禮,略帶幾分尷尬。

    他們少林寺眾僧,竟奈何不得他的弟子,他雖是有道高僧,卻也難免心中尷尬。

    「方生大師,小徒頑劣,得罪了。」蕭月生合什回禮,歉然說道。

    方生大師忙擺手,搖搖頭:「令徒武功極高,老衲佩服得緊。」

    兩人寒暄,任盈盈轉身便走,朝原本囚她的小院走去,幾個僧人緊跟在她身後。

    蕭月生看著她的背影,長長歎息一聲。

    方證大師與方生大師對視,他們雖是出家人,卻並非不通人情世故,已看出蕭月生與任盈盈的關係不尋常,果然空穴來風,並非虛妄。

    他們心頭沉重幾分,看一眼周圍眾僧,竟沒有一個是江南雲的對手,更遑論蕭一寒。

    「你去看看任姑娘,再莫要胡鬧!」蕭月生沖江南雲擺擺手。

    江南雲頓時抬頭,喜滋滋的應了一聲,身形一晃,出現在十幾丈外,轉眼之間,追上了任盈盈。

    方證大師諸僧看得心驚,虧得方生大師機智,反應靈敏,及時控制任盈盈,否則,憑江南雲如此輕功,說不定已經闖出少林。

    蕭月生又道了幾句歉意,眾人回到了少林寺。

    方丈禪室中,蕭月生盤膝坐在一個方凳上,手上托著茶盞,神情悠然,專心品茗。

    少林的茶茗極是名貴,乃是達貴之人所贈,常人聽也未聽過,更難品嚐得到。

    雖然出家人講究不滯於物,方證大師卻也極喜歡品茗,細心體味裊裊茶香,可令自己的心更加澄靜。

    「大師,我與任姑娘頗有幾分瓜葛,前來拜訪,實是求情來的。」蕭月生品一口茶茗,笑呵呵的道。

    方證大師呵呵一笑,只是品茗,並不說話。

    蕭月生見此,不再多說此事,而是道:「我曾有一小友,法名覺空,前來拜入少林,不知可在?」

    「覺空?」方證大師一怔,抬頭道:「莫不是岳掌門所引茬的覺空?」

    蕭月生點頭:「正是,此子俠義心腸,資質絕佳,實是生平罕見,將來必然前途光明。」

    「覺空已入得羅漢堂,正在閉中。」方證大師道,撫髯而笑:「覺空資質不凡,心性純淨,實是我佛之人。」

    「少林得此高徒,可喜可賀。」蕭月生呵呵笑道。

    方證大師放下茶盞,撥動佛珠,微微笑道:「這是佛法廣大,將覺空引入我少林寺中。」

    蕭月生點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半晌之後,蕭月生喝過一盞茶,放下盞,悠悠道:「大師,我想見一見覺空小師傅,可否?」

