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絮被人從一旁推了出來,她身上纏滿了繩子,傷痕纍纍,臉色極其蒼白,無力地扭動著身體——算是掙扎。謝楊臉色大變,那張因為失血過多而已經沒有絲毫血色的臉正在急速地扭曲著。樓乾一把將寧絮紮了過來,一團力量在他手上凝聚而出,然後對準寧絮,向謝楊嘿嘿冷笑:「如果加上她呢?或許可以令你改變注意吧?」
謝楊眼睛正在快速地閃爍著,吐出兩個冷若堅冰的兩個字:「你、敢!」
樓乾眼睛瞇了一下:「有什麼不敢的,我即使殺了她你又能拿我如何?」
說完之後一掌拍在了寧絮的身上,後者慘叫一聲,毫無反抗地倒在了地上,本來已經虛弱的她頓時嘔出大團大團的血塊——先前顯然已經受了不小的內傷。那一掌似乎拍在謝楊身上一樣,他也隨著寧絮的倒地慘叫了一聲。隨後,他突然不動了,隨也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傷口血液已經止住了流出,傷口邊的組織正在慢慢的蠕動著,快速的恢復。剎那間,他異常地平靜了下來,然後低著腦袋說:「好!我可以將始石交出來,也可以殺死我,但是必需放了她。」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只當他是完全絕望了。樓乾不屑地冷笑:「你以為現在的你還有什麼資格談條件麼?」
謝楊依舊低著頭,輕笑了一下:「如果你們想得到全部始石的話,我當然有資格談條件。」
旁邊的薛堂這時候突然發話說:「還有柳葉門的所在。」
謝楊說:「當然,條件是你們要保證她的安全。」
樓乾眼睛一轉,揚聲說:「好,我答應你,但是我希望你不是騙我。」
謝楊縮一回一隻手在身上艱難的摸索起來,良久之後無力的摸出一塊閃著微弱光芒的石頭,對樓乾說:「始石我身上就帶著一塊,其它的被我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只要你們保證她的安全我就帶你們去取。」
全部的人被始石閃爍的光芒所吸引,根本就沒注意到謝楊的聲音已經沒有之前那般虛弱,而且一股力量正在謝楊與始石之間來回交流著,而每一個來回,那些經過了始石的力量就會變得強大,而且帶上了某種始石的特性,謝楊胸前的傷口因為這個特性而快速的恢復著。
所有的人因為這塊始石的出現而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只有謝楊與寧絮除外。寧絮恢復了點點力氣之後,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著低垂著腦袋的謝楊:「你為什麼這麼笨,還要來救我,這下我們兩個都會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說著就哭了起來,謝楊的聲音異常的溫柔起來:「你放心吧,你不會有事的,我答應你。」
寧絮權當謝楊是在安慰她,依舊嗚嗚地看著。薛堂嚥了口水,對樓乾說:「樓盟主,我去查一下這始石是否贗品。」
樓乾冷哼一聲:「要不要讓你拿回家研究一下?」
薛堂驚喜地說道:「那敢情好,多謝……」
隨後注意到了樓乾的神色,連忙將剩下的話嚥了回去,尷尬地退到了一邊。樓乾盯著謝楊手上的那塊始石,身體連著那把椅子慢慢地向謝楊移了過去,伸手就要抓始石。謝楊這時候手卻突然移動了一下,避開了樓乾的手,突然對樓乾說道:「樓盟主是吧?你有沒有聽過一句成語。」
這麼一句毫不相干的問話即使樓乾再聰明也一時想不過來謝楊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時候謝楊突然笑了起來:「這句成語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話還未落,謝楊一直低垂的腦袋突然抬了起來,血紅的眼球冷笑地看著樓乾,那只握著始石的拳頭在又一道力量從始石中回到拳頭上之後,順手全力轟在了樓乾的腦袋上!樓乾整半邊臉上的血肉翻飛而出,露出來白森森的骨頭。大腦的劇烈震盪讓他瞬間失去了對周圍一切的感知,似是茫然地直視著前方,然後翻了幾個白眼茫然地倒跟著椅子一起倒了下去。
