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飲恨刀,富春秋2
雙刀與雙刀的交鋒,殺戮和復仇的開始。
一相逢,戰意凶。柳峻一如既往為搶奪,眼神中流露的儘是對飲恨刀的貪婪慾念,而勝南、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四刀齊聚之際,光芒絢爛耀眼、觸目驚心。他二人師承同門,招式力度近乎一致,柳峻雖長一輩,氣勢上卻和勝南平分秋色,可是,有一點吟兒不得不留心——柳峻所賴武功心法,專為對付飲恨刀,因而金南前十里最威脅勝南的人,反倒正是這第四柳峻!
試想柳林二人皆是雙刀嫡傳,一個覬覦了飲恨刀一生,一個勢要堅守一世,戰之末尾,必定死傷難逃。一旁,還有賀若松東方雨虎視耽耽,他們的武功,即使吟兒傷勢恢復,也未必能持平百招。縱然如此,吟兒仍然微笑待敵,她很相信,情勢再凶急,也未必不有利,她和勝南的征途上,虎口脫險的經歷已經不少了,性命之憂再來一次,那就再逢凶化吉一次!
卻不知為何,柳峻的刀法,給人以一種自棄感覺,充滿了頹廢與介懷,似乎是度過了飲恨刀的顛峰逐步下滑帶來的缺陷,而在他的孤單與絕望襯托下,勝南尚在顛峰左側的刀法磅礡大氣中摻雜著一絲迷惘。眾人在一旁觀戰,都心生淒涼。也許,雙刀本身,就是一段傷心的歷程,初時的豪氣沖天漸漸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盲目和忘我。
兩百招過,柳峻忽佔上風,勝南驀然陷入困境,難以制勝。果不其然,柳峻半生所學,仍舊專克飲恨刀!
吟兒調勻內息,深知勝南刀走彎路,心陷誤區,為今之計只有一個,遇到天生剋飲恨刀的敵人,惜音劍可以幫飲恨刀免入曲徑!
完顏敬之在一旁觀戰,儼然沒從氣憤中走出來;陳鑄看鳳簫吟不動聲色,想放水給她,於是先發制人,橫劍來襲,誰料那流年會抽鑭而出,幫吟兒與他對決;緩得一緩,吟兒也已衝入了柳峻和勝南戰局之內。
便即此時,柳峻見勝南身右露出破綻,伺機一刀閃過,吟兒一劍補上,即刻將對手逼了回去,勝南心中本如死灰,跟著柳峻的刀意一步步走向荒涼極端,此刻卻平添了一絲溫暖,回歸本心,一刀筆直揮向柳峻喉間,柳峻短刀擱在他長刀上,長刀攜風而來,完顏猛烈見他們以二敵一,立即提刀而上,兩刀同時襲向勝南,吟兒正欲相救,猛烈忽然間手一抖,直逼吟兒,勝南長刀刀鋒一轉,頓時成了吟兒對柳峻、他對猛烈的局面,勝南一刀「時有落花至」,刀如潮水落,吟兒一劍「遠隨流水香」,劍若散花流,刀劍並驅,柳峻猛烈難以配合,生硬地接下這一式,勝南再一刀「潮平兩岸闊」,吟兒恰恰是「風正一帆懸」,刀刀動魄,劍劍驚心,因為刀劍中那一瞬爆發出的洶湧,像互相融合的水火,同時發,同時至,整個過程完美無缺!刀之穩,最襯劍之靈,劍之幻,最托刀之實!
賀若松隔岸觀火,心道:林阡在南宋難道僅僅排第六?還是這一年多來他刀法大進,或是在雲霧山上他有所保留?微移視線,林阡身邊是那排名第一的鳳簫吟,小小年紀劍法竟是那般名副其實、不容小覷。賀若松卻看出變局,冷冷一笑:好一個凌厲劍法的盟主,卻不知能與林阡並肩作戰多久……
原來吟兒精力已經剩下不多,對敵時間一長,傷口竟又隱隱作疼,久久僵持,吟兒再也幫不上忙,反倒不適合再留片刻,被賀若松看出了破綻——
終於幫著飲恨刀回歸戰念,惜音劍卻漸漸顯得力不從心。四人之戰,勝負難測,便在那短短的一炷香內,局勢逆轉多達十遍!
