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給胡文麗出的點子果然見效,新聞通稿和書面報告出台之後,學生中毒事件沒有引起媒體太大的興趣。
見報的新聞很簡單,只是普通的社會新聞,還在三版不起眼的位置。
電視上只有一條口播消息,幾秒鐘一晃而過,沒有帶來大的負面影響。
市委市政府批示,立即開展事件調查,盡快破案,追究相關人員的刑事責任和行政責任。
不過,私底下傳出,譚振榮在臨江市製造輿論,望城縣接連發生幾起惡性刑事案件,席菲菲作為縣委書記,主持工作的一把手,難辭其咎。
譚政榮背後隱含的政治目的是,要以此為由提請處分席菲菲,如此一來,不僅給席菲菲日後的仕途陞遷留下一個陰影,也可以在與林亦雄競爭市委書記時,作為攻擊他用人不當的一個口實。
雖然新聞媒體沒有跟風炒作,但一場潛在的政治危機卻仍在暗流湧動。
從萬大強的辦公室出來,溫純把于飛悄悄喊到了江邊的天然居。兩個人找了個小包房,邊喝茶邊談事。
于飛笑著說:「溫純,你剛才在會場上的表演,真是到位啊。」
溫純反問道:「莫名其妙地升了官,不該那麼激動麼?」
「啊哈哈,來,我以茶代酒,提前祝賀一下。」于飛端起了茶杯。
溫純端起茶杯與于飛碰了一下,說:「互相祝賀,你也快了。」
胡長庚會後就向于飛透露,抓緊把案子破了,準備到新的崗位去吧。于飛還故意說捨不得離開公安局,胡長庚把眼一瞪,罵了句,你個沒出息的傢伙,老子還會害你麼。
喝光了杯中茶,于飛又問:「溫純,你把我喊來,不光是為了喝茶慶賀的吧。」
「那當然,我喊你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調查和破案該怎麼進行?」
「呵呵,你一定有什麼新發現。」
「哈,知我者,于飛也!」
「一定還是不太好拿到桌面上來說的情況,對吧?」
「對,我在醫院看到了一些現象,確實有一些疑問,比如,中毒的學生有的抽搐得厲害,有的沒有抽搐的症狀,我問了葉院長,他說,是中毒程度輕重不同,聽口氣,他說得比較含糊,不像是他一貫的風格。」
于飛說:「我問過法醫,毒鼠強中毒很顯著的症狀就是抽搐,你是不是看錯了,已經洗過胃的學生,這些症狀就沒了。」
溫純搖頭:「不會的,學生們送來的時候,我一直在醫院,應該錯不了。」
于飛皺起來眉頭:「你這麼一說,倒也提醒了我,家長們的說法好像也有點矛盾,有的說剛上第二節課就開始肚子疼,有點說快下課的時候才肚子疼的,按說,發作時間不會隔這麼長的。」
溫純又說:「還有,醫院的家長和上訪的家長都口口聲聲說是劉巧香下的毒,他們有什麼證據沒有?」
于飛說:「好像沒有,可大家都這麼說。」
「那這背後就可能有人故意轉移視線,混淆是非。」
「可是我們局裡派去的人報告說,在柳巧香家的奶桶裡確實查出了毒鼠強的殘餘物。」
「那柳巧香是不是有點傻呢?她明知道自己送來的牛奶裡面有毒,還一口氣喝了那麼多?」
「會不會她想畏罪『自殺』呢?」
溫純搖頭:「我看不太像,中毒學生的症狀都比較輕,只有她最嚴重,我估計,是有人懷疑她送的牛奶有毒,她不服,賭氣喝的。」
于飛想了想,點頭道:「嗯,好像有個老奶奶順嘴提到過這回事,被一個中年婦女制止了。」
「還有,金振國在會上匯報情況的時候吞吞吐吐,看上去很害怕的樣子,可說到他們家送的牛奶有沒有問題時,卻是信誓旦旦要拿黨籍和職務擔保,又不像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
于飛問:「你是懷疑……金振國有問題?」
溫純說:「對,不是他,就是他老婆。」
于飛說:「嗯,有可能,齊如海時時處處維護他,這也不太正常。」
溫純說:「因為金振國是萬大強的小舅子,萬大強又是組織部長的人選,這個時候,誰敢得罪他?」
于飛一拍桌子:「要這麼說,高亮泉在會上突然提出讓你來頂替王福生,也是有用意的。」
「對,甘欣向我透露,他在書記辦公會上一直反對提拔我們兩個。中毒事件一出來,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竟然在這個會上主動提出讓我來頂替王福生當信訪辦的副主任,這很奇怪啊。」
于飛笑道:「他想拉攏你。」
「有你說的這麼一層意思,」溫純點頭又搖頭。「但他更想向在座的人傳遞一個信息,那就是萬大強要當組織部長了。你說說,在這個會上作這種暗示,難道沒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嗎?」
「哦,他是要讓參與事故調查的人都知道,萬大強你們得罪不起的。怪不得了,萬大強主動提出裡要迴避,也是想直接跟大家挑明了,金振國是他的小舅子。」
「對的。」溫純點頭:「我分析,中毒事件肯定和金振國有關,又牽扯到了齊如海和萬大強,……」
于飛搶著說:「所以,高亮泉才要主動出擊,以攻為守。」
「對!在學生中毒事件發生後,金振國應該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可他直到開會才到了會場,你想想看,他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不少家長一上來就一口咬定柳巧香是投毒兇手,金振國利用這段事件在背後做了家長們的工作。」
溫純又說:「還有,金振國向萬大強報告了情況,萬大強又告訴了高亮泉,所以,才有高亮泉的主動出擊。」
「那萬大強找你,又談了什麼?」
「他暗示我,要跟他們站在一條線上,有涉及到金振國的情況向他先報告。」
「這確實很奇怪了。」
「于飛,如果我們按照他們的意思去辦,或許很快就能得到提拔重用,但是,那就要把一個無辜的農婦送進監獄,更可怕的是,望城縣的群眾還會因此得出一個結論,權大於法!」
于飛急了,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當前的證據表明,學生們是喝了柳巧香送的牛奶中得毒,柳巧香家的奶桶裡也檢測到了毒鼠強的殘餘物,柳巧香已經排除不了嫌疑。」
「所以,才需要我們去找出真相,挖出真正的兇手。」
「那你為什麼不向席書記報告呢?」
「目前,這都是我們的猜測,還是不報告的好。」
「我明白你的用意了,你是擔心萬一走錯了哪一步,也不會把席書記牽連進去。」于飛憂心忡忡地說:「但是,溫純,你就不怕把自己陷進去嗎?如果,你順著高亮泉的意思去辦,也許將來會有更大的發展機遇呢。」
溫純歎道:「可是那樣的話,我的良心不安啊!」
「好,伸張正義,剷除邪惡,任何時候都可以算我一個。」
「兄弟,」溫純鄭重其事地說:「這一步一旦邁出去,就回不了頭了,搞得不好,不僅升不了官,還很有可能在望城縣都混不下去了。你,要三思啊!」
「哈哈,你把我喊來,就是把我當兄弟。現在這麼說,就是瞧不起我這個兄弟了,你面對吳幸福的匕首眼都沒眨一下,我難道就是個膽小怕事的窩囊廢嗎?」
「果然是好兄弟!」兩個熱血沸騰的年輕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