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挽天河,洗膏血5死城
這削鐵如泥,曾威脅過厲風行點石成金,這追萬徑風,也曾制衡過林阡氣吞萬里。
撫今鞭一出手,就是群雄眼中最亮色彩和最大衝擊。壯闊,流利,和每一個招式甚至間隙裡穿插流露的無限自由……
彷彿,風已全由撫今鞭狩獵,下一刻,便以最佳狀態去對敵人攻襲!鋒芒若此,饒是那一貫粗心的東方雨也要留足了意、來全力以赴與越風一決生死!
無奈,聯盟從一開始,便注定了劣勢——死門的真相,終究被發現太遲。誰都明白:過了限定的時間而不能擊敗把關之將,就只有一個下場,淪陷此門,偏偏,真的竟是死門……
據說,如若淪陷死門之內,其實還有一線生機,但要經過各式各樣的考驗才可能打得出去,表面上,好像是一線生機,實際卻是,在越來越多的嚴峻凶險裡,一步一步求生,一步一步赴死……
又據說,如果你明知大限將至,你明知一定是死,你卻還想躲,那就只可能——死得更慘……
以上據說,來自於魔人世代相傳。
當劣勢已定,應戰倉促,加之敵人是殺氣澎湃的南第二東方雨,戰鬥失敗的幾率,一定比勝利要大。依經驗推測,越風能維持平手已著實不易,更別說要在短暫時間內將對手打敗——換作平時,越風未必沒有超越東方雨的可能,而現在,時間卻不允許奇跡。
越風的敵人,是東方雨和時間兩個。這樣的事實重重壓在諸將心頭,不得不在戰局伊始,就都為越副幫主捏了一把汗。
可是,戰至白熱,諸將有感形勢趨於穩定。只因,越風給他們,帶來了一絲未必淪陷的預兆,皆歎,好俊的鞭法,好強的內力,還有這寵辱不驚的個性!越風他似乎並不在意形勢的優劣,優勢時他沒有流露出其餘將領那般的開懷,便如劣勢下他同樣淡漠而自若著他的神情……才知,奉命危難逆轉大局,不是人人都可以!
「盟主,看來打出死門,有的是機會!」海逐浪喜道。
「時間剩得不多,要立刻敗了馭旗將才是!」船王即刻提醒。
「眾位聽著,沒有什麼『大限將至』、『一定是死』。屈屈一個迷宮,還不足以構成我們當中誰的宿命!」吟兒卻在施令之前,不忘穩定軍心,提醒他們,切勿被魔人們好心的提醒誤導、把劣勢當敗局、再把敗局當死路,寧可坐以待斃,而忘了本該奮力衝破。
說罷吟兒又躍上一匹戰馬,為厲風行接替下他此刻的一眾敵人:「天哥,抓緊時機與越風一起,敗了東方雨!」到了這個關頭,也不必去在乎誰逞強好勝誰會愛面子,對付有些敵人單打獨鬥就夠還能發揚軍威,對付有些敵人卻必須車輪戰甚至是以多敵一。
因人而異,這是阡教她的,也是這一戰在教她!
東方雨,權當作是越風和厲風行的征途上,磨練他們團結合作的強勁敵人!
「就等你這一句話!」風行得令而即刻出馬,他將要加入的戰局關係很奇妙,一個在蒼梧山山腰上曾形單影隻,一個在瞿塘峽水戰時還魂不守舍,越風和東方雨,都是厲風行瞭若指掌的對手。如今,東方雨不改是敵人,越風卻已然是他厲風行的戰友。
風行清楚,這一戰,不僅要讓敵友都看一看,半年來常居後方的他,指法掌法以及輕功,可有過半分退步,也要同時,在越風已經極盡全力稍稍穩定的局勢中添上至關重要的一筆,與之合力,力挽狂瀾。相信他厲風行,絕對做得到!
那位東方大人面露驚詫,似乎沒有想到吟兒會一先一後派兩個一流高手合力攻擊他一個人,而且看情形,如果這兩個辦不到,會有第三個第四個,這一戰,本就沒有規定只能由一個人來打!況且,有些人的掎角之勢,會越合作,越體現,雖是以多敵一,卻融合得——如同一個人……
把越風和厲風行兩個人的力量合二為一,積聚起來的實力如何,眼前形勢一目瞭然!
指法「點石成金」,掌速「風馳電騁」,輕功「風行水上」,剛猛凌厲,蕩氣迴腸,非天哥不能有!
縱然東方雨殺氣澎湃沸騰,內力得天獨厚,武功駭人聽聞,當對手如虎添翼,他東方雨也只能如履薄冰。
越拼越崩壞的戰局中央,三騎三人的勝負較量,究竟能否如願以償?
