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吳艷紅在婦幼保健院恨得咬牙切齒,先說縣人民醫院這邊的搶救工作。
聽說婦幼保健院答應派醫務人員過來幫忙,葉一舟握著溫純的手,不住地說著感謝的話,溫純也沒有多說,只是讓葉一舟趕緊安排,婦幼保健院的人手過來了,要給他們騰出搶救的地方來。
葉一舟趕緊指揮著醫務人員,騰地方,搬器械,溫純就找那些中毒稍輕的學生家長瞭解情況。
父母都在招呼孩子,爺爺奶奶們光著急插不上手,看縣裡的幹部來問,便滔滔不絕地念叨開了。
很快,溫純就摸清了大概的情形,金口鎮中心小學下了第二節課之後,課間休息的時候,學生們喝了統一配送的牛奶。
上第三節課的時候,開始有低年級的學生喊肚子疼,後來高年級也陸續有人喊,報告到校長金振國那裡,只以為是一般的疾病,並沒有採取救治措施。
直到有一個體制虛弱的女生口吐白沫暈倒了,這才引起了老師和校領導的重視,鎮衛生所派醫務人員來一查,說是急性食物中毒,衛生所無能為力,趕緊通知家長,把中毒的學生往縣人民醫院送。
中毒的學生還在送過來,因為送的晚,症狀也越來越重,從醫務人員急切的忙碌聲中聽得出來,事態似乎有惡化的跡象,再晚送過來的恐怕就有生命危險了。
最後抬進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昏迷了還在抽搐吐白沫,一旁的家長們見了,不僅沒有同情,還衝著這個女人吐唾沫。要不是醫務人員搶著往急救室裡拖,看家長們那架勢,恨不得要啃這個女人幾口才解恨。
溫純問其中的一個奶奶級家長:「這是怎麼回事?」
奶奶恨恨地說:「這個女人是學校送牛奶的,就是她下的毒,害了孩子們。」
「那她自己怎麼像是中毒最厲害的?」
「哼,她聽說學生們中毒了,嚇瘋了,把一盆子有毒的牛奶都喝了。」
溫純問:「她這是幹嗎呢?」
奶奶想都沒想,就說:「她想毀滅罪證唄。」
溫純罵道:「奶奶個熊?真是他媽的瘋了,孩子們跟她有什麼仇?」
「是啊,她也是有孩子的人,真是蛇蠍心腸。」
溫純不解地問:「那她總要為個什麼吧?」
奶奶罵道:「天知道。這種女人,毒死了最好,還搶救個屁。」
溫純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名堂了,只得掏出電話打給甘欣,他知道正在開書記辦公會,但事態嚴重,不得不報告了。
這個時候,郭詠也在會場上接到了電話,其他人也先後得到了消息,席菲菲正準備往醫院來。
席菲菲和甘欣剛下樓,胡長庚氣喘吁吁地迎了上來,說:「席書記,大門口有好多的人,我看,你是不是從後門出去,我讓公安局派警車過來接一下。」
席菲菲問道:「有那麼嚴重嗎?」
胡長庚說:「也不是,我剛過去看了,很多的學生家長,情緒有點激動。」
席菲菲說:「高縣長他們不是過去了嗎?」
「是的,我是出於你的安全考慮……」胡長庚結結巴巴地說。
席菲菲火了:「我只是小小的一個縣委書記,又不是來訪的美國總統,有什麼安全不安全的?」
胡長庚被嗆了個滿面紅,他這才發現,席菲菲要是真發起火來,樣子挺嚇人,他這個多年的公安局長心裡還有點撲騰呢。
一旁的甘欣看不過去,小心翼翼地說:「席書記,胡局長也是一片好心,現在不少家都是一個寶貝疙瘩,孩子中毒了家長肯定心急,什麼事幹不出來?」
席菲菲抬高了聲音說:「如果我連縣裡的老百姓都不敢見,那還算個什麼縣委書記啊。」
甘欣嚇得不敢再吱聲了。
席菲菲這才衝著胡長庚笑了笑,說「胡局長,我也是著急,說話你別介意啊。」
「哦,不會,不會。」胡長庚憨厚地搓著手。
席菲菲不容分說:「甘欣,你讓國強把車開出去,胡局長,你陪我先去見一下上訪的家長,然後再去醫院。」
實際上,來上訪的是孩子們的七大姑八大姨,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這些正兒八經的親屬都守在醫院呢。
萬大強在院子門口看見席菲菲和胡長庚在往信訪辦的方向走,慌忙跑過來說:「席書記,胡局長,高縣長正在裡面和上訪的群眾講道理呢。你們是不是,那個,就別過去了?」
胡長庚還在氣頭上,就問:「王福生呢,還沒過來呢?」
萬大強擦了把汗,不置可否。
席菲菲沒有理會萬大強的阻攔,直接走進了信訪辦。
這個時候,王福生從外面已經回來了,他正在前面的空地上,聲嘶力竭地在和中毒學生親屬們叫喊:「你們不要吵,不要吵。學生們在學校中的毒,你們該找學校啊,找到縣裡來管什麼用啊?」
「學校又管不了救人,找學校有個屁用?」
「是啊,是啊。」
王福生又說:「救人,那是醫院的事嘛。」
「醫院要收錢,我們孩子本來好好的,憑什麼要我們拿錢來治?」
「我們沒有錢。」
「我們來向縣裡反映情況,你怎麼能把我們往外推呢?」
王福生辯解道:「那這也不是縣裡下的毒啊。」
「你這什麼態度?」
「哦,等找到下毒的人,我們孩子早死了。」
「有困難,找政府,我們就在這裡要個說法。」
「沒錢,人家醫院不肯用藥,孩子有個好歹,誰負責?」
王福生說:「學校的事該找教育局,醫院的事該找衛生局,我這是信訪辦,管不到學校和醫院呢。」
七大姑八大姨,紛紛指責王福生。
「你家孩子該中毒。」
「人家維穩辦的幹部就不是這個態度。」
「不跟他說,說了也沒個鳥用。」
工作人員老施勸了這個勸那個,忙得團團轉,可一點效果也沒有,場面陷入了混亂。
王福生開始還在勸說,後來被孩子們的七大姑八大姨罵煩了,他一甩袖子,說:「我不管了,你們愛找誰找誰去。」
這下像是掀了馬蜂窩,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我們要見縣長,我們要見書記,我們要見縣長,我們要見書記。」
王福生氣呼呼地往辦公室裡走,一抬眼,卻看見了席菲菲冷若冰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