柳峻聽吟兒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察覺她傷重欲下毒手,算計好了時機,趁她舊傷復發疼痛難忍一腳就往她身上踢,勝南正欲去救,猛烈一刀砍上斷下他的去路,刀光劍影摻雜,勝南思緒忽然紊亂,一瞬間,有泰安的黑色童年、有蒼梧的血色晚景、有夔州的無色煙火,忽然心中又莫名的痛,那一直苦苦糾纏他的幻影浮現腦海,整個世界像是陌生的一切,好似重新經歷了一段又一段,一次又一次,一生又一生,反反覆覆,斷斷續續,拼拼湊湊……太驚魂!那塊玉,那淚水,那劍,那女子的面容,為何那樣像吟兒!
柳峻那一腳,直朝著吟兒的方向,吟兒是誰,吟兒是那個、適才還和自己在路邊驗身高的人啊,適才,適才是在何處?不是在黔西,明明有另外一個適才在腦海留存,好像裝束和佩飾與現在都不一樣,好像是前生,也好像是來世,輪迴不停,卻是一樣的面容,一樣的身影,一樣的微笑。這樣一個可愛的吟兒,傲慢的吟兒,他也愛著的吟兒,勝南不容許任何傷血去襲擊她!
快得來不及眨眼,勝南大吼一聲,也不管那完顏猛烈,長刀揮向柳峻後背,柳峻聽見颶風,閃身一讓,完顏猛烈刀已觸及勝南身體,勝南短刀更猛,與猛烈身體一撞,幾乎將這彪形大漢震飛出去。柳峻驚懼地看著他的灼熱眼神:「師,師兄……」對,這就是三十年前的林楚江啊……
蘭山不顧危險,上前扶住吟兒:「盟主姐姐你有事麼?」
吟兒見她闖入戰局,厲聲道:「你退下,這裡危險!」
柳峻有些莫名的害怕,他知道,完顏家族刀法中無可撼動其地位的完顏猛烈,是第一次敗得如此徹底。自己躲閃及時,不然已經粉身碎骨,心念一動:不,什麼時候,竟輪到我來懼怕林阡?!
勝南雙刀力量大增,氣勢更猛,吟兒驀地想起那句「黃沙百戰穿金甲」,勝南的刀早已穿透了她的心,震撼了她整個人:林前輩,辛前輩,勝南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
形勢劇變,賀若松也不明白林勝南為何會轉敗為勝,事實勝於雄辯,他是親眼看著完顏猛烈敗北,柳峻雖然不敗,也已然被震懾,他自己,不也被震驚了?!
賀若松厲聲喝:「大家一起上,把他們全都拿下!死活都要!」眾人皆大驚,吟兒將蘭山攔在身後,勝南雙刀驟聚,擋在吟兒前面,只要他林阡還在,就不容許吟兒再受半點傷!
完顏敬之忽然臉色蒼白:「大哥,外面來了好多人……」
流年一驚,和陳鑄停止了比試,往窗外一看,又驚又喜:「是越風!是越風!」
越風?
吟兒一震,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現實,那個人,早已經從自己記憶裡刻意除去了啊!
賀若松神色凝重:「撤!」
柳峻側身回看勝南一眼,攥緊拳頭,大歎失誤,低估誰就一定會敗給誰,難道,他柳峻這一生就再也得不到飲恨刀麼?林楚江父子之於飲恨刀,竟然都有著連他柳峻都比不上的執著,因為太堅持也太頑固,這林阡與林楚江當年一樣,年紀輕輕已然與刀中戰意合二為一!
