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訣
在李若雲的眼中,當初那個呆呆傻傻的大師兄並不討厭,雖呆傻,卻可憐可憫,但如今的大師兄,卻討厭的很,尤其那一雙賊眼,令她直想拔劍便刺。
蕭月生元神雖強大無倫,無奈這具身體卻限制著它,若元神如明珠,能夠放射出光芒,若以前的身體是明淨的玻璃,那如今的身體便是厚厚的玉石,極大的阻礙著元神之光的透出,各種神通也是隨之衰弱,讀心術亦是如此。
如今,他無法清晰無遺的看透別人所思所想,卻仍能感覺出對方的心情,細微的情緒波動,皆映於他心。
見到她陡峭的黛眉微蹙,眉梢間籠罩上了一層薄怒,蕭月生抬頭望天,呵呵一笑:「這天氣……,還真不錯!」
李若雲緊抿著薄唇,抬眉瞥了他一眼,清澈的目光中透出淡淡的嗔意,隨即起身:「師兄,我先走了!」
淡淡的語氣透出隱隱的怒氣,一句說罷,也不顧蕭月生,抓起石桌上的長劍,轉身便走,白衣翩翩,飄逸出塵,身法迅疾,轉眼不見。
蕭月生撫著唇上並不存在的八字鬍,笑著搖了搖頭,比起小龍女,這個二師妹更加冷漠,果然是不涉塵俗。
桌上的茶盞餘溫猶存,蕭月生將盞中茶水潑出,然後自己斟了一盞,微啜一口,不由皺了皺眉,與自己屋裡的茶一般無二,皆是僅有苦味,毫無餘香,與野草根無異。
煉丹,並非罕見之事,醫家或道家俱通此術,但所練之丹藥,皆是些跌打損傷,活血通絡之類,其實便是藥材煮好弄成丸狀罷了。
少林的大還丹,屬於比較高級的一種,但如今已經無法再煉,卻非僅是藥材難尋,以少林的雄厚的力量,縱是再難尋的藥,也難不住他們。
真正的練丹,材、器、火候缺一不可,還要加上幾分運氣,這幾分運氣,自然便是應在火候之人。
材料固然重要,但最關鍵的,還是後者,即使精通煉丹之人,十爐難成一爐,越是好的丹藥,越難成功。
蕭月生的元神可達入微之境,自是輕而易舉把握火候,但世上之人,再無能達此境。
即使他煉丹極易,但他極罕賜給旁人丹藥,僅是自己煉著玩兒,打發時間罷了。
實因丹藥乃禍亂之源,贈人一粒丹藥,固然會令別人感激,但人性本貪,得了一粒,自然想得第二粒,若是不給,難免會生憤怨,如此一來,何苦來哉?
況且,旁人得知,怎能不生覬覦之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縱使自己有再大的神通,也難杜世人的貪慾,自找麻煩之事,他不為也。
他自醒來之後,見到了水雲派的情形,心下便預測到,自己怕是要被逐出水雲派的。
以前呆呆傻傻,倒還不要緊,但如今自己已是正常的男人,而水雲派中皆是年輕貌美的女弟子,豈能容得他的存在?!若被外人知曉,水雲派定是清譽大損,那無異於滅頂之災。
不過,蕭月生卻喜歡這裡,幽靜無人,身邊皆是貌美女子,實是男人的福地,自是不想離開。
當初,正是因為師父溫玉冰對自己疼愛有加,而自己又呆呆傻傻,所以不放心,才留在身邊,如今,自己恢復了正常,即使她再捨不得,為了水雲派,也只能讓自己離開。
僅是劍法高明,誘惑力太小,怕是還不足以留在水雲派,所以,便提出了培元丹,實是權衡之後,深思之舉。
他今天沒見到其餘的三位師妹,卻是已盡被溫玉冰派遣出去,或尋藥材,或做丹爐。
而這位二師妹李若雲,卻是不問世事,一心練功的,其武功是水雲派的第二高手,僅在溫玉冰之下。
午膳過後,蕭月生略一小憩,便帶著小蝶小情,繼續在山上走,卻是開始向上走,令兩女頗為擔心他受不受得住。
水雲派所建之處,頗為巧妙,正是山上寒冷交際之處,這邊是夏天,再往上行,便是冬天,隱有白雪,越往上走,積雪越多。
