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絕頂之會2
玉劍即將觸碰三刀的片刻間,敵人顯然沒有受到任何一絲的影響,飲恨刀也充滿了戰意為了殺敵誓不後退,可是勝南第一次違背了手中飲恨刀的戰念!那不知到底有多久的思考空間裡,勝南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讓吟兒受雙倍的傷,不如讓她受一半的傷!
是啊,他不忍心傷吟兒,故而在接受對手內力的同時撤去了自己的所有力量!
況且,對手見他撤回內力也許因為猜疑也會有所保留,勝南把握了這一點,毫不猶豫且毫不後悔——
如果贏了比試卻親手害死吟兒,他寧可這次被吟兒害死!
雙刀撤玉劍迎的交換中,吟兒的神色因敵人的內力而劇變:「你……你……你是誰……」原先是想相助勝南擊垮對手的,可是,為什麼卻成了分擔內傷的結果呢……
尾隨而至的越風正好上得山來見這次內力比拚的結束,敵人還輕鬆地站著,林鳳二人卻受傷不輕,不遠處哥哥還在苦戰,越風不假思索,即刻抽出撫今鞭,逐風而去,一鞭抽在那人刀背,那人刀因撫今鞭而損,兵器上即刻呈現頹勢,可是不容片刻喜悅——那人優勢又不是刀劍,而是內力啊……
吟兒跌坐在地,想說話,想提醒,卻只有咳嗽的力氣。越風擋在勝南吟兒兩人的身前,和那敵人冷冷僵持,勝南輕聲道:「你要小心,他內力很厲害。」
越風蹙眉,要發揮出削鐵如泥的實力,他的撫今鞭如何穿越對手內力的重重阻障!?
那人隨意擊在身後巨石之上,頓時地面有如山崩,泥礫紛紛流走,轟然一聲滿眼碎石,不知何處襲來盡數打在撫今鞭上,雖成一盤散沙,終究也亂人雙目,石群激盪,在視野中有橫飛的,有縱懸的,有東飛的,有西墜的,速度像縱橫天際的瀑布,威力如炸雷,就算做好了準備,也要驚上兩驚,色迅驚眼,速猛驚心!
越風提鞭急擋,不負眾望,幾番巨響過後,絕頂僅僅可見幾痕石跡,幾輪風聲,幾層天雲,幾片殘葉。
稍頃,吟兒緩過神來,卻看見天幕上、烏雲中剛剛凸顯的一縷亮色,再被後面移動更快的黑雲填充。為什麼,不測的風雲,總要流動得如此猛然,總要壓得人心惶惶呢……根本無暇容喘息,那人趁勢一掌襲向越風要害,越風閃身一避,已經繞到了絕處最後一塊巨石之側,那人一掌敲在陡峭石壁上,那絕壁驟即開始抖落,山崖搖晃著像是要整體落下去!
他是誰!
越風命懸一線,舉鞭頑抗,心裡只有這一個疑問!
他是誰!方才勝南和吟兒果真沒有使得這個人的體力有一絲絲的消磨嗎!
看越風站的地方搖搖欲墜,吟兒勝南二人均是大驚失色,欲去救援卻因內傷在身難以站起!
那人不答話,忽然之間掄起一掌來削越風面部,掌未至頭已劇痛無比,那一掌將至,撫今鞭被壓迫著只能往一個方向走,角度根本不足以殺敵,自己也被逼著只能往一個方向退,可是那方向怎麼退,再退一步就要帶著身後陡石一起摔下去必死無疑!
那人要離開,就必須痛下殺手,把來勢洶洶的越風逼向絕路,而越風苦於選錯了方向竟凌深淵之上,進退兩難!
對雙方都至關重要因而令誰都窒息的時刻,撫今鞭依然試圖闖過對手內力的封鎖,勝敗與生死,是不是就全然看越風這一鞭的攢風之力?!
只歎時間太短暫!
越野遠遠瞥見越風涉險,也不管自己處境,猛地將石暗沙一拎,緊要關頭他何等的力道,竟將石暗沙一個彪形大漢扔出去甩進了戰局之中,正自欣慰著越風脫險,忽地自己肩膀一陣劇痛,竟中了石暗沙五六枚刺血針,幸而石暗沙猝不及防、臨危所發才未傷及要害,但那針嵌進肉裡,針尾可見發黑,應該沾了毒藥,越野咬咬牙,忍住痛楚運功,將那幾根毒針逼出體外。
卻說越風正運鞭盡力躲避這一掌的洶湧內力,卻猛然間一個滾燙的軀體壓在自己身上,越風一個急翻逃脫,可是剛剛定神卻已經站在了血泊之中!
石暗沙竟被這一掌,切得頸脖斷裂!