陳鑄卻雖敗猶喜,看著吟兒脫險,差點把微笑表現到臉上來,忽然發現這表情不對,趕緊改變,幸而動作奇快,無人察覺。
那金南前十不愧是燕京精英,在賀若松發令之後,七人隨即無影無蹤。
勝南收刀而回,深知柳峻刀法雖然不及黃鶴去,卻總能把飲恨刀引向彎路,因而這一次重逢,仍然難以復仇。饒是如此,勝南卻不後悔,不遺憾,也不去糾結悲觀。手上這對雙刀,不遠的將來必然會取得柳峻性命!因為、飲恨刀,富春秋!
可隱隱約約,卻最被那對戰中途的幻象所驚,為什麼,怎麼會,何以感覺吟兒似曾相識……
卻來不及再說,率眾相援的那一位,要帶吟兒去江南。
熟悉的臉,熟悉的眼神,熟悉的著裝。
此時此刻,他已經融入江湖中來,他的心不再受傷害,他和勝南一樣,洗盡了屈辱,把握對了人生。
越風,在人群之中總令人覺得仙風道骨,所以走到哪裡,還是一如當年,鶴立雞群。和當年不一樣的是,再也不是亦正亦邪,雖然好像還不是特別通世情,但看見吟兒的一剎那,眼中可以有男人特有的溫柔。
流年走上前:「越風,怎麼你恰好會來?」
越風輕聲答:「剛剛這裡有人放了信號。」
吟兒百感交集,那信號,她不能承認是她所發,蒼梧的信彈,引來了蒼梧的故人。
勝南明白吟兒的尷尬,輕聲道:「不錯,是我所放。越大哥終於也來了黔西,這裡,獨獨少小秦淮一家了。」
「林大俠有所不知,副幫主還沒來得及下馬就立刻過來解圍啦。」越風身後有小秦淮部下忙不迭地解釋說。
撫今鞭與飲恨刀再次相見,似乎都想到了上一回的相互對抗,現如今哪裡還可能再有不和,越風勝南二人對面相視,皆是釋然而笑。
這條路,很愉快。
戰不盡,情不滅。
越風卻注定要從勝南身邊搶奪走吟兒,忽略了周圍的一切,拾起吟兒適才脫手的劍,遞還給她,所有的動作神態,還是從前的憐惜與愛。
吟兒驀然傷悲,眼中噙淚:「對不起,越風,那天,在孔望山,我不是存心,並非存心要走。只是因為,有些事情,我沒有辦法放棄……我真的有個未婚丈夫……」
「吟兒,從來沒有怪過你,知道你有你的一段過去,但如果未來還沒有來,就讓我先保護你的現在。」越風的話,令勝南動容,就衝越風這一句,都值得他在吟兒的心裡比瀚抒重。
越風凝神看吟兒掃天下過程裡的新傷舊傷,歎:「可是林阡,雖然你不是那個無恥男人,也不該這樣虐待吟兒。」
「不,這不是虐待,是歷練。」吟兒恢復堅強,告訴他越風,「越風,可還記得我在蒼梧山上與你說過的話?在這江湖上,我相信總有個位置會為我留著,可是光相信沒有用,還要付出代價。」
「你付出的代價,在我眼裡看來,卻是無盡的苦累。」越風輕聲說,完全不顧旁人,「我只恨自己,可以剿除叛亂令得旁人畏懼,為何因為上次分別卻畏懼與你再遇,要是早些見你,或許可以讓你贏得更加輕鬆,得到的比付出的多。」
勝南明白他說的一切,是啊,若是越風早些來黔西,上次那一戰,勝南也不會把吟兒托付給瀚抒。卻在那一刻,勝南發現了吟兒眼裡有害怕,勝南剎那間也明白這害怕的原因,自己也有點驚訝:越風和瀚抒,怎麼能夠撞在一起?若是洪越二人因情事成仇,後果難以設想,且不說吟兒多麼難堪,抗金聯盟裡搞不好會有一場動亂。
魔門六梟,終究地盤較為分散,將越風瀚抒刻意分開,說難卻一點也不難。
勝南心裡當即下了決定,於公於私,越風和洪瀚抒,在吟兒身邊只能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