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重返榮耀
暌違十餘日,林阡帶吟兒折返魔門,卻過黔靈峰不入而直取寒潭,償不了吟兒隱居黔靈峰的承諾,反而了卻了吟兒那個有關寒潭的心願,世事真就無常。他原先還以為,吟兒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實現這個心願,誰能料從前連最淺一關都進不去的她,如今連最深一關都出不得……
致誠、孟嘗、逐浪、金陵,以及黔西當地的沈家寨主帥,紛紛隨同前來,卻並非為了把林阡勸回川東,也並不像先前將領逼迫林阡川北之戰那樣,一口一個責任、一口一個使命,他們都只是關心吟兒生死、希望林阡振作罷了,動機真的就是這麼簡單。所以聞知林阡連夜入寒潭竟因牽掛而墮入夢魘、繼而被自身幻覺擊潰,寒潭外各位都是忐忑不安心急如焚誰都想立即見到他。
誰料,就在昨夜之後,魔門竟遣重兵將那寒潭封鎖!抗金聯盟與林家軍,無論是誰都不得入內,以免打擾魔王心情。同時,林美材更借口以「驅除外虜」之名,勸盟軍速速撤離黔西還魔門安寧,眾將皆知,此舉實在是把林阡和他們完全隔絕,魔門又一次獨佔了他。
盟軍與魔門豈能講得起道理來,一言不合立即又要糾纏,能統一他們的人現在還在寒潭至深,根本不可能管得著他們雙方誰欺負誰,誰壓迫誰。
「你抗金聯盟,若能出得兩個人,可以為林阡忽略生死,一能為林阡矛,一能為林阡盾,那便有資格向我林美材叫囂!」邪後眉侵入鬢,看得出脾氣冷硬,一言九鼎,莊嚴至不可辯駁。
眾人聞言,皆是面色一凜,不僅因她口吻,更是因這句話的本身。為何人人想到的第一個都是盟主?矛與盾,何須兩人?曾經皆是盟主。如今盟主亡故,聽說林阡久久不肯離開寒潭,傷心欲絕,更至病篤吐血。好一個抗金聯盟,竟也好像千瘡百孔……
「妖後!這裡能向你叫的豈止兩個!這邊這麼多你爺爺叔叔,誰不能為主公矛,誰不可為主公盾?」祝孟嘗大怒著就要舞刀。
「大膽狂人,竟敢對我邪後出言不敬?!」慕二被激,也要拔刀。
「邪後……」慧如欲言又止,她知盟軍實力雄厚,遠非魔軍可比,也知祝孟嘗所言非虛,盟軍中有太多人真可以為林阡而捨生忘死,邪後這般挑釁,根本沒有勝算,反是自取其辱。
邪後一把將慧如拉到身邊攬緊,嘴角蕩漾著一絲輕蔑的笑:「要出,便就出女人來!」
陽盛陰衰的抗金聯盟,驟然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你到真是刁鑽,卻不知男女有何分別?」海逐浪冷冷地,要將她的話駁回去,「林美材!少無理取鬧!」
「有何無理?他一個男人家,要你們一群大老爺們有什麼意思!」邪後笑起來,「要就要女人!」
「真不講理……」楊致誠攥緊了拳卻苦於無法反駁。
事實上,邪後的說辭,就算吟兒也根本甘拜下風……因為,在邪後這裡,講的不是「理」,而是——「意思」。
「今日我林美材為魔王矛,何慧如為魔王盾,誰能將我二人擊敗,誰便能見魔王!」林美材說一不二。
「若盟王不棄,我願為盟王矛,厲夫人作盟王盾,如何?」
金陵正自思慮,忽聽身邊響起這樣的聲音,不禁一愣,循聲看去,原是沈家寨現任的寨主沈依然。生子已有數月,最近將沈家寨打理得井井有條,再不像去年那樣凌亂。沈依然本人也比婚前容光煥發得多,去年此時,還對寨主之職懷揣忐忑,如今再見她時,明顯能幹許多,也自信許多。
此刻迎向沈依然的眼,金陵頓時有了信心:「自是榮幸。」側過頭去,忽見慧如眼神閃爍,感覺她是在對自己示意,做了林美材的叛徒。金陵不禁心念一動。
「我自知實力比之邪後而不及,聞因,你的槍,也可以為盟王出!」沈依然轉過頭去,對身後聞因說,聞因亦點了點頭:「倒想看看,誰的刀法,能取得我林阡哥哥的天下第一。」
「也是個跟慧如一般年紀的女孩兒。」林美材面帶欣賞看柳聞因。
智謀過人的金陵和凡事都不可能傷害到林阡的慧如,豈可能任由盟軍和魔門陷入一場可能無止境的車輪戰?趁著林美材和沈依然、柳聞因交鋒混戰之時,慧如和金陵實際卻未去比試毒術,而是慧如為金陵與寥寥幾個跟隨讓道,從小路進寒潭,避過了寧家上下的眼。
