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這二當家也參與進戰局中來,明顯林阡就沒那麼輕鬆了。
吟兒和林阡一樣震撼,論武功,林阡已屬當世一流,顯然不可能比不上這兩個等閒匪寇……然而,林阡必定從未見過此等特色,是以連他臉上都難掩驚詫--不是大驚失色,而是大開眼界!
不錯,大開眼界!林阡情不自禁,喝出一聲「好」來!河朔燕雲,果然人才濟濟!
南宋武林這許多年指掌都由第四名壟斷,一直注重「雷厲風行」,主於搏人,勇猛剛硬,一如適才那大哥的打法,要速度,要力量,要強硬,要激情,而反觀三弟,雖未摒棄力道,卻明顯視技擊、步法、吐納、潛能更重要。赤手搏鬥一貫都是一條直線,三弟卻能走曲線,左旋右轉,橫走縱躍……這種手法,好似已準備從常規中走出去了,卻還只是正在走出去--
直到這二當家出馬,林阡才知道,什麼叫已經從常規中走了出去。這一拳,短打直進,勁力不像大哥般強,不似三弟般巧,卻比他們綿長。身法不靈不滯,而講身正步穩,動作雖然是直來直往如大哥所用,但分明旨在心法、氣力、意念相合,所以氣沉丹田、心息相依、身神統一,他喂招後,雖然功效不是立竿見影的,但在沉澱累積之後教林阡感覺吃緊!
便覺那二當家拳法猶在三當家之上!偏偏這二人配合得恰到好處,一直,一曲,一個緊湊如擰繩一樣,一個則靈便到起如風、落如箭。
林阡,自討苦吃……這兩兄弟的合擊,真是耗了他不少氣力,若不是飲恨刀幫他提升了極多內功,若不是修過魔神的「萬雲鬥法」練氣,早就輸了。吟兒在旁看著,情知他一個外行去打人家倆行家,不吃虧才怪……
哪想到這大哥聽到不遠處風吹草動,等得心急如焚,看他們遲遲拿不下林阡,於是也顧不得什麼救命之恩,一聲大吼也衝上了前來--三打一!乖乖,這大哥,跳了足有一丈多高,居高臨下收拾林阡!
雖然意外,林阡仍能硬接,只是這一拳剛磕上去,就有一股狂猛的蠻力順著手臂直竄下來,危難關頭,林阡果斷運氣護心,這是他今天初次感覺到有性命之憂,心中難免震驚:怎麼這大哥的實力又感覺比二哥高了!?
所以,此三人,雖然風格迥異,實則平分秋色啊!
這三種拳頭結為陣法,根本比他們的束鹿陣還要厲害,如果還不曾冠名的話,那就叫三頭六力陣吧。三個人都是強手,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六力合一--「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手與足合,肩與胯合,肘與膝合」。再因為不同的特色而分工……這麼強的拳掌,區區一個林阡算什麼啊。
不好!林阡要輸……吟兒看出端倪,平生第一次如此緊張!其實林阡不是沒輸過,可是,這次是他啟釁的,輸了就太丟人啦……吟兒急得差點站起來,他就不應該以己之短攻敵之長!
不過,林阡到這份上還一點都不著急……哪怕被埋在了這些拳、掌裡,他仍然是一心多用地見陣拆陣,雖然這陣法配合緊密很難拆分,雖然這三頭六臂都是他第一次遇到--他將他們的威脅合在一起掂量,最多也就是七成的邵鴻淵,罷了。
長時間內,他拳腳周遊於三兄弟之間隨機應變,心則一直靜如止水在尋覓突破:這由三個人合起來的戰力,當真不可拆分?
沒錯,不可拆,目前不可拆,但打著打著,就有人會疲--不是最早跟他打的三弟,而恰恰是最後入局的大哥,不因別的,因為這大哥靠的是蠻幹,所以在一定的時間之後,他的氣力不能保證,他的速度也就會跟不上來。
所以,這大哥速度一有放慢,就是解決問題的突破口……那麼,什麼時候會放慢?
等就是了。林阡篤定等,拭目以待!
反正林阡也不趕時間,趕時間、會亂的,是對方。傳聞中完顏永璉的車馬正在經過,更加提前了這一刻缺漏的來臨,儘管那只是短短的一瞬、微弱的一隅……
但高手對戰,豈容一瞬一隅!