椅子碎裂的聲音這才將周圍因為這突然地變化而失去了反應能力的人們這才清醒過來,嚎叫著向謝楊撲過去。這時候的謝楊早已經到了寧絮的身邊,將其抱了起來,身體裡的力量狂暴地向四周暴射而出。那些撲在最前面的人口中鮮血狂噴倒飛而出,砸倒了一排人,謝楊身體化做一道閃電朝門邊撞了過去。
薛堂和李門主齊齊吼了一聲:「攔住他!」
但是這時候的斜陽又豈是好攔的?幾個壯著膽子檔在前面的弟子順便被狂暴的力量擊中,罡風直接擊碎了他們的顱腔,然後倒在地上永遠也不要想爬起來了。薛堂和李門主朝這邊撲過來的時候,僅僅只看到了謝楊那一閃而過的背影。李門主氣氛地一拳砸在門上,然後想起樓乾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很妙,馬上跑到房間之內,將倒在地上,因為一邊臉的消失顯得異常醜陋和猙獰的樓乾扶了起來,不記成本的將力量注入進他的身體之內。
樓乾畢竟只是一時大腦受了震盪,不久之後變醒了過來,當知道自己變成了那幅模樣之後,憤怒頓時燒進了他的大腦,他用漏風的嘴大吼道:「找!給我找!發動所有人找到他!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啊!!!」
這一夜,樓乾那瘋狂的詭異吼叫聲傳遍了全城,一道道命令被下達了出去。這個剛剛成立不久的聯盟,在樓乾的盛怒之下,誰也不敢再玩小動作,動用了全部力量,而所做的事就是——找人!找到謝楊!
謝楊的情況並沒有預料的好,或許那個有著血紅瞳孔的分裂思維已經獨立了出來,雖然那部分強大的從始石髓那裡得到的力量他可以完全調動,但是他的身體依舊是謝楊的身體,或者說他根本也就是謝楊。
樓乾全力地一擊並不是好玩的,即使釋放出謝楊的全部力量和他對抗之下,也是會受傷的,而且不說剛才那一拳完全是在謝楊沒有防備之下的偷襲。剛才他只是運用強橫的力量將傷勢先壓了下去,所以剛才轟樓乾的那一拳並不怎麼敢用力量,不然消失的不會只是樓乾的一邊臉,而將會是他的整個頭顱。
如今經過剛才全憑力量的闖出,他強撐著帶著寧絮遠遁了一段時間之後,再也承受不住,凌空摔了下去。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去,他臉色極其難看,即使死人怕是也沒這麼難看,嘴唇又乾又青。但是他還是強撐著坐起身體,雙手顫抖的將寧絮身上的繩子解開,然後也將她扶了起來,寧絮模樣雖然淒慘,但是傷勢實際上要比他輕得多。她還能移動身體,還能說話。她在繩子鬆開了之後立刻站了起來,抓著謝楊大肩膀焦急的問:「你怎麼了?你的眼睛怎麼變成這樣了,你的嘴唇都青了,你的臉也青了……你不要嚇我……」
謝楊搖了搖頭:「你不要管我,你的傷也很重,現在必需治,不然會越來越重……你坐下,快坐下!」
寧絮一愣,最後不願意的坐在了謝楊前面,不時的回著頭:「我不要……你的傷比我重,你先治……」
謝楊說:「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我叫你坐下就給我坐……咳咳……」
寧絮連忙轉過身看著不停咳著血的謝楊,但是她才剛剛一轉身,就被謝楊強行的扭了回去。謝楊雖然傷勢嚴重,但是他的力量還在,對付這麼個小丫頭還是不成問題的。他把她扶坐好,然後將另一隻手慢慢的攤開,那顆染血的始石在發出微弱的流轉的光芒,謝楊將一道力量運了進去,光芒頓時大漲。謝楊警惕地看了四週一眼,然後身上的一塊破布撕了下來包住始石,然後將始石凝在寧絮的後背處。
一道道力量被隔空輸入到了始石之中,然後被快速的轉化,化做一道道全新的能量進入到寧絮的身體內。
