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出劍
「砰!」拳掌相交,撞擊聲轟然作響,地下顫了一下,廟梁震動,樑上灰塵簌簌落下。
小荷飄然而退,腳下旋動,以玄妙的步法御去內力。
關高合身形一動不動,臉上露出奇異表情,似是驚訝,似是懊惱,目光漸漸黯淡,緩緩滑倒。
他未想到,小荷先前的一掌,僅是探其虛實,並未使出破玉掌,此時破玉掌出,威力絕倫,如堤壩決口,沛然莫能御之。
「龍頭!」旁邊一個大漢忙伸手扶住他,不讓他倒下去。
關高合身子癱軟,靠在此人身上,驀的身子一顫一弓,一口熱血陡的噴出,恰噴在他臉上。
「走!」關高合哼了一聲,頓時昏迷不醒。
「走——!」滿臉是血之人嘶聲高叫,背起關高合,飛身便跑。
他身形高大魁梧,但關高合更高,被他背著,雙腿拖著地,看上去甚是滑稽。
眾人齊齊後撤,雖退而不亂,幾人負責斷後,幾人在前面開路,緊追在的關高合身後,湧出了破廟。
方山河覺得腦筋轉得不夠快,眼前的一切太過離奇,最莫名其妙的是,自己的勁敵,一向狂傲沖天,威風八面的關高合,竟接不下一個小姑娘一掌,委實匪夷所思。
那身體孱弱不堪的蕭月生,是如何突然消失不見的?也是匪夷所思之事。
他沒有繼續追,小荷卻不客氣,玉指不斷屈起、彈出,「嗤」「嗤」的嘯聲中,轉眼之間,已有六個人被擊倒在地。
「老爺!」小荷歡喜嬌喚,方山河轉身一瞧,蕭月生沉靜端坐火堆之前,彷彿剛才一直坐在那裡,不曾移過地方。
「行了,小荷,差不多了。」蕭月生溫聲道,小荷聞言收手,那些人也跑得遠了。
馬啼聲響起,漸漸遠去,慢慢的消失不見。
「啪」枯枝在火堆上爆開,廟裡格外的寧靜,方山河沉默不語,目光在蕭月生與小荷身上轉來轉去。
「老爺,這些人怎麼辦?」小荷指了指地上躺著的幾人。
「扔得遠遠的。」蕭月生一擺手。
小荷應了一聲,走到他們身邊,蓮足輕快的踢出,一腳一個,輕飄飄的飛起來,在空中劃出弧線,衝出廟門,落至極遠處。
「方兄弟,坐罷。」蕭月生笑了笑,指了指對面,方山河依言坐下,臉色慢慢恢復如常。
方山河乍一坐下來,便呵呵笑道:「卻原來是我多管閒事,他們這些人手,奈何不了蕭兄!」
蕭月生搖頭,拿出銀壺,信手扔過去,微微笑道:「方兄弟卻是錯了,若沒有你的牽制,我很難脫身。」
「呵呵,那便好!」方山河接過銀壺,大喝了一口,抹著嘴角,神情酣暢。
他再喝一口,解下腰間長刀,臉色歡愉:「哈哈,想來便痛快,……那關高合素來傲氣沖天,橫行霸道,也有今日下場,……痛快,實在痛快!」
「這個關高合武功不俗,也是難得。」蕭月生慢慢說道。
方山河恨恨一拍地:「他仗著武功高強,一向橫行霸道,方某只恨自己無難,不能剷除如此惡賊!」
「小荷,這一掌他傷得如何?」蕭月生轉頭問道。
小荷一直低眉順目,靜靜聽著兩人說話,聽得蕭月生問,她黛眉蹙起,想了想:「老爺,我沒有留手,他想保住性命,……怕是難得很呢!」
方山河驚異的望向小荷,她嬌怯的小人兒,又如此年輕,為何有這般深厚的內力,能傷得了關高合?!
