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進門,甘欣站起來說,席書記正等著你呢。說著,幫他推開了書記辦公室的門,溫純氣喘吁吁地站在了席菲菲面前,他沒等席菲菲開口,笑嘻嘻地先說了一句:「席書記,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一下子把席菲菲和甘欣都說愣住了。
席菲菲坐在大班椅裡,用嚴厲的眼睛看著溫純,臉上掛滿了冰霜一般,冷酷無情。
甘欣一看勢頭不對,責怪道:「溫純,你怎麼搞的,平常好好地在辦公室呆著,關鍵時刻卻掉了鏈子。」她背著身去,藉著倒水的功夫,給溫純使了個眼色,那意思讓他趕緊向席菲菲承認錯誤。
這個小動作瞞不過席菲菲的眼睛,她冷冷地說:「甘欣,你忙去吧。」
得,席書記真動氣了!甘欣白了溫純一眼,帶上門出去了。
「坐吧。」席菲菲用下巴指了指辦公桌前的椅子,劈頭就問:「你知不知道,示範縣的事要泡湯了?」
溫純看得出來,這會兒席菲菲心情很差,他忙回答:「我知道呢。」
「那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席書記,你急,我也急啊。」
「剛才班子研究過了,調你去招商局當副局長,主持工作。」
「這麼快?」溫純看上去似乎早有思想準備。
席菲菲斜了他一眼,說:「溫純,你要知道,時間不等人啊。」
溫純依舊是嬉皮笑臉:「嘿嘿,我還是那句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席菲菲把手裡的筆重重地往桌上一摔,說:「你什麼意思?蓮江縣已經走到我們前面去了,人家可不管冷豆腐還是熱豆腐。」
溫純裝著嚇了一跳,很誇張地蹦了起來。
看溫純狼狽不堪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溫純,我現在是代表縣委正式找你談話,你必須把示範縣爭回來,為望城縣,為我,也為你自己,明白嗎?」
溫純低聲說:「明白了。」
「哼,聽你這口氣,一點底氣都沒有。」
溫純大聲說:「明白!」
席菲菲放緩了語氣,很認真地說:「溫純,我不管你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目前的局勢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我們已經毫無退路了,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
溫純坐下來,壓低了聲音說:「席書記,我實話實說吧,這幾天我也沒閒著,蓮江縣那邊的情況我基本摸清楚了。」
「你這傢伙,」席菲菲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快,說說看。」
「沒錯,郭長生代表蓮江縣正在與『牛冠乳業』談合作條件,『牛冠乳業』的執行總裁曾為鎖已經抵達了蓮江縣……」
「什麼?進展得比我們想像的還快呢。」席菲菲沉不住氣了,這種情況溫純幾乎沒有見到過,可見席菲菲是真的著急了。
「是的,不過,『牛冠乳業』也抓住了蓮江縣的急切心理,開出的價碼很高,現在雙方正處於僵持階段。」
席菲菲稍稍定了定神,又說:「即使如此,他們也已經搶得了先機,我們就是現在找到了合作夥伴,也跟不上他們的步伐了。」
「確實如此。」
失望寫在了席菲菲的臉上,雖然她知道在下屬面前不應該表現出來,但是,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她臉色由紅轉白,自言自語:「怎麼辦?怎麼辦呢?」
幸好不是集體談話,否則,情緒失控,威嚴盡失。
溫純心裡一陣心酸,再堅強的女人也有柔弱的一面啊!
