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寒黨策謀
陳安恐怕也不會想到,他幫戴宗一直在觀察和蠱惑最終誘引到的辜聽桐,一旦成功淪陷寒家的圈套,就取代了他陳安的價值。
可歎辜聽桐不顧重傷從黔西來到川東,是為了脅迫阡不再猶豫加快川北之戰剿除寒澤葉,然而如今他真的到了川東,卻變成了寒澤葉的黨羽設局阻止著林阡的到來。
世人的立場,可真就是反反覆覆。
這就是他林阡的一生,周圍遍佈著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吟兒歎了口氣,可是這些人不累嗎,既要禁錮她,又必須保護她。
禁錮她和保護她,都是因為要拿她當戰勝林阡的籌碼。
辜聽桐和戴宗二人,這幾日似是在密謀著什麼。因為隨著日子的流逝,他們的謊言再也不可能蓋得住,也因為隨著日子的流逝,林阡的歸期近了。
辜聽桐從最初那個還懂得歉疚地對她講「對不住」的忠臣蛻變為一個給她灌下失去氣力的湯藥時都面不改色毫無感情的叛徒,只是幾天的時間。
究竟是因為父仇不共戴天,還是因為感覺被騙了十幾年所以難以置信一時崩潰?不得而知。
忽然想起辛棄疾對他們講的一句話,有些事情,做的時候快意,卻要留下無盡無盡的遺憾,帶來世世代代的仇恨。
所以辛棄疾遇見了林阡,而林阡將代替林楚江遇見辜聽桐。
隨著月越來越圓,她可以感覺到辜軍的形勢在異變,如果沒有猜錯,寒黨的奸細已經開始行動。從辜聽桐和戴宗看著她的眼神裡,她明白他們想要把林阡攔截在川東以外,伏擊;而也想與此同時,在川東,把抗金聯盟吞併。
只是他們的兵力有限,兩件事不可能都有必勝把握,除非把兵力全部投在一處先攻下一處。
抗金聯盟,豈是他寒黨輕易可破?
於是舉棋不定,未戰而先怯。
他們給她喝下湯藥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無非是為了捏造假象,同時消磨她的武功。色厲內荏至此。
「戴宗,你該知道,這天下有多少人把林阡奉為明主,大理傅雲邱、高昌石磐、福建厲風行、兩淮李君前,南北西東,不計其數,如今又有黑曖昧道會和魔門歸降,你的寒澤葉,如何打得敗他?」她曾問戴宗,為何明知不能勝而還想戰。
「越是氣盛的敵人,就越要絆倒他。」戴宗回答。
「為何你們想方設法如何絆倒他,而非歸順他?」吟兒微笑問。
「我家少主,未必不能擁有林阡擁有的這一切。」戴宗說的時候,就像昔日的林美材,「我無懼告訴你,林阡歸來的路上,一定會受阻。」
林阡的一生,究竟是征服的一生,還是背叛的一生?吟兒笑歎了口氣。
「你歎什麼?」
「我已經不忍再見到,林阡所統帥的軍隊,刀劍戈戟之下,又將擦過去多少亡魂。」吟兒冷靜說完,戴宗面色一凜。
那是戴宗在川東出現的最後一夜,之後戴宗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應該是在川東與黔西之間的某一點,戴宗不知帶過去了多少人馬要阻截,而辜聽桐又將增援過去多少……
八月十一。
聽聞湖南沈家也帶了人馬來了黔西,沈家武功雖不絕頂,卻堪稱財力雄厚,兵多糧足,何況沈延毋庸置疑必然支持林阡。
如此一壓,形勢的天平,猛然直接往盟軍這邊狠狠沉了下去,再沒有迴旋的餘地。
況且沈延到來之際,據說也向辜聽桐施壓,說擔憂小師妹近況,想見小師妹一面。辜聽桐回絕一次容易,推卻數次則難。
盟軍各方都在救她,而她,何嘗不想把辜聽桐是寒黨的消息傳出去。
但若再耗上個幾日,辜聽桐也許會自行暴露。其實優勢的一方是她啊。
吟兒將近有了**日的孤單寂寥,生活在一群寒黨奸細之中,所幸能夠保全好自己,然而被灌下了不少碗的湯藥,失去氣力不能握劍的同時,常常覺得……撐得慌……
「明天,我會安排你和盟軍諸將相見。」辜聽桐說。
「當真?」她喜出望外,忽然卻覺得這理當是個圈套。
「當真,以你恢復出山的名義,把他們全部都宴請。」辜聽桐看出她的不信,「你告訴他們,林阡已經決定打川北之戰,讓他們全部撤離川東。」
