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純從簡易房出來,低著頭從大樓側面往車庫方向走,正趕上曾國強急匆匆地從車庫往大樓方向走,兩人迎面就碰上了。
「怎麼樣,搞定了沒有?」曾國強手裡拎著把車鑰匙,皮笑肉不笑的,一看就像是心懷鬼胎的神情。
「搞定你個頭,你以為我溫純跟你曾國強是一路貨色,慇勤都說你整個一色狼。」溫純沒好氣,懶得跟他在這個問題上多囉嗦,什麼狗屁同學,看笑話比其他人倒積極得多。
「嘿嘿,你少裝13,不行就不行,鴨子死了還嘴巴硬。」曾國強輕蔑地哼了一聲,急匆匆地要走。
「你幹什麼去?」溫純看曾國強拎了把遙控車鑰匙,不是他一直開著的中巴車鑰匙,好生奇怪:「行啊,國強,你前天開了中巴車,昨天開了私家車,今天就開上小轎車了?」
曾國強哈哈大笑,說:「照你的意思,我應該去開推土機。」
「開某某車」,在小車隊的司機們嘴裡有著特殊的含義,也是他們互相之間常開的玩笑,關於「開某某車」的故事,曾國強美滋滋地給溫純講過。
說鄰縣(鄰縣的司機一定說是望城縣)有三個給領導開車的司機,某一年元旦春節前後跟著縣領導進省城臨江市拜訪市裡的各級領導,個把星期沒回家。這三個司機都是三十不到的小伙子,結婚沒幾年,正年輕力壯,這麼長時間沒和老婆在一起,體內的能量無處排泄,特別是每天夜裡守在歌舞廳、洗浴中心門前等領導休閒的時間,那種**如螞蟻咬噬般難以忍受,無法抵擋。後來,三個人趁著領導酒醉睡了,大白天就相約到附近的洗浴中心,各自找了個小姐,把過剩的精力偷偷摸摸地發洩了一番。
出來後,三個司機互相打哈哈,問,省城的小姐感覺怎麼樣?
甲笑著說,我迷迷糊糊地被領進了黑乎乎的車庫,寬大的「汽車」趴在那裡,用手推一推倒是很穩當,可仔細一檢查,兩個前燈下垂,兩個尾燈鬆弛,爬上駕駛室鑰匙半天也插不進去,好不容易捅進去了,一打鑰匙點火,靠,什麼玩意,裡面空蕩蕩的,一點潤滑油都沒有,來回插了幾十下,感覺像是點著了,可使勁一轟油門,破中巴車哼哼唧唧的叫聲像她媽的沒餵飽的母豬,等熄了火再檢查,你猜怎麼的,果然是一輛老掉牙的中巴車。
乙司機嘿嘿一樂,接著說,我開的倒是輛小轎車,外形小巧玲瓏,看上去也有點流線美,可就是兩個前燈太小,兩個尾燈凹進去了,坐上駕駛室都他媽的咯屁股,老子開的時候都不敢轟大油門,生怕油門轟大了,小破車叮哩噹啷要散架,這他媽的有啥意思。
丙司機苦著臉,半天不開腔,甲乙兩位哪裡肯繞過,被逼得急了,丙司機才漲紅了臉,罵道,老子開的是推土機,累的一身臭汗,忙到最後,連火還沒打著,推土機就蹦起來了,說,好了,好了,到鍾了。我說,老子還沒點火呢。推土機又轟地倒下,說,來吧,加一個鐘,五百,嚇得老子趕緊把鑰匙拔出來,跑了。
三位司機一致感歎,算了,那些個公車是給領導們配的,怎麼開都是領導們享受,我們呀,還是回家開自己的私家車,保養得是差點,但經得起折騰,踏實舒坦。
聽溫純提起「開某某車」,曾國強自然知道他是在冷嘲熱諷地說自己,曾國強心裡不爽,他把遙控車鑰匙拎在溫純的眼前晃蕩,得意地說:「怎麼的?你總進步不了,我就不能進步一回?」
「真的?為哪位領導服務?」溫純打心眼替曾國強高興,他進步了,當上了領導的專職司機,說不定就有機會在他服務的領導面前幫自己說上話,這總幹著修馬桶掏廁所的活哪一天才是個頭啊。
看現在的情形,如果沒有縣級領導幫著說話,萬大強能把自己壓在後勤中心當一輩子的勤雜工。
曾國強把手裡的鑰匙貼著溫純的眼睛晃了晃,瞇著小眼說:「唐書記呀,你信不信?」
