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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342章 共此江山刀劍緣1 文 / 林阡

    第342章共此江山刀劍緣1

    箭在弦上。

    陳鑄嗅出氣氛的異變,滿腦子全都是以下的劇情:一旦刀光劍影再現,那一天金宋混戰的情形又會重演,輪迴劍到任何人的手上都停留不到片刻,必定會引起一場無止境的爭奪戰。屆時,勢均力敵的他們,會鬥得頭破血流肝腦塗地粉身碎骨,然後使得隱逸山莊淪為墳墓,由逃出去的二三流高手們昭告天下,一流高手皆因這把劍葬身此處,若干年後回憶歎息,唉,這些人當時是怎樣的得不償失啊,為了一把寶劍激烈拚搏糾纏至死啊……

    沒辦法,腦子轉得過快,情節已經構思到了若干年後……

    可是,陳鑄最怕的哪裡是別的無關緊要的人的下場,而是,幾位王爺又要和公主她手足相殘……就因為一把輪迴劍而已,王爺要一次失去這麼多兒女?!

    不可以!

    陳鑄當即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局面惡化之前,一定要在平穩被打破之前,制止抗金聯盟的任何一個人走出這強取豪奪的第一步!

    下定決心的同時,陳鑄的眼睛就已迅捷地在抗金聯盟所有人的腳步前劃了一道線,誰的步子先邁過這道線,那陳鑄就都不會客氣,不擇手段地把這一步迫回去!

    可是就在這個驚魂的瞬間,才知道重重防備並不一定都有用,世間就是有人,會令你防不勝防!

    陳鑄的眼裡,何以竟出現了這樣的一道強光在沖刷?這弧光出現得好是突然,離弦之速從陳鑄的思維裡突破出來,無忌憚地衝入東方雨的手上!陳鑄來不及轉頭,甚至來不及有想法,待這道颶風過去了,陳鑄才忽然舌頭打結,手腳顫抖,心像被分成了兩塊,一塊鬱積著久久喘不過氣來,一塊卻空著,空白一片……

    對方陣營一直按兵不動,直到此時此刻,也沒有一個人走出那道陳鑄劃定的線,可是,那武器卻走了出來!那武器,卻不是尋常暗器,世間,原本也沒有什麼暗器能夠厲害到那個程度,可以把輪迴劍從東方雨手上打落——不,不是打落,是震飛出去……

    震飛出去,即使握著輪迴劍的人,是內力深厚,空手斷刃的東方雨!

    東方雨不是沒有防備,而恰恰是有高度警惕!但這突如其來的重重一擊,竟始料不及地發自極遠之地,武器和主人沒有同時於眼前出現——對於武器主人來講,這究竟是孤注一擲,還是胸有成竹?!

    更猝不及防的是,僅僅一招而已,竟也包含著聲東擊西!?

    是啊,聲東擊西。只有東方雨一個人知道,這道強光之下,其實是有著長短兩件兵器!短兵器與輪迴劍相擦而過只為引得東方雨驚慌分心,長兵器幾乎同時,強勢撞在了輪迴劍上,那瞬間的風力層疊,使空氣裡竟似有噪聲振聾發聵,剛剛脫手的輪迴劍,只能被這長兵器的速力一起撞飛帶到廳堂的另一端去!

    同一時間出手,不同方向,不同路線,不同力道,不同目的,交錯成這一道強光鋪展,精準無匹,氣勢如虹,試問除了飲恨刀林阡之外,還有誰有如斯魄力,一出手便風雲變色,又有誰能如此氣概,刀可呈吞吐大荒之勢!

    誰人能料,林阡竟敢在這個瞬間摔出他自己的飲恨刀、隔空來迫輪迴劍飛離東方雨手上!他竟敢冒著失去飲恨刀的風險?他出手之前可有經過深思熟慮?!

    卻見撞擊之後,刀劍卻並未墜落在同一處——飲恨刀與人群之距,約莫是輪迴劍距離一半,其重量可見一斑。人群或驚疑不定或恍然大悟,卻都面帶敬畏地看向他。

    而其實,戰事不是從現在才剛剛開始嗎?飲恨刀落在離他們更近的地方,輪迴劍卻已經在最遠離人群的最空虛處,在……洪瀚抒的腳下……

    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只為了此刻輪迴劍的安危,也為了,飲恨刀的得失……

    還為了,林阡的意圖……

    當此刻,薛煥激賞他氣勢,東方雨驚疑他膽量,黃鶴去震撼他魄力,陳鑄沉浸他速度,小王爺卻,歎服他的意圖:「他是故意的!」——林阡出刀,根本不是這個瞬間的想法,而是,早就已經在醞釀,他是故意這麼做!