「我竟有那般大的號召力和威信?」吟兒冷笑,不得不說辜聽桐的胃口真的不小。
「你的號召力和威信,堪比天驕,還不夠大?」辜聽桐說,「一旦這裡的林家軍從你口中得知林阡願打川北之戰,恐怕就是叫他們去死他們也心甘情願,何況只是撤離川東、率先北上。」
「趁他們撤離之時,你辜聽桐各個擊敗,橫掃過去,一個不剩。」吟兒冷笑。
「那又如何?」
「你胃口當真不小,卻不知為何我要答應你!?」
「憑林阡的性命!」
「什麼?」吟兒登時一怔。
「想必你也該覺察出,戴宗先生已經去了。」
「仙去了?」吟兒笑。
「我沒有心情與你說笑,盟主。」辜聽桐不悅,「日前林阡已經動身返回,戴宗先生就在他歸來的必經之路伏擊。」
「他……要回來了……」吟兒實在不想再周旋於一群敵人中間,而只想回到阡的懷裡,再過過做小美人的癮。
「戴宗先生算好了日期,就在後天夜裡,林阡必定會經過那裡。」辜聽桐說,「若明日你聽我的號令,宴請盟軍各家將領,不錯盟軍可能會在劫難逃,但你的林阡也許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從戴宗先生手裡贏過去;但若你明日不聽我號令,我辜聽桐的人馬便就也不管川東形勢,直接給戴宗先生添過去左右夾攻林阡。」
吟兒哼了一聲:「你儘管去吧,戴宗與你,正好對戰天驕與林阡。對你們來說,才顯公平。」
「但盟主可知,寒澤葉帳下四聖另外之三,也在我辜聽桐軍中?!」他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講,吟兒陡然一驚:「什麼?!」
「何況還有多少與我一樣際遇的林家軍將帥,也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背叛林阡的可能?」辜聽桐笑起來,「林楚江當年,犧牲的可不止我父親一個人。」
「你叫你的恩師什麼?!」吟兒大怒。
「住口!」辜聽桐的臉猛然變得猙獰,「就是那個人,害我爹娘慘死,我與我那襁褓中的弟弟,霎時變成孤兒,這許多年來,從來不肯告訴我那場與完顏永漣激戰的詳情,從來都把罪責推卸給根本毫無罪過的蘇降雪!」
「那也是那什麼完顏永漣的罪過,與林前輩何干,又與林阡何干?」
「完顏永漣殺我爹娘,但林楚江出賣我爹娘在前,欺騙我兄弟在後,實在更加的罪無可恕!」
「罪無可恕?他收養你辜家兄弟,把自己幾十年參悟的刀法對你傾囊相授,如此恩情,怎就叫做欺騙?當年戰事,會否另有隱衷!你一時頭腦發熱,竟輕信了歹人所言!」
「我不知這其中還會有怎樣的隱衷,總之他的出賣導致了今天的局面。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就算父子二人,原則都並非一樣。即便林前輩真的犯了錯,林阡都沒有必要償!」
「你少放厥詞!」辜聽桐的臉色,和狡兔之窟的那一夜多麼相像,「林阡他命懸一線,你最好安分一些!還是好好地考慮清楚,盟軍和林阡,你要哪個!?」
盟軍和林阡,你要哪個?
吟兒知道,過去的那個七月,勝南曾經也面對過同樣一個問題。
天驕問他,盟軍和鳳簫吟,你要哪個。
阡堅定地選擇了自己。
但阡的選擇,從某個角度想,根本沒有對不起盟軍。甚至在奄奄一息的時候,他的飲恨刀,還在城門口為盟軍擋下過青龍獸引發的毒流。
前些日子,盟軍因為自己引發大亂,終於導致了千瘡百孔,阡二話不說就極力以靜制動,未嘗不是在盟軍和自己之間重新選擇,選擇了聯盟。
林阡的選擇,向來都是看事情的輕重緩急。
但吟兒不無焦慮:勝南,你教我該怎麼辦,這次你和盟軍,竟都是重急。
一個在明日,一個在後日。
第一次覺得,操縱生殺大權這麼煎熬。
其實她明白,犧牲了一方未必就能保住另一方,但是起碼給另一方爭取得一線生機。
盟軍成千上萬條性命如何與林阡一人對等?
但失去林阡一人,盟軍成千上萬條性命何去何從。
吟兒拖著鎖鏈小範圍地踱來踱去,夜半很是孤獨。
我的原則,是誰都不想失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