溫純心裡一動,腦袋卻不停地搖:「不信。」
為縣委書記唐智民開車的是司機班的班長老趙,一個成熟穩重的老司機,除非是曾國強有什麼特殊的背景和才能被唐智民看中,否則,給書記開車這麼重要的差事怎麼也落不到曾國強的頭上。
「別說你不信,我自己都不信。」曾國強收斂了笑容,口氣裡滿是沮喪。「唉,兄弟,我跟你是一樣的苦命哦,沒人願意幹的活就是我們的。」
溫純笑了:「國強,你這是什麼話啊,給書記開車,車隊裡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曾國強苦笑:「一大早上把財政局的幾個人送到會場,剛回來又被老趙抓了個差,讓我把這輛車送到臨江市裡去,還得自己坐公交車回。」
「哈哈,那你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是唐書記,真是恬不知恥。」溫純藉機打擊報復。
曾國強急了:「哎,你還別不信,這車還真就是唐書記讓還的。昨天不是週末嗎,唐書記回臨江市看望老婆孩子,這次沒讓老趙去接,臨時借了輛車自己連夜開回來了。這不,人家單位要用車,唐書記一大早就讓老趙派人給送回去,其他人都不願意去,一直等到我出車回來,這受累的活就派給我了。」
「哦……這麼回事啊,」溫純笑了:「好好幹,把唐書記交辦的事辦好了,說不定哪天唐書記一高興,就真的讓你給他服務了。」
「屁!幹好了功勞是老趙的,干壞了責任才是我的。」曾國強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是喜滋滋的,畢竟,為縣委書記服務總是件很有臉面的事情。
溫純見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便說:「行,那你趕緊去吧,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曾國強一臉壞笑:「你小子能有什麼好話要說,肯定還是郭曉蘭的事,哈哈,你就等著我把郭曉蘭扒光了給你送床上去吧,哈哈。」
溫純苦笑著回了簡易房。
曾國強去大樓側面把車開出來,路過溫純辦公的簡易房,特意按了幾下喇叭,溫純正在整理辦公大樓裡水龍頭更換的時間,聽見喇叭響,知道是曾國強臭美呢,便從窗戶裡探出頭來和他打個招呼。
「國強,開上小轎車了,味道怎麼樣?」溫純繼續調侃道。
沒想到曾國強撇撇嘴,吸了吸鼻子,說:「你還別說,這車裡啊,還真有點私家車的味道。」
私家車的味道?溫純心裡直嘀咕,曾國強昨天開了慇勤這輛私家車,這味道怎麼跑到這輛小轎車裡去了呢?
曾國強從車窗裡向溫純揮揮手,一加油門,小車一下子就躥出去老遠。
溫純笑著搖搖頭,剛要把頭縮回來,突然,他眼睛發直,大張著個嘴巴,驚呆了。
曾國強剛才開出去的那輛車就是昨晚上溫純看見的桑塔納2000,車牌號h2371。
等到溫純醒悟過來,趕緊把窗戶關上,捂著活蹦亂跳的心口,好半天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仔細一回味,那男的聲音似曾相識,那女的聲音嗲得出奇。
要這麼說,昨晚上車裡的男人就是唐智民,唐書記。女人呢?莫不是曾國強說過的那個瘟狐狸胡文麗。
靠,戴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唐智民原來還真有「借」別人家「車」開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