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四劍
這一日休息。
蕭月生實行的是七日休息制,有松有馳,勞逸結合,將她們一直緊繃的弦鬆一鬆。
李若雲四女如蒙大赦,這才忽然發覺,原來天是如此的藍,風是如此的輕,空氣是如此的清新宜人。
這一段日子,她們感覺自己從未來得及抬眼看天,腦海裡全是劍,那柄極為精緻的松木劍。
楊玉琪罕見的睡了一個懶覺,到了天色大亮,方才自香榻上爬起,洗漱過後,吃了自己大弟子宋青雅送來的飯菜,感覺還是小蝶與小情的手藝更好。
「師父,您好些天都沒指點我練功了!」宋青雅一邊收拾著碗筷,撒著嬌抱怨道。
她早已恢復,一身淡綠羅衫,瓜子臉容光清麗,苗條的嬌軀似只堪一握,頗有幾分飛燕之姿。
宋青雅身為楊玉琪的大弟子,與她極親,說話也隨意得很,楊玉琪對弟子和顏悅色,非是對外人那般冷漠如冰。
楊玉琪一身粉紅羅衫,趁得她玉臉嬌艷,宛如綻放的桃花,她抽出袖中的雪白羅帕,輕拭著酥手,點點頭:「也是,……好罷,就看看你的劍法練得如何了。」
待收拾完畢,師徒二人來到了院中,練武場位於花壇中央的圓形空地,以青磚鋪就。
宋青雅的天資極佳,也足夠刻苦,水雲派的鎮派絕學,行雲劍與流水劍,她已習得其一,流水劍法已頗有幾分火候。
師徒二人換上了勁裝,前凸後翹,英姿颯爽,又嬌艷動人,足以令男人目眩神迷,魂不守舍。
兩人各自提著一柄沉木劍,這與蕭月生的松木劍不同,是紫山特有的一種樹,堅硬沉重,與鐵樹有幾分想像,一柄沉木劍,比之她們的佩劍還要重上幾分。
陽光斜射入小院中,她們的勁裝看上去閃閃發亮,臉龐透著琥珀般的光芒。
楊玉琪俏生生的站在一旁,面目沉肅,有其師必有其徒,練劍時,溫玉冰便是嚴厲得很,楊玉琪亦如是。
宋青雅舒展身形,開始演練流水劍。
「不對不對,你這一招神氣全無!」宋青雅剛起式,楊玉琪便蹙起了修長的黛眉,擺了擺手,打斷了她。
宋青雅有些莫名其妙,她一直是這麼練來著,師父從前也沒說過不對啊!
看到大弟子迷茫的眼神,楊玉琪提劍走到她跟前,吩咐道:「你用劍來攻我!」
宋青雅雖然不知其意,卻並不猶豫,反正師父的武功遠甚自己,自己便是拼了小命,怕也傷不到她。
一招浪花朵朵,流水劍中頗為凌厲的劍招使了出來,想要給師父來個下馬威。
這柄沉木劍比起青鋒長劍更難使,本能刺出數道劍花,以沉木劍卻要減半,宋青雅劍尖輕顫,將楊玉琪胸前數道大穴盡罩其中。
楊玉琪淡淡一笑,不帶一絲火氣的從容自如,蓮步七星倒踩,木劍輕豎,青山獨秀這一招,正是宋青雅剛才所使,乃流水劍法的起勢。
這一招看似簡單,卻是盡護身前諸穴,只是手腕微微一動,恰到好處,宋青雅的木劍便被盡數擋住。
「呀,厲害!」宋青雅興奮的嬌呼一聲,從沒想到,這一招看似無用的起手勢,也能使得這般巧妙,頓有眼前豁然一亮,別有洞天之感。
怒濤拍岸,宋青雅的劍招更加凌厲,幾有一去無回之勢,木劍發出隱隱的嘯聲,奇快無比,與師父對招,她毫不顧忌。
楊玉琪冷漠的玉臉再次微微一笑,本已垂下的木劍再次提起,仍是一招青山獨秀,高挑的嬌軀輕晃,蓮步橫踩。
嘯聲頓消,宋青雅木劍現形,楊玉琪皓腕一翻,輕輕一絞,從容瀟灑的挑飛其木劍,隨即收勢。
宋青雅有些目瞪口呆的望著師父,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右手,望了望三尺開外的木劍,嬌聲道:「師父,……你怎麼變得這般厲害了?!」
楊玉琪嗔白了弟子一眼,哼聲道:「看清這招青山獨秀了吧?!」