「多謝何教主深明大義。」金陵感激地對她說。
「不必謝我。我只是希望他振作,並不希望他隨你們而去。」慧如面色陰冷地搖頭,忽然低下頭去,「但我知道,他一旦振作了,便就會隨你們走……」
金陵面色一變,慧如歎了口氣:「可是,還是讓他振作吧……」
「何教主總是比邪後那樣胡鬧要好的多。」金陵點頭,此時的何慧如,跟泉州時候的鳳姐姐是多麼相像啊……
「不,我想,邪後她,應該不是胡鬧……」慧如沉重搖頭:邪後若真要阻攔,又豈是沈依然和柳聞因能打得過的……
楊致誠等人隨金陵悄然潛入寒潭,最終還是只有他一個入得最後一關。接近寒棺範疇,察覺這冰窖裡除了那石棺之外並無一人,不禁大驚失色,只道是主公他傷心過度自己也去了那棺材裡陪伴主母,外面溫度尚且如此寒棺之內那還得了?!楊致誠失聲慘叫,慌忙上前要去棺內救出主公。
「致誠。」卻聽得主公的聲音響在身後,致誠定睛一看,棺材裡面寒氣繚繞下只有主母一人,一顆心才大起大落,回過頭來,淚已經奪眶而出:「主公,主公,我以為……」
他看見,林阡的臉色雖然蒼白而憔悴,卻明顯不像昨日所見的痛不欲生。
「致誠,累你們擔心了。」林阡走近幾步,原是取了些衣袍在手上,楊致誠一邊抹淚,一邊上得前去:「主公,原來是拿衣袍來御寒……我只道是……」
「不,不是用來御寒。是我要留給吟兒的。」林阡搖了搖頭,只取出一件來覆在吟兒身上,其餘全放在她身邊,「四十餘日我都將不在此地,她一個人勢必孤單,她曾見我穿這些衣衫十分喜愛,也說過見這件長袍如同見我。」
「主公?難道……主公不留在這裡嗎?」楊致誠一愣。
「川東金人還有殘留,川北百里笙形勢堪憂,那麼多人的性命,豈能放任不顧。」回看吟兒,林阡眼神中流露一絲痛惜,「何況,治她的方法,我也要盡快找到。」
「主公,就包在我們身上,有我們便行了,你在這裡,好好地陪主母。只要你沒事了,就好了……」楊致誠處處為他考慮。
「川北之戰箭在弦上,我能陪吟兒的時間,就到今日為止。」林阡搖頭,致誠一凜:「川北之戰?!主公難道是……已經決定?是啊,上次主公對我說,你整個六月,都在短刀谷刺探軍機,攻佔元老,瞭解敵情。其實當時,主公就已經在為川北之戰運籌佈局……」
「是,局由誰布,則棋由誰走。」林阡俯下身來,輕撫吟兒容顏:「我願為吟兒一無所有、隱姓埋名,也願為吟兒不懈元戎、攻城略地。」
楊致誠噙淚看著主公,是敬服的淚,難怪主公昨日傷心欲絕,原來不是因為一蹶不振,而只是不忍與主母分離罷了。不錯,是誰布的局,誰才有資格把它下完!
「主公,可是……」致誠忽然想起外面的飛沙走石,「邪後她……」簡單敘述了一番寒潭之外的情景。
林阡輕輕蹙眉:「你放心,她這番大動干戈,無非是為了我與吟兒,並無惡意。」
「那倒是,主公一出去,應當就能止戰了。」楊致誠欣喜不已。
「致誠。我有一個請求。」林阡走出最後一關時,駐足於邊界。這地方,也許只是關卡的間隔,也許卻是陰陽的界限。
「主公請說!」
「我見盟軍人馬之中,唯有你手下兵馬能夠進出此地。」
「是啊,可能與我楊家修煉的內功心法有關,耐得了苦寒。」楊致誠點頭。
「能否親自篩選人馬,四十九個晝夜,時刻護衛這裡?」林阡問。楊致誠連連點頭:「自然可以!主公便就是不說,致誠也本就想問。畢竟,主母她需要安全保障,就算在寒潭至深,也要以防萬一。」
林阡點頭:「有你楊家護衛,再無後顧之憂。」
放下往事,收起真情。從今以後,能夠毫不掩飾地為吟兒流露悲傷的時間已經無多。
「吟兒雖然最愛黔靈峰,但希望林阡最愛短刀谷。」或許,是吟兒拚死的諫言,才使得他在最後一刻沒有迷失。
「吟兒,我要帶給你、一個如黔靈峰般的短刀谷。」離開寒潭之時,他在心中起誓。
吟兒,他們都只道我為愛而逃,卻兀自看輕了你這女子,不知道你的存在,只可讓我為愛而戰。
得妻如此,林阡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看著我,看著我每一個最好的時候。你醒來的那一天,勢必給你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