兩女小心翼翼的勸他,上面太冷,沒辦法住人,也沒人到上面練功,就不必再往上爬了。
蕭月生卻笑著搖頭,他已通過心神感應到,這山上元氣最雄厚之處,並非水雲派所在,卻是離水雲派不遠的上方。
他氣定神閒的模樣,與上午的氣喘吁吁相比,彷彿是兩個人,令兩女驚異不已,見他登山如履平地,而且姿態優美,透著一股瀟灑倜儻,彷彿整個人都變得英俊了許多。
「公子,你不累嗎?」清脆活潑的小情歪著頭,嬌聲問道,櫻桃小口前白氣伸縮,是她嘴裡的熱氣。
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他正打量著周圍的風景,怪石嶙峋,帶著一層薄霜,仍未被陽光化去。
「公子,你的步法好奇怪!」小蝶早已暗暗留意,微微看出一些端倪,卻又不能肯定,清澈的目光透著疑問與好奇。
「沒什麼,……這裡怪冷的!」蕭月生輕輕掠過她們的疑問,並未給她們解惑,故意吊她們的胃口。
他所運用的這套步法名叫摘星步,乃是當初與小星嬉鬧時信手而創,名字也嬉鬧得很,與凌波微步頗有幾分類似,精妙處,更勝幾分。
他表面談笑自若,內心卻是寧靜致虛,僅略遜於入定之時,體內不停的由無至有,緩緩生出內力,匯聚於丹田,雖然一點一滴如露水之生成,但其進境之快,已足以駭人聽聞。
這裡的氣候確實比下面冷得多,三人嘴前朦朦朧朧噴著白氣,爬了約有百步左右,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山谷,即使此時已是正午,陽光明媚,仍舊霧氣濛濛,看不清裡面。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正是這裡!
他的目光刺破白霧,看到了谷內的情形。
小山谷如同一個葫蘆狀,口小內大,谷口一處小湖,堵住了通往裡面的路,小湖方圓約有百米,被濃郁的霧氣籠罩,水與翻滾的霧氣幾乎連成一體,再往裡,便是茂密的松林。
這一處地方,不由讓蕭月生想到了天池。
其景致之美雖無法與天池相比,形狀卻略有幾分想像,皆是一個小谷,一片水湖,寧靜而隱蔽。
這一處極佳的居住之所,僅管在外人看來,氣候寒冷,上方籠罩著的霧氣,更增幾分森冷。
蕭月生打量了一眼,看到一條小徑通往湖邊,轉身問小蝶:「這裡經常有人過來?」
小蝶一張俏臉白裡透紅,正搓著小手,紅潤的櫻唇不住向手上呵氣,聽到蕭月生問,忙放下手,點點頭:「這裡的水很甜,平日裡,都是來這裡挑水。」
沿著羊腸小徑,幾人來到湖前,湧動的霧氣觸到臉頰,似是冰冷的寒珠,蕭月生不由打了個冷顫,不由暗自搖頭,還真是不習慣這具孱弱的身體。
走到小徑盡頭,便是湖邊,湖水清澈見底,湖底的石子與細小的游魚皆清晰入目。
站在湖邊,感覺寒意更濃,湖面清亮,微波粼粼,頗是開闊,但僅是兩丈遠處,濃霧便遮住了湖面。
「這裡的水乾淨嗎?」
「很乾淨的,這裡太冷,那些動物們都是跑到下面的湖裡去喝水!」
小蝶點頭回答,在水雲派下方,仍有一處山谷,也有一個小湖,卻是溫度適宜,不像這個冰冷。
紫山地貌特別,像這樣的小湖泊,卻有不少,甚至還有幾處溫泉,實乃洗浴之佳所,水雲派的女弟子們皮膚這般嫩白水滑,白裡透紅,這些溫泉頗有幾分功勞。
「公子小心!」見蕭月生蹲下,想伸手觸及湖水,小蝶急忙阻止,見他回頭望向自己,小蝶解釋道:「水很冰,能凍傷手。」
「哦——?」蕭月生興趣大生,自腳旁拈起一根細木棍,伸到湖水中,然後醮些水,滴到手心。
水滴雖小,蕭月生卻覺一股淡淡的寒氣侵入體內,丹田蜇伏的內力倏然而至,迅疾如電,將其化解融合,然後再次鑽回,意動氣隨,幾乎沒有距離的限制,他覺察到,這股寒氣已被轉化成了內力,這水珠,竟蘊著元氣。