蕭月生搖頭一笑:「此人也怪,不分青紅皂白,不問我姓甚名誰,上來便要殺我,聽其言辭,竟是將我當作姓何的。」
「他蠻橫慣了的,聽不得別人說話。」方山河搖頭。
「神狼幫……」蕭月生慢慢沉吟,輕輕點頭:「此人雖然蠻橫,但馭人有術,這個神狼幫倒也不能小覷!」
「正是!……神狼幫橫行無忌,實力雄厚,不可小視。」方山河用力點頭。
「哼,若再敢來,看我能饒他們?!」小荷嬌聲哼道,她剛才手軟,彈指神通並沒有打死穴,雖然昏倒,並無性命之危,僅是對付首惡關高合,留不得手。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慢慢的湧起睏意,蕭月生靜坐,方山河則躺下來,小荷坐在蕭月生身邊,打坐入定。
下半夜時分,快至黎明,火堆越來越弱,僅剩幾個火星,小荷陡然睜眼,卻沒有動彈,呼吸仍舊輕微,若有若無。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極是緩慢,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忽略過去,越來越近,慢慢來到了廟中。
方山河喝了烈酒,睡意正酣,微微打著呼嚕,蕭月生微闔著眼睛,靜靜端坐,似是進入寂靜之態,又似是睡過去。
一個瘦小的人影慢慢進了廟,躡手躡腳,腳下無聲,一步一步移向蕭月生。
當靠近蕭月生一丈遠處,驀然間,他身形加速,手上一柄短劍漆黑無光,「嗤」的一響,直刺蕭月生面門。
「滾開!」嬌叱聲響起,綠影一閃,小荷擋在蕭月生身前,玉掌迎擊短劍,秀臉含煞。
「噹」玉掌恰拍中劍脊,微側邊盪開,那人身形前衝,空門大露於小荷身前。
小荷左掌探出,擊其胸口,那人黑巾蒙面,卻不顧小荷的手掌,左手一甩,「嗤」的輕嘯,一道藍芒射向蕭月生。
「卑鄙!」小荷嬌喝,身形一晃,奇快無比,擋在蕭月生身前,右手屈指一彈,嗤的一聲,一道白光劃出。
白光恰好撞在藍芒上,兩者在空中相撞,互相抵消,同時墜落在地,卻是一枚瑩白棋子,一支藍瑩瑩的袖箭。
「小荷,讓我來!」蕭月生睜開眼,冷冷盯著蒙面人,淡淡說道,長劍橫在膝上,右手按上劍柄。
「老爺……」小荷擋在他身前,猶豫遲疑。
蕭月生輕哼一聲:「我且不信,他能殺得了我!」
小荷更加猶豫,遲疑了一下,慢慢的退開,來到他身邊,雖然蕭月生如今孱弱無比,小荷骨子裡對他敬如神明,總認為世上什麼事也難不住老爺。
「蕭兄……?」方山河也睜開眼,長刀出鞘,橫在膝上,隨即便要躍起出刀。
蕭月生擺擺手,雙眼深邃而沉靜,盯著蒙面人,緩緩道:「你若有本事,不妨取走我性命!」
那蒙面人身形枯瘦,蒙著黑巾,一雙眼睛狹長而鋒利,與關高合有的幾分相似,冰冷無情,似是看一個死人般看著蕭月生。
「好膽魄,納命來!」他見小荷退開,再無顧忌,嘿然冷笑一聲,漆黑無光的長劍順勢一刺,無聲無息,奇快無比。
「錚——!」寒劍出鞘,宛如龍吟,悠長清越。
蒙面人只覺眼前一亮,光華大盛,一道寒電在眼前一閃即過,隨即喉嚨微癢,內力頓時一洩,渾身力氣頓時洩去。
方山河瞪大了眼睛,右手緊握刀柄,青筋賁起,想像著這一劍若是迎向自己,萬難抵擋。
「砰!」蒙面人緩緩跌倒,長劍跌出手去,身子顫抖不已,喉嚨間呵呵作響,卻發不出聲音。