    「什……什麼……故意?」二王爺緩過神來,問。

    「分心之舉,分心之舉!」小王爺連連驚歎,立即打破僵局:「東方雨,黃鶴去,還不上去,奪輪迴劍!?」

    「分心之舉?」二王爺奇問。

    分心之舉?吟兒當即領悟:是的,可以讓有野心的人擁有更多的野心來分心——當初勝南就是用這樣的手段吸引了瀚抒離開川蜀到達黔西,現在勝南也就在用同樣的手段在分敵人們的心:試問這個瞬間,他們應當是要刀呢、還是要劍!?

    可歎這小王爺當真聰穎,竟然能立刻洞悉阡的念頭——是啊,飲恨刀出手撞飛輪迴劍只是阡的第一步,飲恨刀和輪迴劍沒有同地墜落這個細節,才是阡最大的意圖!所以小王爺當機立斷,命令手下切勿分心,趕緊去奪劍!

    「奪劍!」小王爺再不理會二王爺,向金南發號施令,然則吟兒立即玉劍一橫,將金南勁敵,盡數攔在戰局之外:「誰敢上來!」一聲令下,海將軍、莫非、文暄已然提刀攜劍。這一戰,眾人早就已經迫不及待!

    戰火復燃,人群驟亂。

    而其實,不必小王爺下令,又有誰人,真正能奪飲恨刀!?

    東方雨路過飲恨刀時,明顯有過片刻的猶疑,他一定還記得,不久前也是在黔西,南北前十明明說過,不要輪迴劍,只要飲恨刀……只不過當時發言權在軒轅九燁和柳峻那裡,現在他二人都不在這裡……那麼,是要劍還是要刀……

    只有黃鶴去,一心為了恢復小王爺的印象,沒有猶疑,直接往輪迴劍的方向追去!

    東方雨的猶疑,終於使飲恨刀在他的眼皮底下再度回到了主人手上去,也正是這猶疑,害得東方雨的步伐立即被重拾長刀的林阡拖慢……

    這一刻,阡不能說大話自己可以一刀就留下兩個敵人,但現在只留下一個東方雨的目的,真正是為了去激瀚抒:其實瀚抒,還有回頭的可能!

    「瀚抒,守住輪迴劍!」阡在與東方雨交手之際,厲聲對洪瀚抒這樣講——讓黃鶴去做他的對手,激起他的鬥志!只要能成功擊退黃鶴去,守住輪迴劍,那瀚抒就是守劍之戰的功臣,瀚抒就不用再越陷越深……

    可是,阡卻萬萬沒有想到,這黃鶴去,偏偏是洪瀚抒最不想面對的那個人啊……難預料,洪瀚抒被激起的非但不是鬥志,反而是更強烈的反叛:「林阡,你又何必成就我!」火從鉤的確迎上了黃鶴去的絕漠刀,一瞬父子之間又一場野蠻交戰!

    吟兒餘光掃及,不禁大失所望,瀚抒他……的確在攔著黃鶴去不假,卻根本不是為了守劍,而就是為了和黃鶴去交鋒罷了!只不過是……為戰而戰!

    可歎輪迴劍原本就在他腳下,吟兒和阡替他攔住了一切勁敵,他若想得劍,輕而易舉!然而,洪瀚抒又做了怎樣的舉動?輪迴劍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意氣用事地踢開好遠,不知有心無意,正好停到人群中越風的腳下,吟兒看薛煥的身影已經離越風不遠,大驚失色,還來不及發話,忽然自己肩頭生風,差點被小王爺那一劍刺中,緩得一緩,卻聽瀚抒這樣的羞辱:「越風,你幫他撿!」

    越風面色一變,闌珊氣道:「洪山主,你說什麼?!」

    阡心中一震,瀚抒,你怎可以這般胡言亂語!?好心全被糟蹋,阡真正對瀚抒死心,此刻陳鑄的「內情」論衝入心頭,果真給阡的心敲了警鐘:若真是被瀚抒攪局,越風他……未必不會有野心滋生!

    吟兒的心更是抽痛:「瀚抒,到了這個時候,你連一點胸襟和氣度,都沒有麼……」

    越風,本來一定會為了他們守劍的越風,聽到這樣的羞辱,還如何彎下腰來,撿起洪瀚抒隨意踢來的輪迴劍?