林阡眼神一厲,猛然抓住時機--就逮住此刻爆發,一個瞬間而已,他代入三弟去打大哥,代入大哥去打二弟,代入二哥去打三弟!一瞬以這樣的次序,無非是因為,他適才覺得,三弟強於大哥,二弟強於三弟,大哥又強於二弟。這個感覺,不是錯覺,它就是破敵之要!
所以,脫身化影,偷師了三弟的隨走隨變,以至靈至輕至幻之姿,去打潰這個才失誤半招的大哥--不去看結果,轉身凌厲,續偷師這大哥的如鷂入林,以至猛至烈至快之招,去撞敗二當家--不去看結果,節奏鮮明,再偷師這二當家的直截了當,以至短至准至宜之徑,去推翻老三--一樣不去看結果。當然不必去看結果,一定全都達到了!抓緊這難得的時機,一氣呵成打完才是硬道理!
吟兒瞠目結舌,只看到那拳海掌林之間,剛生出一個小小的縫隙,就被林阡以這般的速、力、破壞性,扯得越來越大,大到徹底壞死。彷彿,林阡催出的不是雙手,而是飲恨刀一樣……
那三兄弟,不管筋骨皮,還是心血氣,都不得不對他認輸、臣服。方纔,他是用以矛打盾之術破陣,雖然他明明拳掌不如他們仨,但他就是這裡最強的高手,沒有之一。
霎時,戰局如冷彈崩炸般,教誰都一樣心驚膽寒!空中裂雪,乾坤皆暗,氣波四竄,激盪山川。一竅仰穿,天光頻傳,千山層疊,萬徑盤聚,全被他帶同著一起,被困在虛實之間!
這場劇變過後,圍觀眾人,無論站坐,全都覺得自己移了位--或者,自己是靜止的,可世界流轉了一輪!?可以證明這一點的,是參戰三位當家,都是站立不穩,還有林阡自己,帽子掉了……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白影,突地從竹簍裡竄出去,刺溜一聲消失,女童大驚:「水赤練!」吟兒循聲去看,一晃連影都沒了。
咳咳,帽子掉了,早就想提醒你的。吟兒無奈一笑,這頭如雪銀髮太顯著,再加上他適才所有發揮,都讓這些人看清楚了他是誰--「閣下……可是盟王林阡?!」三兄弟齊聲問,語帶稍許激動。
「正是。」林阡一怔,點頭,「雖不願暴露行蹤,但既然棋逢對手,也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了。」
「不敢不敢。我們三兄弟,我,魚張二!我二弟,馮天羽,我三弟,周元兒。」大哥痛快不已,這真是個性情中人,聽林阡說棋逢對手,高興勁兒全寫在臉上。
「怪不得了……」周元兒領悟狀,面露三分欣喜。馮天羽卻略有不解:「盟王,為何要阻止我們去殺完顏永璉?」這個時候,完顏永璉的人應該也過去了。
「因為,我適才用來對付各位的功力,可以輕易被邵鴻淵的噬氣經吞滅。」林阡道,「凌大傑、岳離,據稱在高手堂裡,武功不下於邵鴻淵。」
他三人這才大悟。林阡適才用來對付他們的功力,證實了他們去挑戰完顏永璉以卵擊石。想到這裡,不禁都心有餘悸,又暗歎僥倖。
「唉,實則弟兄們就是被完顏永璉的下屬給剿了,我們也不知道,完顏永璉本身到底多強……」魚張二道,「原以為,合我三兄弟的本事,還有寒毒,一定行……」
吟兒歎了口氣,合他三兄弟的本事,還有寒毒,確實一定行。但,林阡不可能將寒毒給他們,當他們看見林阡、確信了平邑之戰後,也斷然不可能再用寒毒了。
「三位好漢,應是抗金義軍?」林阡問。
「哈哈,談不上義軍,天羽和元兒還可能算。我嘛,哈哈,不過是逼上梁山……」魚張二身上有股淳樸的粗爽,外形是,動作也是。
吟兒見他們不打不相識現在化敵為友了很是欣慰,危機解除,再轉頭看那一老一少,已經隨著「水赤練」被嚇走都不在原地了,一怔,心中隱隱有些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