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暗子
「不行不行!」張元鎮頭搖得像撥浪鼓,就差叮咚做響,忙不迭的拒絕,隨即又搖著手,以示拒絕之堅決。
「哦,也是,你的身體還沒恢復,不能動武。」楊若男螓首點了點,玉手拈著一枚晶瑩圓潤的黑棋子,支著下頜,若有所悟的嬌聲說道。
「不是不是。」張元鎮接著搖頭擺手,眼睛望向別處,不敢去望楊若男容光若雪的面龐,急聲道:「我的武功太厲害,怕傷……傷了你!」
他原本的意思是自己的武功太過剛猛,收發不能由心,怕萬一失手傷著嬌嫩的她。
只是他口拙舌笨,辭不達意,這話一說出口來,竟是完全兩個樣子,楊若男聽到這話,忽然嫣然一笑,古怪的望向他。
她自武功有成,與乾爹蕭月生在一起,也見過不少的世間高人奇士,除了觀瀾山莊之人,論及功力,尚無一人能夠及得上她,而眼前這個健碩的男子更是不放在她的眼中,那情形,便如一個三歲小孩拿著一株草棒認真的說,小心傷著你!
「元鎮,過來坐吧。」蕭月生藹然一笑,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木墩,示意他坐下。
對於蕭月生的話,他有一種本能的順從,依言穩步走上前來,坐到方木桌旁,兩手放到膝上,目不斜視。
楊若男雪白細膩的嘴角微微一提,卻忍住未笑,知道若真是笑了,怕難免要挨乾爹的訓叱,只是一雙明眸卻蘊著盈盈的笑意,宛如肅秋的西湖,波光瀲灩。將欲溢出。
「嗯,元鎮的內功心法確實陽剛之極,易放難收,稍不小心,便會傷著人。」
蕭月生點點頭,對於陌生人,他前幾日自是要以讀心術來觀察,自是知曉張元鎮的真正心思。順手替他解了圍。
「是啊是啊!」張元鎮忙不迭地應和,望向蕭月生的目光帶著感激,接著說道:「我的內力就像一隻老虎,放出來就收不回去了!」
楊若男盯著他瞧了瞧,見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漸漸變得發褐,這才咯咯笑道:「內力像老虎,真有意思,那更得見識一番了!」
「這……」張元鎮有些為難的望向蕭月生。盼他能夠阻止。
「也好,只要留兩分力,倒也無妨。」蕭月生卻並未如張元鎮所願,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絲毫沒有了長者的風範。有好戲瞧,他自是不想錯過的。
「嗤——!」楊若男忽然抬手,宛如白玉雕成地小手屈起中指,如蘭花狀。優美動人,輕輕一彈,一道利刃破空之嘯聲響起。
「啪!」纖纖玉指彈向的青石地上,頓時出現了一道兩寸深、拇指大小的淺洞,洞的周圍,粉末狀的東西隨風輕揚,卻是化石為粉。
這些青石質地細密堅硬,即使刀劍擊斫。亦無法砍出那般深的印痕。
「大個子,別以為就你厲害!」楊若男輕仰著尖俏圓潤的下頜,昂然的對目瞪口呆地張元鎮哼道。
她見張元鎮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就認定了一出手便會傷了自己,心下不忿,自是要給他個下馬威瞧瞧,免得他推來推去,做一幅容讓之態。太過好笑。
張元鎮再次搖頭擺手。堅毅的面龐露出訕訕之意,吶吶說道:「不……不用比了。我不如你。」
楊若男所施展的,正是一百年前便蜚聲武林的天下第一劍法——六脈神劍。
隨著時間的流逝,武功正日漸衰落,百年之後地今日,武林之中,六脈神劍早已失傳,即使是六絕之一的南帝一燈大師,也僅會一陽指罷了,在當世已是了不得的奇功絕藝。
而在天龍八部的時代,大理段氏地一陽指僅僅勉強算是一流武功,與頂級絕學根本挨不上邊兒,是六脈神劍的入門指法。
蕭月生並未尋得六脈神劍的劍譜,只是根據描述,自創了這門心法,對於內力的要求也並不如原本那般苛刻。