「菲菲姐,你別急,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我倒有個主意。」
席菲菲顧不得糾正溫純的稱呼,她抬起頭,向溫純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溫純慢慢地吐出了四個字:「釜、底、抽、薪。」
席菲菲不太自在地笑了笑,很快恢復了常態:「具體說說看。」
「是的,我們現在起跑已經追不上蓮江縣的步伐,但是,我們可以想辦法拖住他們的腳步。」
席菲菲拍手叫絕:「對呀,以時間換空間。快說,你打算怎麼實施?」
「據我瞭解,郭長生搞宣傳出身,書生氣很濃,既喜歡炫耀,還有點自負,卻又沒有決斷力,我們可以造點輿論,暗示他對『牛冠乳業』的讓步太大,他一定會搖擺不定,下不了決心迅速與『牛冠乳業』達成一致。」
溫純拿過一張紙來,在紙上寫上了郭長生和曾為鎖的名字,現在郭長生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圈。
「與此同時,我們秘密派于飛趕赴『牛冠乳業』的總部,代表望城縣,開出比蓮江縣更優惠的條件,讓總部提高對談判條件的期望。」
席菲菲暗暗點頭。
「商人以盈利為本,總部一定會對曾為鎖施加壓力。這樣,至少可以延緩他們達成合作的時間。」
「還有呢?」
「讓胡文麗出馬,要她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纏住郭長生,時間越長越好。」
溫純說得很曖昧,席菲菲聽得懂他話裡的意圖,她問道:「這合適嗎?」
溫純笑了笑,笑的很不自然:「有什麼不合適,他們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胡文麗在郭長生手下工作了好些年,背著那麼個壞名聲卻一直呆在宣傳部,這其中的蹊蹺,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而已。
席菲菲低下了頭,算是默認了。過了一會兒,她才問:「郭長生知道胡文麗是望城縣的幹部,會輕易和胡文麗接觸嗎?」
「這個好辦,讓胡文麗把于飛秘密趕赴『牛冠乳業』總部的消息透露給他。」
席菲菲不由得擔心起來:「那不是逼著郭長生趕快答應『牛冠乳業』的條件嗎?」
「我們製造輿論在先,以我對郭長生的瞭解,諒他也沒有那個膽子。而且,只要郭長生有一天不和曾為鎖見面,那他們之間的信任度將大幅度降低,談判的進程會拖得更長。」
「可是,多爭取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對我們還是於事無補啊。」
「下一步,就是要釜底抽薪,徹底讓他們的談判破裂。」說到這,溫純握緊了拳頭,在空中一揮,果敢而又堅定。
「哦……」席菲菲暗暗鬆了口氣,如果能把蓮江縣與「牛冠乳業」的合作搞垮,那至少望城縣與蓮江縣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可是,這能行嗎?」
溫純信心十足地說:「呵呵,這就是我的事了。」他拿起筆,把那張紙上曾為鎖的名氣圈起來,畫了幾道曲線,表示他出局了。
席菲菲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溫純。
溫純笑了,笑得有點邪惡:「我來連燒三把火。一,讓曾為鎖的後院起火;二、讓郭長生惹火燒身;三、讓蓮江縣火燒連營。這三把火燒下去,保管把他們簽了的意向書也燒成灰燼。」
席菲菲反覆打量著溫純,彷彿要他的內心看穿一般。
溫純被看得手足無措了。
席菲菲一針見血地指出:「溫純啊,你這三把火,恐怕是扇陰風點鬼火吧。」
溫純無可奈何地說:「菲菲姐,事已至此,只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溫純附在席菲菲的耳邊,悄聲說出來他的計劃,席菲菲聽了,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些可都是見不得人的陰招啊!
等溫純說完,席菲菲非常擔憂地說:「溫純,怕只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席菲菲沒有明說,溫純也懂得她的意思,他要燒的三把火,幾乎全是見不得人的陰險之招,只要其中任何一個細節出了差錯,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可就是破壞睦鄰友好關係,破壞改革發展大局,政治上的風險不小哇。
溫純沉默不語了。
席菲菲站起來,激動地說:「不,溫純,我不能讓你去冒這麼大的風險,示範縣爭不到,望城縣日子照樣要過,可這三把火燒起來,搞不好人家簽的意向書沒燒成灰燼,先把你的政治前途燒成灰燼了。」
「菲菲姐,不冒這個險,我們的心血就白費了,只有眼睜睜地看著示範縣落到了別人的頭上。菲菲姐,你甘心嗎?不,我心裡也不甘啊!你就讓我去試一試吧。」
「萬一……」
溫純斬釘截鐵地說:「菲菲姐,你放心,萬一有什麼差錯,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決不連累任何人。」
「溫純,你……」席菲菲被溫純大無畏的氣概感動了,她的眼睛裡閃爍著亮光。
「菲菲姐,我求你了。」
「為什麼?為什麼?溫純,你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望城縣的發展,為了我個人的仕途,還為了……」說到這,溫純停頓了一下,用低沉的聲音說:「為了我喜歡的菲菲姐!」
席菲菲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淚水奔湧而出。
溫純伸出手去擦席菲菲臉上的眼淚,席菲菲抓住了他的手,臉上露出了少有的嬌羞之色,輕聲說:「不是喜歡,是欣賞。」
「不,菲菲姐,是喜歡,純粹的喜歡,不帶任何邪念的喜歡。」
「好兄弟!姐謝謝你!無論成敗,你都是姐的好兄弟!」席菲菲握著溫純的手,久久不願意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