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楊笑了一下,回過頭看著寧絮:「憑什麼?」
寧絮眼睛一瞪,將劍筆直地對準謝楊:「就憑這個。」
謝楊看著那把指著自己的劍,臉色突然變冷:「再用劍指著我,你會非常後悔!」
寧絮不敢看謝楊那詭異的眼睛,心裡微微害怕,那射出來的殺氣不會是假的,但是她還是非常倔強地哼了一聲,將腦袋轉到了一邊。謝楊眉頭皺了起來,身體突然消失在空中,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出現在了寧絮的身前,一把將劍從她手裡奪了下來,然後反握在手,就要往寧絮的脖子砍去。
寧絮畢竟是一個年紀還不大的女生,當時嘴硬,可是死亡的威脅真的要來臨的時候,她立刻驚恐地尖叫起來,下意識地揮手擋了過去。那一聲尖叫如驚雷般猛然間在謝楊腦海中炸響,眼中的血色突然顫抖了一下,那揮動中的劍被他甩了出去,那本來致命的一劍到達寧絮腦袋邊的時候,突然變成了一個重重的爆粟。
寧絮慘叫一聲,她頓時又想起了前面被謝楊敲腦袋的事,立刻憤怒起來,她張牙舞爪的就要報復,將謝楊剛才眼神中的殺氣忘了個精光。但是他才給謝楊來了一拳之後,突然停止了下來。
謝楊身上的氣息突然變得極其紊亂,強大的氣勁在他身體周圍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眼睛裡血色時現時隱,顯得極為怪異。謝楊的身體筆直的挺立著,但是慢慢的,他的雙腿開始顫抖,然後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兩邊的眉毛完全擰在了一起。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從他喉嚨裡嚷了出來:「啊!!!!!!」
所有站在他十米之內的人痛苦的捂著耳朵倒退了幾步,然後,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傷害一樣,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去。片刻之後,他眼神恢復了清明,身上沸騰的氣息消退了下去。似乎渾身的力量完全消失了一樣,整個軟在了地上。所有人的視線完全集中在他的身上,唐長海見他似乎恢復了正常,立刻上前一步,近身之後他猶豫了片刻,輕輕地問了一句:「師弟,你、你沒事吧?」
謝楊依舊喘息著,良久之後他緩慢地搖了搖頭:「我沒事。」
唐長海拍了拍胸膛,立刻伸出手將他拖了起來。謝楊閉著眼睛深呼吸了幾口之後,等氣息恢復順暢之後才重新睜開眼睛,謝楊推開一直拖著他手的唐長海,轉身對那邊的老頭歉意的彎了彎腰。老人點了點頭,微笑起來。
謝楊回了一個微笑之後,又轉過身看著寧絮:「寧小姐,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
寧絮哼了一聲:「道個歉就能算了嗎?」
謝楊問:「那你需要什麼?」
寧絮眼珠子轉了幾下,賊笑著說:「我要始石。」
唐長海大驚,大聲說:「不行!」
寧絮示威似的抬了抬手上的劍,然後指著身後的十多個同門,又用嘴弩了弩了遠處的老頭:「難道你打得過我們麼?」
唐長海頓時無語。謝楊對唐長海笑了笑,他終於完全恢復到了以前的模樣:「師兄,始石呢?」
唐長海十分不願意的說:「師弟、你不會真的打算將始石給他們麼?」
謝楊輕笑了一下:「難道你有什麼辦法能打得贏他們麼?」
唐長海不甘心地說:「那你呢?」
謝楊看向那邊的老頭,歎了一口氣:「我根本就不是老先生的對手。」
老頭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寧絮一眾人之中,看著謝楊說:「小友謙虛了,以你的力量,兩樣疊加在一起,只要配合得好,老頭我怎麼會是你的對手。只不過你現在力量遠強於境界,再加上你心中心魔未去,這種不對等的發展對你之後沒有好處,以後還要多注意才是。多磨練心性,將來在道途上未必不會有一翻大的成就。」
謝楊恭敬的彎下腰:「老先生的教誨我記下了……對了,還未請教老先生名諱。」