緊張的同時,吟兒反覆念叨著這句阡交待的話,不能早一刻,不能遲一刻,是,會出去的,為了快速地打敗東方雨出得死門,必須把厲風行和越風都用上,才能像現在這樣,已經看見了出口和希望……
一瞬間,又彷彿聽見軒轅九燁在問,這麼快把厲風行和越風兩個人都折損,你接下來怎麼打,接下來,敵人會不會就已經是——軒轅九燁?
而這裡,只剩最後幾個戰力充沛的人,斷絮劍莫非,還有她鳳簫吟,還有已經接手過解濤一戰的楊宋賢,難道,也要合力去擊敗軒轅?那,南北前十還有其餘兩個實力很可能更強的人在啊……或許,只能期待吳越、海逐浪等人體力恢復了吧?吟兒卻不畏懼,所有人都說盟主行事難測作風奇特,其實那很簡單,不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嗎。既來之,則安之,不過,這一次的「安之」,就是「安撫」之意了!
這一刻,地陣潰不成軍,死門有驚無險,風行、越風勝利在望,宋賢、吳越等人也已領兵往出口突破,吟兒看紅襖寨軍容依舊,信心倍增:幸好大家沒有被「死門」所驚,雖然時間有限,卻這樣的有條不紊,軍心凝聚……
紅襖寨之後,便由海逐浪領短刀谷,船王何慧如代引南方義士團,循序漸進,井然有致,出死門之時,兵力齊整,無懈可擊。如果一直如此,要出死門去,時間再短都還綽綽有餘。吟兒看地陣金軍節節敗退,沉溺在即將勝利的欣慰裡。
「小師妹,不如先領我這一眾人馬離開?」葉文暄與陳鑄之戰終結之後,攜劍來到吟兒身邊,原屬於自己引領的一部分短刀谷人馬,期待著由吟兒先領著帶回去。
吟兒轉過臉來,微笑:「文暄師兄,還是由你先行,我們殿後。」
「盟主,先行出去吧。」莫非離得最近,順著葉文暄這樣說,誰都知道死門凶險,瞬息萬變,是盟主本就該守衛,況且,吟兒這樣的女孩,即使劍法的確卓絕,看她的樣子在那裡,就由不得諸將不想去保護。
「既是盟主,不管是一切安妥了,還是局勢依然動盪,都應該留在最後。」吟兒搖頭。
卻還來不及繼續說下去,眾人眼前畫面不穩,突然竟一顫——
光線,就在那瞬間極速地熄滅完全,天昏地暗中,咫尺不見人影,惟覺風起沙揚,還不容喘息,陡然覺腳底一空,彷彿整個世界已經移位脫節。身側耳邊,狂風肆虐,卻不是東西南北風,而是,自下而上地呼嘯侵略——
天崩地裂?那不是東方雨的掌法所致,那好像是事先就預備好的陷阱,忽然間暗算了在死門之中沒有走出去的四路軍隊,隨著一聲後來才聽見的越傳越懾人的巨響,聯盟軍隊,尚未預料到如此變故,就已經全然失足踩空,墜入深淵……
那是真的墮入黑暗無垠陰森恐怖裡了。那一落千丈的提心吊膽感覺,彷彿在告訴經歷過的所有人,這深淵,沒有盡頭。
落墜,未必是最後摔死的,可以像這樣,在落墜的過程裡,被這樣的失重感糾結死……
誰也沒有想到,軒轅九燁的第三步,竟是把牢不可破的抗金聯盟,硬生生地拆裂!放一半出去,另一半留下!
死門,才剛剛開始而已。
朦朧中,察覺到不知何時已經又一次腳踏實地可以重新站穩。
那經歷,魔邪得不知與誰說。明明是摔落了萬丈深淵,現在都完好無損地活著,卻,惺忪朦朧地活著,恍惚脆弱地活著……
打破僵局,莫非揉了揉酸痛的右肩,還沒有應戰,精力就已經折損如此:「又是個鬼地方!」
「哎,渾身上下都散了架似的。」經過適才那場風雲動盪之後,吟兒和莫非相對位置還是沒有變。吟兒也一樣,揉著肩,適才那落墜的折磨,實在勞心又費力。
視線裡,這裡卻不再是適才死門,而是,迷霧下的一座魔城罷了,卻沒有繁華人煙,只是絕境荒城。
荒城的概念,是矛盾的衝突。
曾經是盛世太平,天之華都,有閭閻撲地,舸艦彌津,所以白髮垂髫,怡然自樂,甚至也常見亭台軒榭,樓宇高閣,集天下一切最好的時光,安居樂業路不拾遺,店舖旅舍從不打烊……可是,這一切,都滄海桑田,都海市蜃樓,都物是人非。看得見曾經太多鱗次櫛比錯落有致的建築殘留,可是這些建築裡空無一人,這樣的矛盾繫於一身,使得荒城有著刻骨的恐怖。
當輝煌蕩然無存,這裡,不過是墮落後的天堂。
「難道,是魔王居住的城市?竟在這絕境死城?」莫非疑道。
吟兒蹙眉環視四周,莫非與她身邊是同樣在審視周圍的葉文暄,而不遠處,同樣犯險的,是越風和厲風行。吟兒沒有回答莫非,只是歎息了句:「八位將軍,只剩下一半。」