寧絮只感覺到身體內一熱,一道道溫和的力量快速地從她後背運行到她的全身,她明顯地感覺到內傷在不停的好轉。但是她也清楚這樣的代價是什麼,她頓時大叫起來:「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力量……你會死的,我不要……」
說著身體掙扎著就要從地上站起來,謝楊一隻手用力地按在她的肩膀上,將身體壓了回去,然後開口:「你要是不想我死的話……你就給我安靜地坐著!咳咳……不要動……咳……」
聽她這麼說寧絮不再掙扎得扭動身體,隨後,他感覺到一股熱流噴到了自己的背上,後背正在快速的濕潤著,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你吐血了,你會死的……我不動,我不動,但是你要是死了的話,我也陪你死。」
秋雨突然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濕潤著空氣,濕潤著泥土,也濕潤著寧絮的眼睛。謝楊額頭上的分不清是汗還是水使勁往下流淌,在他和寧絮中間那斷距離被鮮血所鋪滿,那顆被布包裹著的始石凝在空中,一絲絲光芒透布倔強地射來出來,照在謝楊那張如死人一般的臉。力量未停留在兩人之間的運行,良久之後,謝楊臉上突然閃出了奇妙而輕鬆的笑容,然後那顆始石失去了一直支撐它的力量,掉到了地上,無力的滾動之後,躺在那裡沒動了。
寧絮轉過身,看著謝楊倒在地上沒有一點聲息的身軀,雙手捂著臉嗷嚎大哭起來。她伸出雙手抓住謝楊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著,但是他卻還是一點聲息也沒有,一點動靜也沒有,她說:「你動一動,你動一動啊,你說過我不動你就不會死的……」
雨越下越大了,風也大了起來。寧絮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她摸了摸謝楊冰冷的臉,然後急忙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裹住謝楊冰冷的身體。她茫然地站起身體,舉目四望,這裡已經是不在城市的範圍了,四周到處是荒蕪的土地,孤零零、破舊而矮小的建築物,寧絮看了一眼最近的一間木質結構的小房子。奮力的背起謝楊冰冷的身體,擦乾淚水,一步一步朝那邊挪動。
謝楊在她走了幾步之後,突然趴在她肩膀上說話了,他說:「看到你還能背著我、還能背著我走,我就放心了……下雨了嗎?四周好冷好黑……」
寧絮聽到他說話,腳步驚喜地停了下來,隨後她更大步地向那間房子走去,一邊說著話:「我還能走,我還能背你,這些都是你的功勞,是你救了我……所以你一定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追著你到閻王那裡告狀,說你還彈了我幾十下腦袋沒還,我一定要還……你要好好的活著,因為我不想到地獄去還,我就想在這裡還……你救了我兩次,所以這次我要救你,你就讓我救一次,就當為了讓我救你——你佔了便宜,我救你到頭來還是我求你的,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你在聽我說麼?你不能睡,千萬不能睡,現在還在下雨,我背你到那間屋子裡去,你就淋不到雨了,我還會燒起一堆火,然後你也不會冷了,然後我們兩個相互靠著在一起烤火,你千萬不要死,要是死了就只剩我一個了,我就沒有地方靠了……我們到了,到不會被魚淋的地方了,你感覺到了麼?」
謝楊沉沉的趴在寧絮的肩膀上,腦袋無力的動了一下。看到他動了,寧絮又哭了,找了一個乾燥的地方將謝楊放了下來,良久之後一堆火熊熊地燒了起來,寧絮將謝楊抱到了火邊,自己卻冷得打顫。她就像她說的那樣,讓謝楊靠在她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抱了起來,然後將下巴輕靠在謝楊的腦袋上。