    方證大師點頭:「既然蕭先生想見他,老衲會將他叫出關來。」

    兩人說話雖然和和氣氣,卻總有一層隔閡,顯然江南雲的舉動已經惹怒了方證大師。

    能令他這位有德高僧生怒,蕭月生暗自一笑,自己這個徒弟闖禍的本事也著實不小。

    少林寺的素膳委實一般,何雪晴與小荷比他們強上百倍,蕭月生僅挑了兩口,便放下竹箸。

    他托口告辭,來到了任盈盈所在的小院中。

    十八羅漢挺直矗立,像是一株株青松,一動不動,任由夜風呼呼的吹來,宛如刀子一般割著臉龐。

    他們正處於身體的巔峰期,內功外功俱登堂入室,這般凜冽寒氣,無法侵入身體,反而利用寒氣,用來促進內力運行之速,也算是練功的一種方法。

    他們這十八羅漢,平日裡唯有練功一事,不理瑣事,專心一致,捨棄一切外物誘惑與干擾,心靜如水,完全的沉浸在武功的海洋之中,不知外界日月變幻,斗轉星移。

    如此心境,練功進境極快,兼之個個聰明絕頂,稟賦絕佳,放在武林之中,俱是一流高手。

    今天這一口氣,一直憋在心頭,無途可發,直能把人憋死,寒風吹在臉上,反而疏解一些心頭的火氣。

    幾盞燈籠掛著小院門前,燈火通明,看上去格外顯眼。

    蕭月生來,他們沒有攔阻,目送著蕭月生進去,眼中反而帶著濃烈的好奇之色。

    江南雲僅是他的弟子,已經如此棘手,他年紀輕輕,卻已經是人家的師父,其武功更是高明罷,十八羅漢陣怕是奈何他不得。

    唯有出動一百零八大羅漢陣,只是他目前並未露出敵意,倒也不宜撕破了臉。

    蕭月生進得院來,數個籠罩懸於院中,小院亮如白晝,屋裡傳出嬌脆的笑聲,他一聽便知是蘇青青。

    他敲敲門,裡面傳來宋夢君的聲音:「可是蕭先生?」

    蕭月生應了一聲,推門走了進去,頓時滿眼生輝,數張玉臉聚在一起,相互輝映,容光之盛,令人目眩。

    他坐在這裡片刻,就呆不住了,任盈盈冷漠依舊,看也不看蕭月生一眼,將他當做一個透明之人。

    最終,江南雲跟著他出來,師徒二人走出小院,在荒涼的草地裡漫步而行。

    天上一輪明月高懸。

    「師父,你想親自動手救任妹妹?」江南雲歪頭看他一眼,輕輕笑道,她穿著一身月白羅衫,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優雅而寧靜。

    「胡鬧!」蕭月生哼一聲,轉頭瞪她一眼。

    江南雲抿嘴一笑,眼中波光流轉,宛如泉水般輝映著月光:「若是不給他們點兒厲害瞧瞧,可不會放人!」

    蕭月生點頭,江南雲所說絲毫不假,少林身為武林至尊,一向硬氣慣了的,他們想要囚人,無論如何不會改變主意,這有損於威嚴,此例一開,人群湧湧,再難壓服。

    「師父,你想怎麼做?!」江南雲歪頭問,輕輕一笑:「我看任妹妹好像不想理會師父你呢!」

    「莫要整天胡思亂想!」蕭月生瞪她一眼,雙眼微閃。

    自從他來到少林,任盈盈好像一眼也沒看自己,他感覺敏銳之極,即使隔著很遠,想要覺察某人的目光,仍能清晰浮現於腦海,他能確定,任盈盈確實沒有看自己一眼。

    這委實有些反常,即使不光明正大的看,偷偷瞥一眼,也是合情合理的,一眼不看,實在怪異。

    「要不要我幫忙,找個機會拐她出來,讓師父與她單獨相處?」江南雲歪著頭,笑盈盈的問。

    「不勞大駕!」蕭月生擺擺手,瞥一眼她,哼道:「你呀,這次做得實在不漂亮!」

    江南雲抱屈道:「師父,我也沒想到,這個少林的十八羅漢陣如此威力,我真是領教了呢!」

    「你這時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蕭月生重重一哼,有些惱怒,這個大弟子,武功雖高,資質也好,偏偏傲氣凌雲,絲毫不遜於自己,委實可惱。

    人們往往深恨與自己相似之人,江南雲的傲氣承自蕭月生,在他眼中,便有些可恨。

    「我雖知他們厲害,卻也不知如此厲害呢。」江南雲可憐兮兮的道,明媚的大眼巴巴的望著他。

    他怒哼,轉頭不敢看她,免得心軟,沉聲道:「若是你真能將任姑娘救走,我這時候何必看少林的臉色?!」

    「師父你親自出手哇!」江南雲精神一振,笑盈盈的道,黛眉間一片興奮。

    她很久沒看到師父親自出手,況且,對手是少林,可逼出師父的真實本事,這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蕭月生搖頭,沉聲道:「你若胡鬧,我來收拾殘局,還可推托你不懂事,他們雖然有苦,卻也不能發作,但若是我親自出手,那可不一樣,自此之後,咱們觀雲山莊便是少林的敵人!」