以楊若男內力之深厚,施展起來,自是輕鬆裕如,施展的方式也可自由變化,剛才那一式,便是將彈指神通與六脈神劍相結合,彈出一指劍氣,威力更強。
「元鎮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心法頗為精妙,若功力再深些,勝負倒也未為可知!」蕭月生擺了擺手,溫潤的目光緩緩掃過張元鎮健碩的身體,微微笑道。
「那還等什麼,咱們比劃一下吧!」楊若男將手中地那枚晶瑩圓潤的黑子放回精美的木盒中,絕美的臉龐透出躍躍欲試,嬌聲催促。
張元鎮被蕭月生的話勾起了信心,也想見識一下別人的武功,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練習,或與師父對練,並未真正與外人交過手。
「就在這兒吧,你們二人各自拿出兩層功力,點到為止!」蕭月生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青石板,示意二人便在這兒切磋。
「兩成功力就兩成功力!」楊若男盈盈起身,剛才採完了桃花露,身上的杏黃勁裝仍未換下,好在勁裝只是紮著腰與袖,其餘部分寬鬆地很,玲瓏有致地嬌軀並未太過凸現,優美的體形卻難以遮掩。
兩人站定,離蕭月生三四步遠,然後抱拳。
張元鎮似是不懂這般禮節,見楊若男英姿颯爽地抱拳行禮,也學她抱拳回禮,顯然他雖質樸,卻也是極聰明的。
「請!」楊若男抱拳的玉手乍放,便探身直擊張元鎮胸口,身形如電,迅雷不及掩耳。
此時的張元鎮,全沒有了剛才的束手束腳,手足無措的模樣,宛如換了一個人,身形沉凝,目光如電,神情沉著冷靜。
面對一閃即至的玉掌,僅是輕輕一側,大手如勾,刁向楊若男雪白皓腕。
楊若男蓮足斜踩,身形一閃,張元鎮只覺眼前一花,擊來的玉掌便已移位,差之毫釐的躲過自己地大手。無奈之下,只能撤掌護於胸前,與對方硬拚一記。
剛才楊若男的那一指劍氣,已讓張元鎮知道,對面那具嬌嫩的身體內所蘊的內力遠勝自己,自是想要竭力避免硬拚。
只是論及身法之精妙,十個張元鎮亦無法與楊若男相比,蕭月生自道家雲步與禹步演化而出的步法。與百餘年前的凌波微步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招式的精妙,張元鎮更是遠遠不如。
「咚!」一隻古銅色的大手與一隻雪白如玉地小手撞到了一起,所發出的聲音,卻彷彿鼓棰與鼓面相擊。
張元鎮身體一晃。隨即面色微褐,不由「篤」的後退一步,一腳踏下去,宛如巨石落地。
隨即又是「篤」的後退一步,虯勁的右手臂微微顫抖,還未站穩,再一次「篤」的後退一步。
如是三步,步伐越邁越大,彷彿三次對掌一般,三步過後,身體方才真正站穩。
他只覺湧入體內的內力如同波浪一般。一浪湧來,接著又是一浪,如此三次,越來越強,不可阻擋。
楊若男嬌軀晃動了一下,隨即腳下一旋,輕輕躍起,悠悠後退了三步。化開自手臂傳來的勁力。
與人動起手來。楊若男亦宛如變了一個人,全無別人想像中地年輕氣盛。
對於傳入體內的暗勁,並不以自己的內力強抵,以硬碰硬,而是將身法與心法相合,令此股勁力宛如清風拂大崗,無形的化去,其作法極是穩妥。
「乾爹說得不錯,大個子的心法果然高明!」杏黃地影子一閃,楊若男已坐回木桌旁,沒有了繼續交手的意思,笑吟吟的讚歎道。
「哪有?……我輸了!」張元鎮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下有些難受,雖知對方內力高強,但自己撐不過一招,卻也太過懸殊。
他暗暗心驚於楊若男的內力運用之妙,自是不知,楊若男剛才施展地是斗轉星移之法,正是姑蘇慕容的以施之道還施彼身。