宋青雅用力點著臻首,連聲道:「厲害厲害,原來這招這般厲害啊!弟子還以為,這式僅是謙禮之用呢!」
「流水劍法是本派的鎮派絕學,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玄妙無比,只是你貪多躁進,無法領會其中精髓罷了!」楊玉琪沉著臉訓斥。
「是,是!」宋青雅繃住俏臉,用力點頭。
隨即又嬌笑著問道:「師父,大師伯的武功很厲害吧?」
「嗯。」楊玉琪對她不著邊際的話不置可否。
「師——父——!」宋青雅跺腳嬌嗔,對師父模稜兩可的回答極不滿意。
「若你大師伯武功不厲害,你現在怕已經轉世投胎了!」楊玉琪沒好氣的回答。
她剛才正在暗暗思忖,自己的劍法好像確實進步不小,宋青雅是自己的大弟子,已得自己真傳,武功頗為可觀,若是以前的自己,很難這般輕而易舉的擊敗她。
宋青雅聽到師父的話,不由面色緋紅,宛如兩團紅雲升起,她想到了那日自己醒來時的情形。
想到自己的身子被大師伯看光了,臉頰便不由一陣發燙,大師伯那深邃明亮的雙眸一直在眼前閃現。
「師父,這些年,大師伯不是得了失魂症麼?」宋青雅不由自主的問道,嬌容一片羞澀緋紅。
「胡說!」楊玉琪自沉思中醒來,哼了一聲,黛眉微蹙,帶著難言的性感誘人。
隨即,她抿嘴笑道:「你大師伯天縱其才,那是悟道呢!」
「悟道……?」宋青雅有些遲疑與迷惑,也蹙起細長的柳眉,想要理解師父話中之意。
對於大師兄,楊玉琪心中感激不盡,感激之甚,遠超宋青雅本身,便如救了一個孩子,比起孩子,父母更加感激救命恩人。
楊玉琪自幼被賣入青樓,雖不及一年便被師父救出,卻已偷偷見識到了男人的醜惡。
她性子剛烈,頗有些憤世嫉俗的極端,對於男人也厭惡的很,但對於這位大師兄,則是例外。
因為大師兄的目光純淨深邃,令人感覺溫暖,與世上的男人迥然不同,那些男人,望向自己的目光,皆帶著難以掩飾的**。
況且,大師兄也救了青雅,算是救了自己的半條命,實是恩同再造,故一聽到失魂症,便感覺有些刺耳,順口扯了一個謊。
只是,這個謊話一出口,她便有些怔然,忽然感覺,說不定,事實便是如此呢,否則,何以解釋,荒廢武功這麼多年的他,醒來之後,竟有如此精絕的劍法?
「原來如此啊……」宋青雅想了一陣子,感覺師父說得有理,隨即走了兩步,彎腰將木劍撿起,笑問:「師父,你的劍法忽然這麼厲害,是不是大師伯的緣故啊?!」
宋青雅這麼一提,即使對大師兄心存感覺,楊玉琪也不由泛起新仇舊恨齊湧心頭之感,其複雜的神色,看得宋青雅不由嚇了一跳。
這一段日子的練劍,著實令她們苦不堪言。
每天清晨,在山谷吃過飯後,休息半個時辰,開始例行的切磋,四人圍著大師兄。
每次的結果與過程幾乎一樣,大師兄每次僅出四劍,且是同樣的四劍,她們每人防一劍,且總是固定的那一劍,卻總是無法躲過,中劍的疼痛幾乎欲要昏厥。
接下來的一天,蕭月生便不再管她們,任她們自己練習,而他或在寒湖邊垂釣,或在山谷石壁的一個洞穴中靜坐,不許人打擾。
蕭月生的小山谷,三面環山,山勢極峭極陡,且濃霧籠罩,目光難及丈外,在谷中根本看不到谷頂。
蕭月生便在幾乎直立的山壁上挖了一個洞穴,專門用以靜坐,免得旁人打擾。
他平日裡,多數時間便是修煉,以便早日達至破碎虛空之境,能與完顏萍她們團圓,也便更好的保護身邊之人。
李若雲她們每次與大師兄切磋過後,腦海中便呈現出他剛才擊敗四人的招數,清晰無比,眉毛的一顫,目光的一轉皆清楚無遺,甚至能夠感覺得到他渾身肌肉的起伏變化。
