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欠了吟兒好幾年的新年禮物,這回一併補上。」林阡打定主意,一手牽著玉項墨,一手就在飾物堆裡找,挑出一對戒指,捉在手裡問吟兒:「這對怎樣?」
「唉!你先別告訴我是哪一對,買了就藏著,新年再告訴我,這樣會比較有驚喜!」吟兒趕忙轉頭不看。
「那不成,萬一你不喜歡……」
「你送的我都喜歡。」她嬉笑著說。
「嗯。」他笑著,吟兒在身邊,心境都變輕鬆了,於是又尋了片刻,終挑到對自己認為最好的,忽然覺得吟兒這個設想不對頭,她不試戴,怎知道大小?
「吶,先戴著試試看!」他轉過頭把戒指遞過去,卻猝然撲空,吟兒她,何時竟不在原地!
林阡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轉身向後找她,市集上人來人往,其中卻沒有一個是吟兒。林阡本來就患得患失,哪想到只是片刻的不設防都會把吟兒再丟了,頓時心急如焚鬆開玉項墨就要尋她,悔恨不迭:他怎就能把心境放輕鬆,白碌現在一半還在洪瀚抒手上!
「呀,爺您還沒付錢呢!」那店家立刻扯著他說。
「店家,和我一起來的女孩子,你可見她往哪裡去了?!」林阡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使勁地揪著人家腕。
「咦,剛剛還在啊,就往那走了幾步……」店家頭往外探了探,「不管她了,先付賬吧!」
不管她?怎可能不管她!他看著幾步之外沒有任何異常,只有一些僧侶在分發佛粥,心念一動,立刻扔下銀子去找吟兒,瘋狂將路邊人群層層掀開,卻哪還見得到這丫頭蹤影!
「你這丫頭,怎又亂走!」他這回可真是心魔被觸,急得是焦頭爛額,已經放在身邊了還會失散,他實在想不通吟兒要離開他去往何處。這一天從早到晚他都在白碌找她,關心則亂,失去理智,無物以相,冷汗淋漓……待到夜幕降臨,白碌一片祥和氣象,每家每戶都在歡度佳節,他卻因吟兒再度失蹤而悲從中來,孤身一個人在街頭四顧魂魄如同支離。
明明這顆心向來堅硬,但每回吟兒剛好些卻又出事,總是會折磨得他痛苦不堪。敢情他林阡是病了,得了鳳簫吟綜合症,一次比一次症狀更重,前次還知道吟兒是被抓到了洪瀚抒手上,今次卻……
林阡心一顫,恍惚間,看見路過的人群中一片紅色衣角,驀地就被提醒了什麼而心底雪亮。他就知道,慕二這件事出得詭異蹊蹺,不符合洪瀚抒的一貫作風,現在可什麼都想明白了,洪瀚抒確實耍了他們,目的卻不在贏仗、不在抹黑他,而是要擄走吟兒!瀚抒一直就在盯著吟兒,伺機對她下手!