    「敵人便敵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江南雲蠻不在乎的一甩頭,嬌聲哼道。

    蕭月生臉色一沉,狠狠瞪她一眼,對她的膽大頗是頭疼。

    少林乍看上去,僅是武林中的一派而已,但數百年的積澱與底蘊,又是佛家禪宗之庭,影響力之強大,並不可見,常人難以想到。

    若是與少林為敵,雖然他並不害怕,甚至一怒之下,有夷平少林之力,但若真是如此,便是與天下人為敵,這般辛苦之事,他才不去做。

    順勢而為,方是道家之行事,他也早喜歡如此,他可沒有時間浪費在尋常的武林恩怨之中,想的是破碎虛空,打破空間,能夠見得完顏萍諸女。

    「好罷好罷,師父莫生氣,我錯了還不成?!」江南雲忙陪笑,兩隻白玉似的小手抱拳。

    蕭月生怒氣稍平:「都是你學藝不精,讓我如今難做,只能另想他法!」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江南雲點頭不已,心下大是無奈,但師父在氣頭上,她可不敢招惹。

    走了一陣兒,蕭月生小心翼翼的瞅師父一眼,見他臉色平靜下來,忍不住心中好奇:「師父,你想怎麼做?」

    「……」蕭月生抬頭看她一眼,卻不說話,顯然不想告訴她。

    江南雲撇了撇檀口,心中暗自嘀咕一聲小氣,只能低下頭,慢慢的跟著他走。

    她心中暗思,師父定不會強闖少林,不能見識到他的蓋世雄風,委實是一大憾事啊!

    師父雖然武功通神,卻偏偏要韜光養晦,不露於人前,讓人輕視,委實難以理解。

    她暗自嬌哼,若是師父拿出五分真本事,足以驚天動地,看少林還敢不敢擺出架子來?!

    一邊暗自思忖,一邊跟在蕭月生身後,慢慢的走,踩在枯黃的草上,無聲無息。

    清晨時分,蕭月生站在小院中,對著朝陽,吐納呼吸,做起了平常難以一做的功夫。

    他做如此尋常的功夫,卻是因為覺察到了暗自有人窺伺,想要一探自己的究竟。

    少林寺是頗有幾處暗道,當初建寺之人定非一個僧人,說不定是什麼能工巧匠,方有如此心思。

    他一直以來,都是以九轉易筋訣代替內力修習,況且,他如今體內天雷之力洶湧澎湃,乃天地間至陽至剛之元氣,比之內力更上一層,呼吸吐納,反而並非修煉的最佳方式。

    但吐納之法乃是最基本法門,必有其獨到之處,蕭月生偶爾使來,只覺呼吸綿綿,身體內一片氤氳,暖融融的通暢,隨著呼氣吸氣,天雷之力如潮水般一漲一落,一吸通關,一呼灌頂,直上崑崙,與紫府上隱隱相呼應。