只要她們略微一想,蕭月生施展這四招劍法的情景便在她們腦海中重現,神奇無比,這自是蕭月生的神通之法,將劍招印入她們腦海。
只是,即使她們知道這四招劍法,真正去防守時,卻仍舊無法防得住,這四招,委實妙若天成,無跡可尋,防不勝防。
李若雲她們四人,結成兩對,一人模仿蕭月生攻向對方的那招劍法,另一人費盡心思的防守。
模仿之人,也需要極為努力,否則對防守一方毫無幫助,她們幾乎將全身的每個部位皆模仿下來,務使一絲一毫不差。
李若雲與楊玉琪捉對兒,林曉晴與柳清泉一組,每天,她們做的便是模仿一劍,防守一劍。
每次,她們感覺自己幾乎耗盡了全部的精氣神,像是死過一回,第二天醒來,便感覺自己劍法精進,與大師兄蕭月生切磋之時,雖然仍舊難改敗局,卻能體會到,快要守住這一劍了,只差一點兒,就只差一點兒。
蕭月生也會笑吟吟的稱讚她們幾句,點評一番,令她們如同醍醐灌頂,徹悟不少。
陽光明媚的小院中,竹林之旁,水雲派的三弟子林曉晴躺在一張木椅裡,悠然愜意的享受著明媚溫暖的陽光。
身旁竹林鳥聲清脆悅耳,不必練劍的日子,實在美好啊——!身形修長曼妙的林曉晴不由感歎。
這張松木躺椅,是她死皮賴臉自大師兄那裡討要過來的,躺在上面,著實舒服得想睡過去。
林曉晴嬌媚動人,聲音微嗲,實是男人的剋星,她待人很熱情,與她的師姐師妹們迥然有異,平日裡派中的事務,多數由她處理,遇到大事,方稟明師父,由師父定奪,處世手段頗是高明。
蕭月生的四師妹,與他最熟的,便是她與柳清泉。
柳清泉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明眸,好奇的問東問西,喜歡纏著他,林曉晴也是如此,只是盈盈的眼波中,透著莫名的笑意。
蕭月生目光如炬,一眼洞悉林曉晴想捉弄自己的用心,自是不會掃興的提前揭盅,裝作不知,一靜應萬動。
「三師姐,咱們練劍吧!」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卻是柳清泉一身月白羅衫,提劍自牆上躍了進來,飄然落下,宛如謫塵仙子。
她懶得敲門,林曉晴也見怪不怪,躺在木椅中不動彈,苦笑一聲:「還練劍?!……好師妹,讓不讓師姐活了?!」
宛如混血美女的柳清泉打量了一下四周,接著劍貼於玉臂,背著雙手,俏生生踱至木椅跟前,嬌臉一垮,苦喪著臉道:「唉——!我可不想再挨劍了,太疼了!」
「這個狠心的大師兄,也不知咱們姐妹何時能脫離苦海啊——!」林曉晴躺著搖頭,亦是嬌媚一歎,惹人憐惜。
柳清泉拿出羅帕,小心拭了拭旁邊的一棵翠竹,然後收起羅帕,嬌軀倚了上去,跟著師姐一起唉聲歎氣。
「師姐,你不是說,只要三兩下,便會將大師兄迷得暈頭轉向,然後手下留情麼?」柳清泉有些不滿的抱怨。
林曉晴能夠游刃有餘的處理派中事務,自是手腕高明,頗有心計,但對於天真爛漫的小師妹,卻是從不用心計。
「唉——!失算了,他太厲害了,師姐我不是對手啊!」林曉晴無奈的苦笑,隨即煩惱的嗔道:「練劍吧,練劍吧,只能練劍啦!」
兩個月過後,她們已能防得住那一劍。
這兩個月的每一日,她們皆沉浸於劍的海洋中,殫精竭慮,身心皆注,劍法自是一日千里,突飛猛進。
隨即,蕭月生仍是施展這四劍,四人所面對的劍招,卻已換了另一招。
待她們守住此招之後,再用下一著,直至她們四劍皆能防能住,已是半年過去。
不知不覺中,她們在殫精竭慮防守之時,已將這四劍完全學會。
這四招劍法,便是日後威懾宇內的水雲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