洪瀚抒,他什麼都輸得起,可是輸不起的是吟兒。對洪瀚抒而言,吟兒不是林阡的妻子,而是他洪瀚抒的人。所以,以吟兒為理由,這個可能性完全成立。為了屬於自己的女人,用任何手段都無可厚非。
何況,林阡上次從葉碾城帶走吟兒,確實也沒靠戰場上的公平競爭。洪瀚抒沒必要通過贏仗來贏吟兒,他也可以先混進白碌搶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林阡對其餘一切恩怨全可以看做泥沙,唯獨對吟兒的任何事都錙銖必較。毫不猶豫,當夜便在白碌對洪瀚抒啟釁,牽連一條戰線上的下陰山、亂溝、下莊、峴坪,盟軍聽說洪瀚抒利用詭計搶走盟主,義憤填膺爭先恐後。而那一廂,洪瀚抒不甘示弱,決戰就決戰誰怕誰?更還放話說:「就是我搶又如何,是你林阡犯錯在先,放了人質卻又擄回去!」
說的人質,自是慕二了。
沈釗沈鈞等人聽見這話更加氣憤,「慕二明明是你洪瀚抒強搶主母的誘餌,到這份上了你卻還一口咬定慕二在我們手上!」
決戰,轉眼就打了七天七夜,各地軍情都凌亂不堪,兩軍戰力越耗越往下降,鬥氣卻因為憤怒而居高不下。
期間,林阡更是不顧身份,屢次親身潛入洪瀚抒軍營找尋。並非每次都來去無痕,有一夜更還遇到了洪瀚抒大打出手頭破血流。
「洪瀚抒,將吟兒還給我!」林阡刀中滿是殺氣。
「好啊,先把慕二還來!」洪瀚抒雙鉤更加暴戾。
「你可知吟兒身上的毒需要定時服下解藥,這不是鬧著玩的!」林阡心中最懼怕的,便是瀚抒跟他的意氣之爭禍害吟兒。
洪瀚抒臉上掠過一絲恐慌,稍縱即逝:「哈,難道這麼多魔人的命是鬧著玩的!」
「你口口聲聲說慕二在我手上,實則不過是以此為餌擄走吟兒!」林阡怒不可遏。
「好一個盟王林阡,今可算撕下了你虛偽的面皮!」洪瀚抒哈哈大笑,「做得出,卻不敢認!」他說罷,有好一群瀕危魔人一起靠來,窮凶極惡殺機更重:「把二當家還回來!」
「找我何用,是他藏了起來!」林阡大怒,也不能真傷了不知情者的性命,吃力挑開這些末路兇徒,因人太多的緣故冷不防就被雙鉤刺中。
「他們最多只剩一天可活,林阡你於心何忍?!」洪瀚抒咄咄逼人。
他們最多只剩一天可活,而吟兒,不知熬得了這十日否……痛心之下,林阡眼神一厲,刀鋒急轉,洪瀚抒應承不及,手上登時裂開一道口。
「洪瀚抒,既然他們都只剩一天,仗也不可能一天便結束,不妨你我約定,明日決一死戰,何如?!」到這地步了,林阡不想教更多人受害,也斷然不會再把洪瀚抒當兄弟。
「好得很!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就覺得前幾次不過癮!」洪瀚抒大笑三聲,正色,「在哪裡打,你選就是。」
「何必要選,下陰山即是你葬身之地!」林阡厲聲,毫不留情。
林阡這回,卻真是因為失去理智而產生了誤判,吟兒她,其實根本不在洪瀚抒手上。
怪也怪洪瀚抒此人性格所致,被在意之人誣陷的時候,他非但不據理力爭、澄清是非,反而嘴賤說就是我幹的就是我幹的怎麼了。
也擔心吟兒的身體,可看著林阡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心裡高興,千金難買他高興。得到林阡說決一死戰了,更中洪瀚抒下懷。
夜深人靜,他不是沒有想過吟兒可能的去處,問了不少人吟兒失蹤的經過,洪瀚抒覺得很可能是臘八那天街上人多衝散了,鳳簫吟那半吊子不認路……然後林阡急了--就這麼簡單。
「林阡,你這小子,不去找人,反來賴我!」洪瀚抒心裡罵林阡說--可是洪山主,誰讓你當著人家面死皮賴臉承認了?
就像上回他明明強暴未遂還對林阡說,鳳簫吟已經是我的人。不惹林阡誤解有鬼!
可是,「玉石俱焚」打出來的那一刻,洪瀚抒就已經懂了:鳳簫吟,不是他的人啊……
為什麼卻還不放手,為什麼要在葉碾城大婚,為什麼現在還不肯離場?
道理很簡單,就像當日他總結的,情場和戰場一樣的:地多的,自我膨脹,地少的,才得強搶。
然而,你搶或者不搶,林阡就在那裡,不動不移,吟兒拼盡力氣都要追往他去,無論中間隔著怎樣的距離,要經歷多少的顛沛,無怨無悔。
林阡,鳳簫吟,你二人害得我好苦……他心裡一陣燒灼,抓狂地抱住頭在帳中:「小吟,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