也許兇手明白了越野的意圖企圖要收回力氣,可是萬鈞力縱使收回了千鈞,也難以迴避血淋淋的一次殺戮——石暗沙的頭顱和身體藕斷絲連,依次落在地面上。那不知是紅是黑的熱騰騰粘稠狀液體,隨著這軀體的坍塌而脫離噴濺,浸染蔓延之後將絕頂的顏色改寫。
兇手殺人,只求血腥,一點都不美麗。
石暗沙當場斃命,可是他的身體和頭顱還在緩慢地猶豫地伸縮著,似是要分離卻仍舊完整,偶爾合在一塊,卻又被深一層的血擠出來,裂開之後,似乎還有幾根筋頑固地把頭拉回去。
怪只怪兇手只切了一半。
傷口沒有被利器所砍那般整齊,參差不平處少了好幾塊肉沫和血管難道是沾在了兇手的手上?!
饒是一貫冷血的越風,都不忍再看他那還未腐朽卻令人作嘔的屍首!
在對面屠夫的眼裡,石暗沙明顯只是一頭被肢解的動物。可是這個屠夫,沒有用刀,武器是手!
他簡直是魔鬼!他的手上,沾滿了污穢,還可能有石暗沙的骨頭和血肉,他卻好像習以為常,會不會還想要好好地嗅一嗅,舔一舔,嚼一嚼?
越風不敢再想,再想自己會瘋。
風當即把血腥的滋味傳到吟兒勝南這裡,刺激著他們的嗅覺,眼睛都有些發麻。
「你是誰?金人?金國第幾?!」江洋道最忌剁人頭顱,吟兒乍見石暗沙慘死當場,竟然恐懼到問的時候聲音戰慄,眼淚幾乎奪眶。
火把從山下靠上來,嘈雜的人聲不絕於耳。
那人驟即消失於山頂,消失於風中,消失於血後:「希望下次見面不要看見你們的屍體!」人已去,殺氣仍蕩。
越風急忙轉過身來,看越野面色蒼白地跌坐在地,哪裡還有心情去追奸細,即刻來察看他傷勢:「哥,你可是被暗器所傷?」
越野神智卻還清醒:「沒事,我只是中了毒。」
越風心頭一陣感傷:「哥,你為了救我,竟不惜自己的性命麼?」
「任何哥哥,看見弟弟涉險,都會這樣,這就是兄弟,血濃於水……」越野笑著告訴他,聽的人都有些動容。
可是,憂傷隨之而至。
是嗎?任何哥哥都會嗎?這句話最觸動的其實是勝南,沒有,他林阡就不會,他只會從林陌手上把一切屬於他林阡的搶回來,然後還把一些不該有的強加給林陌!心魔忽至,還是建康城那一天,令他要畢生懺悔的一刀!
吟兒方纔還感動地盯著越野越風兄弟二人看,卻在回頭的瞬間發現勝南臉上的表情,很奇怪,那個表情她體會不出來,那到底是失望、難受、自責、苦澀,或者是有那麼一些嫉妒……嫉妒別人家的兄弟,嫉妒別人家的親情?
她不知道怎麼去感受他。
他其實不缺兄弟情,也不缺親情,他卻缺親兄弟情。
誰的人生,都有遺憾。
她輕輕一笑,轉移他的思緒:「對了勝南,你一定要記得啊,要迴避內力的比拚,剛才若不是我救你,你此刻哪裡有命在?」
勝南回過神來,哭笑不得,又不忍心責她無知,只得艱難地站起身來,胸腔裡,像有熱浪在不斷翻滾,是啊,飲恨刀可以借內力給他,卻不可能替他受內傷——他方一起身,就忽然站立不穩,吐血不止!
吟兒大驚失色,急忙來扶穩他:「你怎麼啦?那人的內力,不是被我分了一半去嗎?他也沒有全力以赴啊……怎麼這麼重啊……」
「沒事啊,死不了……」勝南臉色很不好看,卻語氣平和地說。
越野狠狠地瞪了鳳簫吟一眼:「剛才若不是你攪局,勝南怎麼可能會受這麼重的傷,口口聲聲要救他,結果卻害了他!」
吟兒被這句話驚得呆若木雞:「什……什麼……」
「不用說了越大俠,這點傷以前也受過,沒什麼大礙。」勝南微笑著拭乾嘴角血跡,希冀越野不要再責怪吟兒。
吟兒滿臉的驚慌失措,越風輕聲幫她開脫:「哥,吟兒方才也是一時心急,怎麼樣,吟兒你的傷勢還好麼?」
「還……還好……」吟兒低下頭去,他們四個人,多少都受了點傷。
驀然,火把將山頂照得有如白晝般閃亮。後援的隊伍已經趕到。
吟兒轉過頭去,看見黑夜裡金陵的笑靨:「女俠,受傷了沒?」「我是個盟主,怎麼可能輕易就受傷?」吟兒看見金陵,知道危險過去,放鬆了心情迎上去。
勝南舒了口氣,陵兒來得真及時,吟兒總算不會一心一意地追究方纔的事了……
「想不到石暗沙和向一爭鬥多年,他們的下場,竟然是一樣的……」越野回看石暗沙的屍與首,歎了口氣。
「對啊,最可惜內鬼還是跑了,現在只能期待妙真早些醒來……」勝南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