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6)
道士出了一口長氣說:「姓白的這個小子還真他媽有恆勁,這麼多年的事了他還是念念不忘。」
何天亮問黃粱噩夢:「白國光怎麼給你說我的事?」
黃粱噩夢說:「他就說有個跟他有大過節兒的勞改犯要放出來了,讓我那幾天到勞改隊外面盯著,等你出來了就及時告訴他,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兒他沒說我也沒問。對了,當時他告訴我你的名字時,還拿了一張照片讓我認人,怕我落了空子。」
「後來呢?你到我家也是他告訴的地方嗎?」
「那天我跟你分手後,回來就向他匯報了,當時他沒說啥。過了幾天他給了我個地址,說是你家的地址,讓我給你點顏色看看。我知道你點子硬,不敢面對面較量,趁你不在,就鬧了那麼一出。過後你沒搭理,他不知怎麼就掌握你在旅館上班的事了,就讓我們幾個輪著給旅館打電話嚇唬他們,逼著旅館把你給辭了。大哥,當時我也不認識你,白國光又是我的老闆,他安排的活兒我能不幹嗎?你就放我一馬,天大地大沒有人情大,今後我保證不再招惹你了,等我有了錢,第一件事就是還您的賬……」
黃粱噩夢眼巴巴地看著何天亮。何天亮說不出對他是厭惡還是可憐,對他的仇恨卻已經煙消雲散,就說:「今天我就放你一馬,你說得也有理,過去咱們素不相識,你聽白國光的,他是你的老闆嘛。不過,從今往後,咱們是友是敵就由你自己琢磨了。」
黃粱噩夢點頭哈腰連連答應。何天亮說:「你走吧,沒事了。」
黃粱噩夢朝每個人慇勤地打過招呼,才轉身朝馬路對面走去。已經走出十幾米了,何天亮忽然叫道:「噩夢,你回來,我還有話。」
黃粱噩夢遲疑片刻,拿不準到底是趁機一跑了之,還是回來再次面對這讓他害怕的一夥。想到即便跑了,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只好老老實實地走了回來,問道:「大哥,還有啥事?」
何天亮掏出那張欠條,遞給他說:「我知道,你要是有錢也不至於混這口飯吃,實際上我也沒受多大損失,這錢就是你給我我也不能要,欠條你拿回去,或者乾脆撕了它,今後咱們兩清。」
黃粱噩夢捏著手裡的欠條愣住了,似乎沒有聽懂何天亮的話。道士說:「我們老大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你還錢了,兩清了。」
何天亮一夥人已經離去,黃粱噩夢還在那裡愣著,看著何天亮他們的背影,這位肉槓的大腦成了一盆糨糊,他搞不清楚這些人到底要幹什麼,他看看手裡的欠條,三把兩把將欠條撕了個粉碎。
「嗨,你咋把欠條又還給那個小子了?得,白忙了半夜。」三立嘟嘟囔囔地抱怨。
何天亮說:「你還真的想敲人家五千塊錢嗎?算了,你沒看他那個德性,比你我強不到哪兒去,能有多大油水?」
小草說:「我看何哥做得對,不能讓別人坑,可是也不能坑別人。」
道士也說:「像黃粱噩夢那種人,你也別打算靠一張欠條就從他那兒拿五千塊錢,既然明知道佔不到那份便宜,還不如乾脆少惹那份麻煩。」
三立說:「就算放不了他的血,手裡有他的欠條就是有了他的把柄,啥時候拾掇他都有道理。」
何天亮被他聒噪的心裡煩膩,說:「我要他的把柄有什麼用處,你拾掇我我拾掇你都是受苦人,有什麼味道。」三立見他不耐煩,也就住了嘴。
何天亮默默地走,雖然他今天晚上找到了黃粱噩夢,佔盡了上風,也打聽到了白國光的下落,可是心裡不但沒有一絲得勝後的歡愉,反而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憤懣。他的目的是想通過白國光找到馮美榮,然後找到寧寧。從這個角度考慮,他的目的沒有達到,甚至也難以保證白國光今後不繼續明裡暗裡找他的麻煩。
三立提醒道:「天亮,咱們是不是該會會白國光。」
何天亮看看這幾個默默等著他做出決定的朋友,搖了搖頭:「算了,今天不是時候,沒有摸清底細,去了弄不好會有麻煩。」
他知道,找白國光跟找黃粱噩夢不同,白國光是老闆,手下有一幫人,這裡又是他的地盤,如果鬧起來動了手,他們不見得能佔著便宜。如果白國光再把警察招來,給他們安上一個擾亂社會治安的罪名,大家都跟著倒霉。不管怎麼說,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想讓這些朋友陷得太深。他態度明確地放棄了去找白國光的打算,領先往回走。其他人明白,如果不去找白國光,今天晚上等於沒有什麼收穫,可是見他這樣,也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後面,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小草懂得他的心情,勸慰他:「何哥你別著急,你女兒不管是跟著她姥姥,還是跟著她媽,都是最親的人,肯定吃不著虧,受不著罪,你就放心。再說了,你找著她也只是個遲早的問題,我們大家都幫著你找,肯定比你一個人瞎摸強,你別因為這些事煩惱了。」
道士見何天亮心情不佳,有意岔開話頭,說:「小草搞這個計劃不知道行不行,如果飯館能開起來倒也真是一條路子。」
小草說:「你就放下一百個心吧,幹別的我不敢吹牛,張羅這麼個小飯館我明天一准交卷,能不能及格可就不一定了。」
道士說:「及不及格那是明天的事,今天晚上你們餓不餓?要是餓了咱們就去夜宵一把,要是不餓就各走各的路,回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