    罷了,罷了,就讓薛煥把劍奪去吧,越風身邊,盟軍的兵力那樣虛空,憑小師兄,也根本不可能攔得下薛煥,而這邊激戰正酣,誰都遠水救不了近火。吟兒心如死灰,其實,撇開輪迴劍的意義不談,她也不是那麼想奪劍的,瀚抒和輪迴劍,她寧願瀚抒回來……

    輪迴劍,生機驟現,剛生又滅。

    卻是誰也沒有料到,恰在此時,一雙潔白的手默默地將輪迴劍拾去。明知道金北第一的薛煥就在不遠。明知撫今鞭越風未必保護。

    墨洗的眉眼,白皙的肌膚,冰清玉潔,還是當年秦淮河上繁華景象映襯下惹人憐惜的影子,卻清淡地,宛如沒有痕跡。

    宇文白她沒有說什麼,就在越風和闌珊的身前腳下,一聲不吭地將輪迴劍拾起來,不顧危險,什麼也不顧。

    即便是尋常女子,單憑這個動作,就已經足夠群雄都肅然起敬。更何況,她還是暴戾的洪瀚抒身邊的那一個。

    縱使是一貫對女子無意的薛煥,看到這幕情景,也面色一凜,當即駐足,不再奪劍……這樣無私的女子,世間已經少有了……

    「薛大人,怎的不奪劍了?」二王爺見他空手而歸,奇問。

    「只一個輪迴劍而已,卻令人看盡一切善惡。」薛煥淡淡地回應,隨即便離場,「真可惜,極善非要遭遇極惡……唉,不值得,真是不值得……」

    薛煥仰天長歎逕自出門去了,二王爺瞠目結舌看他遠走,只留下一連串的「不值得」,不禁一頭霧水:「什麼不值得?」

    「不值得再留!」小王爺冷冷撤劍,竟也轉身旋走,二王爺這才發現,輪迴劍已經被宇文白交到了林阡手上。軒轅不在這裡,薛煥走了,一時之間,二王爺手下又有誰還可以從林阡那邊奪劍?

    可是二王爺真是大惑不解:君隱他手下還有那麼多高手,就算一時半刻奪不回輪迴劍,也不應該立刻就認輸啊……

    為什麼戰事還沒有徹底結束,小王爺竟也先走了?其實要論轉機,還是可能有的……

    他怎麼能走?他都不要輪迴劍了,那這裡還有誰拚死拚活奪劍?

    主帥已走,金南前十都是無心再戰,接二連三地帶著不解離去。卻是黃鶴去不願罷休,直戰到勢單力孤的那一刻,離去之前,還冷冷對聯盟群雄留了一句:「林阡,鳳簫吟,你們還不足以高枕無憂,若小王爺還想要劍,我必定會回來再取!」

    「何必去順應一個根本不會看重你的人!?黃鶴去,要不然另擇明主,要不然自立為王,何必見人臉色,不知被人呼來喝去多羞恥麼!他比你多出來一個什麼,不就是天生的身份和權力!?」洪瀚抒卻取代群雄向黃鶴去怒喝,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這不過只是兒子對父親的控訴和斥責!但在群雄耳中聽來是這樣的刺耳,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是他洪瀚抒自己的寫照,難道、洪瀚抒是想鐵定了心要背叛聯盟?!而在阡的心頭,更是一字一震,不管是有心是無意,瀚抒的話,都必將對越風有所觸動啊……

    「大哥……咱們,還是……將孟姑娘還給他們……然後,便走吧……」宇文白噙淚勸道,其實早就覺察出了群雄敵意的目光。

    洪瀚抒卻還不依不饒,繼而向青城派那幾個少年挑釁:「哪些是青城派的?是英雄的統統給我站出來,要報仇別躲在別人後面報,夠膽就直接衝著老子來!洪瀚抒就在黔西逗留一天,過期不候!」

    「逗留一天。說實話,瀚抒,我也不指望你能在一天之內,能反省出什麼來。」阡輕聲,卻嚴肅,「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好啊,我便等著你林阡,率領你的抗金聯盟,前來懲治我。」瀚抒冷冷回應,終究冥頑不靈。

    黃鶴去就在當場,看瀚抒竟然不顧外敵這般頂撞,搖頭冷笑:「洪瀚抒,知道為何你一定要在林阡之下?試問你抗金聯盟之中雖然人才濟濟,又有幾個敢和他一樣魄力,敢捨了飲恨刀來奪輪迴劍最後還刀劍皆收?你哪一天計謀可以算在他之前了,哪一天再來和他理論伯仲吧。」說罷轉頭看阡,心服口服:「林阡,其實你的出刀之念,根本不是我們得到劍之後才有的吧?而是,在貶低輪迴劍作用的時候,你就已經醞釀著如何撞飛輪迴劍、如何用刀分我們的心。當我們還在用人質換劍,你就已經準備從東方雨手裡奪……唉,想不到,就連我們的詭絕,思緒都沒有你快。」