    一道長長的白氣繫於他鼻前,彷彿馬兒的韁繩,直垂到地上,隨著胸口的起伏,氣繩晃動,微微顫動,似乎一條靈蛇。

    「篤篤」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吐納。

    蕭月生長長吁一口氣,雙手結印,在胸前變幻,緩緩收氣,白蛇倏的鑽進了鼻中。

    「蕭先生可在?覺空求見!」門外響起明朗的聲音,帶著喜悅與激動,昂然問道。

    「覺空小師傅,請進罷!」蕭月生點頭。

    院門被推開,覺空一身黃色僧衣,緩緩跨進來。

    他腳步緩慢,神色沉凝端肅,腳下似重山嶽,又似踏於薄冰,既輕盈,又沉凝,矛盾異常。

    「見過蕭先生!」覺空和尚到了近前,便要跪倒。

    蕭月生一拂袖,將他阻住,笑道:「你既是出家人,對於繁文縟節自應看透,不必拘泥!」

    覺空和尚點頭,覺得身前有兩隻無形的大手托著,根本無法下跪,只能作罷,雙掌合什:「蕭先生一向可好?!」

    「甚好,我日子平靜,一直如此,小師傅你卻是神采飛揚,大有精進,可喜可賀啊!」蕭月生呵呵笑著點頭。

    「一切都拜先生你所賜。」覺空和尚懇切說道。

    他對此感慨極深,若是尋常人,進入少林寺中,須得經過三年的入門過程。

    拜入少林門牆,極是艱難,甫一入寺,先是砍柴挑水,做一些雜役般的粗活,練好基本功,再經過了品性道德考驗,方能慢慢開始修習少林武功。

    而他經岳不群引薦,根本不必做這些,能夠直接修行少林的武學,還有眾位高僧的指點,武功精進之速,可謂是一日千里。

    而這些,都是源於蕭月生的幫助,若是沒有這些,他一個野和尚,豈能進入少林修習武功?!

    「看看,你又在客氣!」蕭月生擺手,似是不悅的道。

    覺空和尚忙道:「是,我不再說了。」

    「你能在此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蕭月生欣慰的打量著他,呵呵笑道。

    他自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他。

    「這是……?」覺空和尚下意識的伸手接過,疑惑的問。

    蕭月生漫不經心的笑道:「這一本是少林羅漢拳的拳譜,將我的一些拙見寫在上面,你若有暇,不妨參考一二。」

    覺空和尚一怔,隨即大喜過望,蕭月生的武功通神,他略微見識一二,知道他的厲害,遠遠超過人們的想像,能得他的武功秘笈,實是難得之極。

    「蕭先生,這……,這……」覺空和尚興奮過後,想要翻閱,忽然省起,忙又停下,遲疑不決。

    蕭月生笑了笑,道:「這僅是我的遊戲之作,恰好你拜入少林,若是你不看,也就扔到角落裡,無人理會了。」

    「可是……」覺空和尚仍舊遲疑。

    「你若是不想看,扔了便是,又不是了不得的武功秘笈。」蕭月生呵呵笑道。

    「……是!」覺空和尚終於下定決心,慢慢打開拳譜,迫不及待的翻看。

    開頭之後,他再難自拔,轉眼之間,心神完全的浸入其中,臉上神色忽怒忽喜,忽酣暢,忽如怒,變化多端。

    這是他完全沉浸到羅漢拳中之拳意,佛家的護法羅漢,姿態各異,其佛法之意亦各不相同。

    羅漢拳因為招式簡單,成為入門心法,修煉之人,往往是初入少林之人,對於佛法並不瞭解,對這些羅漢自然也不熟悉,難以體會其拳意,僅得其形,未得其神。

    蕭月生識如深淵,不僅精通道家,對於佛家亦是廣為涉獵,見識之高,遠在尋常高僧之上。

    對於佛家的典故,他如數家珍,故註解羅漢拳時,深入淺出,簡明易懂,卻又蘊著極深的意味。

    覺空和尚看著拳譜,只覺眼前彷彿出現了另一道門,羅漢拳原來看似簡單質樸的動作,竟有如此深意,真真是化腐朽為神奇。

    更重要的是,他忽然明悟了一個道理,少林武功,需得佛法精深,武功也會越深。

    開始時,他僅是以為長老們怕弟子們殺心太重,故意要以修習佛法來熏陶性情,現在想來,絕非如此淺薄,因為少林的武功,確實需得精熟佛家思想與典故,方能領會武功之精髓。

    這個道理,大師們已經講過,但人們常常聽而不聞,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沒有親身的領悟。