火越燒越旺,但是謝楊的身體卻越來越冷,他前面還會動,但是這時候他卻一動也不動了。寧絮又著急起來,她使勁地抱著謝楊,想把自己身體的溫度更多的傳給他,但是卻收不到一點效果。
謝楊的身體還在變冷,寧絮想起了他給她療傷的時候,想起了那塊始石,她將謝楊輕輕的平放在地上,說:「你不是要離開你了,我是去那塊始石,我要像你給我那樣給你療傷,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說完她快步地重新跑進了雨幕,找回那塊始石之後又回到了謝楊身邊。她將謝楊扶坐起來,然後學著在謝楊身後坐了下來,她提起了身上全部的力量,然後說:「我現在把你給我的力量全部還給你,這些力量救了我,如果救不了你的話,那就是你賴皮……」
始石重新從兩人在兩人中間漂浮了起來,閃爍著燦爛的光芒……在經歷了一夜的陰雨之後,天漸漸的放晴了,太陽露出了頭,懶洋洋地灑下自己的光芒。光芒透過空氣,灑在了大地,灑在了花草樹木高樓大廈,也灑在了這棟破敗的木屋之上,然後透過那結著蜘蛛網的窗戶,灑在了寧絮和謝楊同樣蒼白的臉上。
兩個人並排靠著,腦袋依著腦袋,謝楊的眼睛半張著,那裡面是一雙血紅的眸子。寧絮一會兒轉動腦袋看謝楊一下,然後又轉了回去,然後又轉過去看謝楊,看著看著,她竟然笑了,笑著就流出了眼淚。謝楊抬了抬手,想去幫她擦眼淚,卻始終抬不起來,他虛弱地說:「你為什麼要救我,我想你活著,你卻反過來救我……你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我卻只能多活一會兒,你還在笑。」
寧絮說:「為什麼不笑,我現在比你有勁,我還能動,我一會兒還會伸出手去彈你的腦袋。你死了,我還活著,我欠你的兩次救命之恩,我就不用還了。」
謝楊艱難的拉出一個笑容:「你不是說要陪我一起死麼?」
寧絮皎潔地笑了一下:「我改變注意了……你要不要也改變注意?」
她又哭了起來,嘴非常難看地扁著:「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
謝楊腦袋搖了一下:「我活不了了,現在除非有一個絕頂高手來替我療傷……我們有一次好運,不會有第二次好雲,碰不上第二個羅老頭了。」
他知道自己即將死亡,但是卻在輕鬆地笑著。寧絮聽了他的話,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我記得了,絕頂高手沒有,但是老頭前面給了我們一大堆東西,他說可以救命,我現在就去拿,我現在就去,你在這裡等我……」
說著寧絮激動地站了起來,謝楊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不要去,你出去也會沒命的,那些人一定在到處找我們,你出去一定會被他們抓住的,那個老瘋子一定會殺了你……你不要去,我救了你的命,就是不想你死。」
寧絮另一隻手將謝楊的手緊緊地握住,眼中閃爍著倔強:「為什麼你能為了救我而不要命,為什麼我就不能?我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你放手,我向你保證我一定好好的回來,我會活著,你也會活著,我們誰都不會死……你放手。」
謝楊搖著頭:「不,這回沒有僥倖,我們平常去的地方他們一定都知道了,你去一定會被抓到的。」
寧絮用力地將謝楊的手扯掉,然後調頭跑了出去,跑到門邊的時候她停下來對謝楊說:「我一定會回來的——一定!」
然後跑了去。謝楊手朝著她離開的方向伸了伸,剛要張嘴說話,胸前氣息一亂,他猛地劇烈咳嗽起來,隨著一口黑血咳出,他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