    「這一次如果單論備戰,我們終究也是輸給了你。」阡一笑,「孟流年只可能被你抓住,因為你手上有吸引船王的籌碼。論作戰,黃大人始終高妙。」

    盟軍恍然,難怪孟流年被東方雨抓獲,追根究底,恐怕黃鶴去還是利用了他和船王的師父做誘餌。

    「你能明白,也再好不過,如今師父還在我的手上,你就算奪了劍,也不可能高枕無憂。」黃鶴去笑道,「現如今你在鼎盛,要擊敗你並不簡單,但要牽制你,怕是有太多的機會。」

    「黃鶴去。世上本就沒什麼事是一勞永逸的。你要挑釁,聯盟任何時候都可以應戰,卻想忠告一句,不要昧著良心,做些自己都看不慣的勾當。」吟兒冷笑,「用人質牽制我們的事情,我看得夠多了,以前都是柳峻在做,怎地,原先瞧不起他,如今竟要學他了?」

    黃鶴去面色一變,無言以對。片刻之後,終於若有所思地走了。

    「卻真令人費解,那小王爺怎會棄劍走了?」吟兒看人群完全散去,對面空空蕩蕩,大歎驚奇。

    是啊,一開始,小王爺還那麼不擇手段地要奪劍,不惜利用林思雪來引誘吟兒……阡也有些納悶,小王爺心的轉折,應當就是出現在宇文白拾劍之後,薛煥說了一句「極善遭遇極惡」,薛煥說的含義,可以是宇文白遭遇洪瀚抒,也可以是薛煥自己心裡不可忽略的舊情,然則聽到小王爺耳裡,就當是……林思雪遭遇他完顏君隱?

    阡忽然有些想通,不再憂慮,微笑著拍拍吟兒的肩,她現在依舊皺著眉,顯然還是在擔心林思雪。這種皺眉方式,真的像極了一個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擔夠了心……阡搖了搖頭,微笑:「好了,吟兒。咱們可以先離去了。把這邊,留給孟家一家團圓吧。」

    吟兒簡單地「嗯」了一聲隨他離開,不知怎地竟絆了一跤差點跌倒,幸好阡就在她身側將她一把托住:「怎麼了?」盟軍盡數簇擁他二人身邊,見此情景,也紛紛上前,極盡關心。

    「沒什麼……只是不小心……」吟兒趕緊回應,阡這個舉動當真迅速,適才顯然一心都在她的身上。想他一手要兼顧大局,卻還留一手保護著自己,吟兒霎時臉紅。

    「咱們從今天起可是要更加小心了。飲恨刀,輪迴劍,這麼多治國平天下的寶物,看來要居危思安了。」阡微笑。

    「我早就說過,不管過程多佔劣勢,結果佔優勢就行。金人要再奪劍,儘管來好了。什麼伎倆我都不怕。」吟兒笑說。眾人亦笑而離去,吟兒走著走著,還是忍不住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才歎了口氣:「流年姐姐應該會原諒他們吧……流年姐姐她當真幸福,真幸福,有兩個父親……」難怪她不小心,原來是心不在焉,羨慕著別人家一家團圓她卻不能有……

    那一刻,阡只願把吟兒護得更緊:兩個父親,他林阡也有兩個父親啊,一個,是人人唾棄的大奸賊,張安國,另一個,卻是人人崇敬的大英雄,林楚江。身世的衝突,曾經這樣的激烈。

    越風站得不遠,腳下似有千斤重,怎麼也不可能上前去關心她,儘管,她的一顰一笑,一直都在眼裡。兩個父親?他的兩個父親,一個早就沒了印象,另一個,也消失在蒼梧山的血雨腥風裡。

    瀚抒在更遠的地方,一拳打在牆壁上,他的兩個父親,一個刻骨銘心,是政變成功的王者,英年早逝,而另一個,苟活著,卻不如死了。

    阡就在此時,忽然接觸到黑暗深處一道已經糾纏了吟兒許久的目光,這道目光,竟比瀚抒和越風的還要深邃,深邃得阡不得不從一開始的厭惡,轉成如今的疑惑:詭絕將軍陳鑄,為什麼,陳鑄要如此關注吟兒?他到底,有什麼企圖?

    多年來一直站在風口浪尖的阡,心裡要兼顧的人和事太多,到如今,已經全然適應習慣,從來沒覺得有多麼疲憊,但有的時候,卻真的想,若是什麼矛盾有沒有,任何爭鬥都消失,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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