    讀著這一本拳譜,覺空和尚忽然心生明悟,走上了少林武學最捷徑之路,與佛家開悟相似。

    拳譜很薄,因為羅漢拳法招式不多,而且,蕭月生也並非去糾正動作,而僅是點明其精髓要訣,寥寥數語而已。

    覺空和尚咀嚼著書中的每一個字,生出字字璣珠之感,忍不住心生感激,便要下跪。

    蕭月生一拂袖子,擺手道:「小師傅切莫如此,若是再如此,我可轉頭便走!」

    「是,小僧知道。」覺空和尚恭敬的點頭,合什一禮,神色一片感激與興奮。

    「小師傅想必已經領悟少林武功最玄妙的要訣了罷?」蕭月生微微笑問。

    「是,小僧明白,自當勤修佛法!」覺空和尚緩緩點頭。

    蕭月生心懷大慰,這個小和尚,果然聰明絕頂,看似忠厚木訥,對武學的領悟,卻是常人難及。

    「我這裡還有一本冊子,你若看過後,送給方證大師罷。」蕭月生又自懷中取出一本絹布的冊子,卻是厚了一些。

    覺空和尚毫不猶豫的接過來,生怕蕭月生再生氣,怨自己猶豫不決,太過優柔寡斷。

    甫一接過冊子,迎面便是四個字,由大篆所寫,蒼勁古樸,再配以泛黃的顏色,這一本絹冊,定是年代久遠了。

    這四個字,他並不識得,心下好奇,蕭月生既說,自己可以翻看,看看想必無妨。

    他翻開一頁,頓時皺起了眉頭,這裡面的字,他一個也不識,個個古拙蒼勁,與表皮上的字差不多。

    蕭月生見他犯愁,呵呵一笑,道:「這不是什麼武功秘笈,僅是一本佛經罷了,你若是想學,最好不過。」

    「不知,蕭先生這是什麼佛經?」覺空和尚好奇的問,心下有些失望,本以為還是一本絕頂的武功秘笈呢。

    「雜阿含經。」蕭月生笑了笑。

    覺空和尚搖頭,沒有聽說過這部經書,不知是什麼佛經,待一會去問一問長者們罷。

    「小師傅且去罷,練功切不可太過操切。」蕭月生溫聲說道。

    覺空和尚點頭,將兩本冊子放到懷中,雙手合什,鄭重的道:「多謝先生教誨,小僧告辭!」

    蕭月生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雜阿含經?你問這個做甚?」一個中年和尚問覺空,卻是他的師兄覺正和尚。

    覺正和尚身形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站在那裡,宛如一尊鐵塔矗立,頗是嚇人。

    他的容貌,亦是兇惡得很,滿臉的橫肉,雙眼如銅鈴一般,絡腮鬍子滿臉,看上去頗有幾豪邁的氣勢。

    但覺空和尚知道,這個覺正師兄,面惡心善,心腸最軟不過,平生從未傷過任何一個人,實是羅漢堂中難得的老好人。

    他平常並不出去,一直呆在羅漢堂,沒日沒夜的苦練武功,一身武功極高,若是遇到棘手之事,便帶上他,可以關鍵時刻救命。

    覺空和尚與他關係很好,初來乍到,便是靠著覺正和尚的幫助,方能如此輕鬆的融入羅漢堂。

    「我曾無意中聽旁人提過,但從未在咱們這裡見到。」覺空和尚疑惑的道。

    覺正和尚大手撓撓鼻樑,想了想,道:「這部雜阿含經,你若問別人,還真的不知道,因為咱們少林沒有這部經書。」

    「還有咱們少林沒有的佛經?!」覺空和尚似是不信。

    覺正和尚點點頭:「別的佛經嘛,咱們少林全乎得很,但這一本經書,卻已經失傳了!」

    他看了看四周,這裡是練功的大廳,空曠得很,旁人接近,一目瞭然。

    他湊近覺空和尚,聲音放得極低,低聲道:「這部佛經,乃是咱們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

    「師兄,你快說說是怎麼回事,莫讓我著急!」覺空和尚大是不滿的重重說道。

    「好罷好罷,我說便是了。」覺正和尚忙擺手,舉手投降,不想讓他生氣。

    覺正和尚正了正臉色,來到大廳旁的一張椅子皮,慢慢坐下:「師弟你可知道,咱們少林七十二絕技,頂多修習四五技,頂多修習六七技,已經是極限。

    覺空和尚忙用力點頭:「是啊,我知道,方生師叔的成就非同小可,已經修習了七門少林七十二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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