「將他扔出去!」蕭月生眉頭一皺,略顯嫌惡的一擺手。
小荷神情振奮,明眸閃閃發光,聞聽蕭月生之言,蓮足頓時飛起,一腳踢出,此人頓時騰空而起,自廟門口飛出,消失於夜色之中,不知所蹤。
「唉,還是差了一些。」蕭月生左手拿起劍鞘,右手長劍緩緩插回鞘中,搖頭歎息:「咱們只能換個地方了!」
地上已經留下了一大灘血,帶著淡淡的腥氣。
「老爺,還是快歇息一下吧。」小荷擔心的望著他,他臉色蒼白,氣息粗重。
剛才的一劍,快逾閃電,他沒用內力,僅是憑著臂力施展,但沒有內力,無法封住對方的血。
蕭月生搖頭一笑:「無妨,只是用力過度罷了。」
「蕭兄好劍法!」方山河回過神來,讚歎連連,毫不掩飾心頭的震驚。
「見笑方家了。」蕭月生微微笑了笑,道:「如今我如同喪家之犬,狼狽不堪,又算什麼好劍法!」
「誰都有個落難的時候,若不是蕭兄你受了傷,哪輪得到這些跳樑小丑?!」方山河呵呵笑道。
蕭月生但笑不言,閉上眼睛,調息了片刻,待臉色恢復,睜眼迎上小荷關切的目光,溫聲道:「咱們接著趕路吧!」
「嗯。」小荷忙點頭,她也覺得此處不太安全,況且,有血腥之氣隱隱衝入鼻中,大覺噁心。
方山河與他們路途正好相反,便在此告別。
蕭月生坐在馬車上,抱拳笑道:「若是方兄有暇,便來臨安城觀雲山莊吧,在下掃榻以待!」
「一定叨擾!」方山河哈哈笑道。
「告辭!」蕭月生微微一笑,馬車輕輕駛動,越來越遠。
馬車緩緩在大道上行駛,此時,天色漸明,快要天亮,大道上已經有人開始趕路。
小荷坐在前面,駕著馬車,玩耍著鞭子,轉頭對蕭月生道:「老爺,那些人不會善罷干休的,咱們得快些趕路啦!」
「關高合若是不死,便不會追得太急。」蕭月生微閉著雙眼,淡淡說道。
「嘻嘻,我可是全力一掌,他怕是早就沒命了呢!」小荷輕吐香舌,皺皺瓊鼻,幸災樂禍的道。
「既如此,那這些幫眾定會拚命報仇的。」蕭月生點頭。
小荷點頭,甩了一個響鞭,黛眉蹙起:「剛才那個人,又是哪一夥的呢?」
「我伙家遍地,說不定,真是衝著咱們來的!」蕭月生道。
小荷嬌哼:「那就讓他們好看!……鬼鬼祟祟,實在可惡!」
蕭月生笑了笑,點點頭:「莫要再手軟了,你不殺他們,他們可不會感激,只會更加賣力的殺你!」
「嗯!」小荷用力點頭。
兩人在天明時分,到了一個鎮子,逕直進了小鎮,這裡依靠官道,也是繁華得很。
兩人找了一家大酒樓,要了一大桌的好菜,痛痛快快大吃一番,又找了一間客棧,一洗前兩日的晦氣。
蕭月生讓小荷出去買了一些東西,顏料、藥材、酒,等等,五花八門。
小荷有些不放心,來去匆匆,很快買了回來。
蕭月生在屋內搗鼓了半晌,呈現在小荷跟前的是一些膏狀的東西,黑乎乎的,聞著極香。
「老爺,這是什麼好吃的?」小荷皺著瓊鼻,嗅個不停。
蕭月生指指跟前的椅子:「易容膏,勉強能湊合著用。」
小荷乖乖坐下來,忙不迭的點頭,嬌聲笑道:「對呀,咱們可以易容呀,……這下,他們可就找不到咱們了!」
蕭月生淡淡說道:「一時權宜之計罷了,……能混過這兩天,等南雲過來,便算大功告成!」
「小姐什麼時候能趕到呀?」小荷忙扭頭問。
「嗯……,今晚不到,明天便會過來。」蕭月生道,開始動手,醮上易容膏,在她粉嫩的臉上塗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