「嗯,是頂高明的心法,不過,確實也是易放難收。」楊若男並沒有揚眉吐氣,反而沉靜了下來,輕撓了撓彎月般的黛眉,沉吟著說道。
她此時的神情,像是忽然年長了十歲,予人以成熟端莊之感,隱隱透出絕代的風華,正是模仿小玉的舉止神態,令對面的蕭月生忍不住想發笑。
「元鎮,坐下說話,……你師從何人?」蕭月生指了指身邊地木墩,藹聲問道。
「……師父沒告訴我!」張元鎮依言坐下,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臉上已恢復了平常的顏色。
蕭月生已從他心中知道其師父已經去世,便沒再繼續問,沉吟了一番,緩緩說道:「你師父傳下的這套心法有幾分高明,不過,缺陷也極明顯,再加之你的內力一味剛猛,圓潤不足,威力也只能發揮十之四五罷了!」
「是啊!」張元鎮有些低沉的點點頭。
蕭月生想了想,緩緩說道:「我傳你一套心法,名字便叫流風訣吧,……你每次練功時,練完原本的心法,接著練流風訣,妙用日後便知。」
「啊?!」張元鎮有些吃驚,抬起頭,古銅色的臉龐透著驚訝。
他雖與世隔絕,但自師父地口中,卻也知曉,對於武林中人,一本秘笈可以引起一番血風腥雨、殘酷爭奪,師父傳下地怒濤訣乃是武林中一流的心法,威力無窮。
只是師父臨逝之際,不停唉聲歎氣,感歎自己地無能,不能將怒濤訣完善,這怒濤訣強則強矣,只是對經脈損害極大,師父英年早逝,便是因為如此。
運轉怒濤訣時,內力如怒濤,一浪高過一浪,後浪推前浪,後一道內勁與前一道累加,越到後面威力越強。
但經脈負荷極大,雖說前期能夠拓寬經脈,令內力進境神速,兼之威力無窮,只是經脈畢竟有其極限,練到四重浪的境界,便幾乎無法再精進,強行修練,經脈動輒有被毀之險,即使停留在第四重,經脈運轉,亦會令身體出現不適。
這些,師父都跟他說過,只是他性嗜練武,即使知道其害,也樂此不疲,只要不修練到第四層便可。
在張元鎮許諾流風訣絕不傳於第二人後,蕭月生輕輕拍出一掌,直擊他之神庭。
這一掌詭異之極,無視於空間與時間,手掌抬起,便已按在他額前神庭,將張元鎮驚呆,久久未醒過神來,這才知道,原本真正的高手,不是那位絕代佳人,而是她的乾爹啊——!
一段口訣如涓涓流水,緩緩在他腦海中流淌,循環往復,直至再也無法忘記。
這種傳授的方式也令他頗是驚異,只是還未從前者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便也見怪不怪了。
「乾爹,你為何傳那個大個子武功?」
楊若男一身杏黃的襦裙,多了幾分溫婉與優雅,原本靈動狡黠的氣質已散去無遺,她正偎在乾爹身上,修長的**緊並斜坐,看著大海東方絢爛的火紅,懶懶問道。
「看他順眼唄。」蕭月生望著即將躍出海面的紅日,淡淡回答,一手端著的白玉杯被紅光映照下,越發晶瑩剔透,紅光在玉中隱隱流轉。
「哼!」楊若男嬌哼了一聲,帶著嗤之以鼻的意味,挪了挪螓首,不讓海風吹向自己的烏髮。
她自是瞭解,乾爹是幾乎從不傳人武功的,即使是自己的武功,也多是從幾位乾娘那裡習得,想讓他指點武功,千難萬難。
「呵呵……,元鎮的武功有致命隱患,再者,他也是可堪造就之才。」蕭月生回頭瞥了偎在自己身側的楊若男一眼,呵呵笑道。
楊若男搖了搖螓首,嘟著櫻唇道:「我可不信乾爹你會那般好心,他武功有隱疾,不練便是,救他的方法多的很,何必非要傳他武功呢?……嘻嘻,這可是太陽打西方升起了!」
「傳不傳武功,看乾爹我的心情了,今天心情好,心血來潮,便傳了,說不定過了今天,我便改主意了呢!」蕭月生抿了一口碧蕪,漫不經心的笑道。
他自不會將心中的打算全盤托出,世事如棋,多幾顆暗子,總會有好處,自然,尋常人也難入他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