莫非一怔:「一半?不是五個人嗎?」吟兒也一愣,笑起來:「就當我還沒有清醒,算來算去,竟漏了一個。」強打著精神,吟兒忽然喃喃自語,「不對勁啊,有些不對勁……」
莫非和吟兒,理應是最不害怕眼前未知領域的,幽凌和雲橫兩大山莊的神秘,比起眼前荒城有過之而不及。然而,軍隊被拆分之後,吟兒明顯有些敬畏之意寫在臉上,不知是不是為了軒轅九燁這一次突如其來的打擊。
越風策馬而來:「吟兒,哪裡不對勁?」
「沒什麼……沒什麼……」吟兒搖頭,「這下子,少了船王引路,慧如驅毒,實在是有些可惜。」豈止這些,還少了紅襖寨、南方義士團、短刀谷好幾家勁旅。他們,不知是不是也另有遭遇。
「這魔城,出現得有些出人意料。」厲風行也上得前來,「竟藏在迷宮的正下方?這裡離上面,應該有千萬丈了吧?感覺落墜有很久……」厲風行說著說著卻沒有底氣,千萬丈?他們早該摔死,怎麼可能還活著,常理上講,他們應該都摔得粉身碎骨,屍體七零八落了。
往上看,不見天日,充斥半空的,是一片迷幻的霧,氣氛詭異得更像另一界。儘管現在,沒有金軍在,沒有殺氣徘徊,每個人的心情都一樣,被壓抑、懷疑、驚恐、慌亂、孤單混合得好不是滋味……
這場景,是幻境還是真實?
如果是幻境,真正的敵人在哪裡,如果是真實,為什麼他們都沒有死,還是,他們其實已經都死了?
不管是真實還是幻境,出路往何處尋?沒有船王,也沒有宋賢,還沒有何慧如,這就意味著,陣法、機關、毒障、獸群,比先前要艱難千百倍,由淮南十五大幫、小秦淮等人馬首當其衝!
葉文暄久久不語,忽然轉身來:「我有個想法,我們並沒有墜落什麼深淵……」
「什麼?」眾人都洗耳恭聽。
「我們還站在原地沒有變,只不過先前一切佈景,都已經由邪後林美材操縱機關換了,換成了一個幻境,一個必須找到破綻去衝破的幻境。」
「也就是說,跟適才換八門八陣不一樣,這次她把佈景整體都給換了?」莫非領悟道。
「不錯。」葉文暄點頭。
「可是適才的風,是自下而上……」厲風行道,風之強勁,前所未見,硬生生地將戰局中他、越風與東方雨拆分。
「這也不是不可能,自下而上,可以是你一直在往下落,也可以是你沒有動,風一直在往上起。」莫非道,「我有過這個經歷,兩種事物相對著很快很快移動的時候,處於這種移動中的人,會錯覺風是自下而上吹。」
「照這麼說來,適才那種落墜感,是因為我們站的位置,和邪後送來的幻境,很快地在碰撞移位?」吟兒依舊蹙著眉頭。
「也許,這是最好的解釋了,我可不信落墜了千萬丈都不死,一兩個還可能,這麼多人馬,絕對不可能。」厲風行道,「適才天昏地暗,我們都被自己的感覺騙了。」
「但是——幻境和真實,會碰撞移位麼?」莫非疑道。
「還有一種可能,我們站的位置,適才不是在和邪後送來的幻境在碰撞移位。而是正好有別的東西,在和我們站的位置碰撞移位,邪後只不過是趁機安插了幻境而已……」文暄推測說。
「的確不可能是邪後,她沒有那麼大的力量,即使是東方雨,都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量。」越風說,「如果真如葉少俠分析的那樣,那已經超越了人力可為——那力量,可以攪得天昏地暗,可以給我們感覺有如一落千丈,這種極速這種強盛,人世間不可能見。」
「而且那力量裹挾了千軍萬馬,還持續了那麼久時間,使我們幾乎一直與地面脫離?」莫非帶著些匪夷所思。
「持續了那麼久,那這敵人,一定前所未有的大。」吟兒忽然暗念,「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
「如果——我們是存在於這種移動之中的人……那豈不是說,我們現在站著的地方,其實就緊緊地和那股力量相擦?」厲風行忽然臉色一變,「他,就在我們腳下?」
從來沒有覺得,從前賴之以站立的地面,現在竟因之而戰慄。那力量雖停止了,可是風還在穿透地表斷續地往上洶湧,愈加證實了葉文暄適才的說法,在那颶風的威脅下,地面竟可以如此單薄,輕如紙張,而引起颶風的巨力,不就正藏匿於地表之下?
而他,又究竟姓甚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