他所修的內功心訣,亦是自創,名曰觀瀾心訣,以觀瀾命名,可見其重要。
這也是他當初一時心血來潮,隱有所感,故花費了不少的心思,創出這門心法,實是玄奧無比。
觀瀾心訣所修的雖是後天內力,卻有先天元氣之性,運轉之時,天人合一,可吸納天地間的元氣為己用。
惜乎此心訣卻僅有他一人能夠修習,關鍵之處便是心境,須達至天心即我心之境,對於尋常人,無異於登天之難。
修道大成時,天地間的元氣,他可任意操縱,如臂指使,此心訣卻須先將天地間的元氣納入自身,通過體內的經脈運轉,威力自是天差地遠。
但觀瀾心訣修至最高境界,身與意合,亦可脫出身體束縛,達至修道大成之境,實是至簡至易的以武入道之法。
最重要的,卻是有了此訣,以天地元氣配合元神,他的一些道法便可施展,雖然僅是些威力有限的小道法。
蕭月生運足目力,刺破重重霧氣,元神運出,打量著谷內的情形,小湖之後,儘是粗壯高大的松樹,林中一些松鼠類的小獸,氣息安詳得很,深得他心。
「就是這裡了!」蕭月生呵呵笑道,大是滿意。
「往後,我便在這裡練功了!」蕭月生用力揮了揮手,對疑惑的兩女笑道,心下頗有幾分躊躇滿志。
此處乃整個紫山元氣匯聚之所,他練觀瀾心訣實是事半功倍,況且環境也清幽得很,最好不過。
「公子,這裡太冷了!」正呵著雪白小手的小情搖了搖頭,有些擔憂的說道,她的玉臉白裡透紅,輕輕跺著腳,顯然難耐寒意。
「無礙,梅花香自苦寒來嘛!」蕭月生呵呵笑道,得到如此練功之妙處,他心情大快。
隨後的幾日,水雲派值日的弟子們來打水時,常常能夠在濃霧中隱隱約約見到她們的大師伯,正在湖邊打坐,絲毫不畏寒氣的侵襲,不禁心下暗自敬佩。
這湖水之寒,經常打水的她們再瞭解不過,實是砭骨之烈,她們前來打水之時,需得運足全身功力,即使如此,也不敢久呆,否則,內力也似乎被凍住了,寒氣入體,苦不可言。
她們將水抬回去,需得一日之後,寒意才能緩緩散盡,只是此水甘甜可口,而且對功力的增長大有益處,即使麻煩一些,她們仍要來此汲水,難免有耽擱之時,便會嘗到寒氣入體之苦,似是無數小刀在剮自己的骨頭一般。
蕭月生這一次,練功前所未有的勤奮,那些青春活潑的少女,便是他修煉的動力,他已經喜歡上了這裡,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不能容忍自己無法護得她們周全。
他雖道心堅凝,不受感情所困,但自己的東西,是萬萬容不得別人動,因有此性,故他當初遁於世外,免得牽涉太多,羈絆太多。
先是培養體內之氣,此氣為引,引天地元氣入體,化成自己的內力,以此內力通暢經脈,此為入門的築體之術。
觀瀾心訣的入門階段,將天地元氣化為內力,丹田尚無法做到元氣的進出共存。
隨著心訣的精進,運用元氣的同時,漸漸可以吸納,最終達到同步,便是生生不息,永不枯竭,再精進一層,便脫去身體的束縛,直接操縱元氣。
每當夕陽西下,天邊彩雲燦爛之時,溫玉冰穿著棉袍,提著飯盒,裊裊而至,棉袍罩身,仍顯風姿綽約。
飯菜是小蝶親手所做,蕭月生感覺她的手藝也漸有進步,能夠吃得下去。
趁他吃飯之時,師徒二人順便閒聊,說些藥材搜集的進展,派內的一些瑣事及外面的武林之事,兩人相談極歡。
溫玉冰覺得自己這個大弟子越發高深莫測,每日見到他,便感覺他的眼神越發深邃,氣質越發飄逸,他的每句話,都說到自己的心裡面,與他說話,說不出的歡喜舒服,湖邊雖寒,自己的心卻如沐春風。
半個月之後,他的三位師妹一同回山,藥材與丹爐已準備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