老頭道:「老頭我在獄炎山只是一個燒火的,那裡又有什麼名諱……當年的名字我自己都已經忘了,不過這些年倒是有同行給我取了一個名字:柴三,小友要是願意的話,大可也這麼叫,要是不願意的話叫老頭也行。」
謝楊抱了一下拳:「老先……不,是柴前輩,晚輩怎麼敢。」
柴三不再說話,誰也沒有注意到,已經恢復了些許力氣的樓乾在柴三離開之後,小心的掩蓋著自己的氣息,慢慢的朝這邊爬了過來……謝楊再次撞了撞身邊的唐長海,後者歎了口氣:「始石在余丸那裡……」
余丸十分不捨的將兩塊始石抱了過來,睜著眼睛看著謝楊,後者將兩塊中大的那一塊拿出來遞給柴三:「柴前輩,我們五個奉命來拿始石,這次為了這塊石頭我們門派花了大力氣,我們都是立了軍令狀的,要是空著手回去怕是不好交代,還請老先生將這塊小的留下讓我們回去交差。」
寧絮不開心的說:「為什麼要留給你回去交差?我們都要。」
柴三恭敬的看著寧絮說:「小姐,這始石雖然是無主之物,但是所謂先到者先得,竟然被小友拿到的話,自然是應該是屬於他們的。他們能分給我們大半已經是不易了,我們又何必強求。」
寧絮晃著腦袋:「我才不管,父親告訴我,到這裡靠拳頭硬說話,我們的拳頭硬自然就應該全部是我們的。」
謝楊不禁啞然,這都是什麼父親啊?有這麼教子女的麼?他忍不住諷刺道:「不知寧前輩的小學畢業了沒?」
寧絮茫然的看了他一眼:「什麼是小學?」
謝楊加唐長海五人頓時石化,片刻之後,看著獄炎山集體茫然的臉,差點就暴笑起來。唐長海幾個本也不是那種爭強好勝的人,能帶這麼大一塊始石回去已經可以交差了,而且他們之前根本就沒有料到始石會有這麼大,原本以為頂多只有雞蛋大一塊。而且謝楊似乎已經在始石上得到了什麼……這麼想著,幾人心裡也就釋然了。寧絮雖然嘴上不留情,但是她也不是那種貪得無厭的人,只是小女孩子心性罷了。其實謝楊從第一次看到她就已經知道剛開始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完全是裝的,所以在她面前的時候他才敢像逗唐糖那般逗她,不過這次還真是……謝楊搖了搖頭,將余丸手上的那塊始石拿了過來,比畫了一下之後,手指突然對著上面劃了幾下,將整塊始石分成大小差不多的五塊,然後將其中四塊遞給了唐長海:「師兄,我們每人帶一塊,省得出現意外,到時候什麼都不剩。」
唐長海點了點頭,將四塊比雞蛋略小的始石接在手上,然後小心的給余丸三人每人一塊。謝楊拋了拋手中的始石,然後塞到了懷裡的口袋之中。寧絮見他分的如此輕鬆,一把將那塊大始石從柴三手上搶了過來,然後伸出一個手指一用力就朝上面砍了去。
「啊!」
一聲尖利慘叫聲在快暗下來的天色中迴盪,一個正道、一個被成為魔道的兩個門派在這時候卻顯得格外的融洽。謝楊五個人頓時笑得在地上打滾,獄炎山的一眾人也拚命的摀住嘴,同時對謝楊的實力暗暗心驚。這始石雖不能說是硬比金剛,但是竟然是石頭模樣總是有幾分硬度的,而且寧絮的力量說強不強,說弱也並不是很弱,她全力一指下去始石沒有絲毫破碎,甚至連一點粉末都沒掉下來,但是謝楊卻輕輕鬆鬆將其分開了。
寧絮轉過身對憋得滿臉通紅的同門大聲叫道:「不准笑!」
然後憤怒的將始石重新塞到柴三的手上,眼睛睜得老大看著柳葉門笑得摀住了肚子的五個弟子,嗷嗷叫著朝謝楊撲了過去,謝楊剛想和她玩鬧一下,恢復一下心情。但寧絮還沒有撲到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柴三警惕的聲音:「小心!」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背後突然風聲大做。樓乾那帶著無窮怨恨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炸開:「去死吧!」
要躲已經來不及了,強大的氣勁鋪天蓋地地朝謝楊和寧絮撲了過來,這一拳要是被擊中,謝楊可能還能撐著,但是寧絮……謝楊猛的一發力將寧絮攬在了懷裡,然後運起身上的力量快速的朝背部聚去,希望這樣能夠抵擋住一些力量……一口鮮血從喉嚨裡吐了出去,謝楊身體一顫,踉蹌的倒了下去。寧絮直感覺到臉上一濕,一股腥氣襲進了她的鼻腔……謝楊的手抱得很緊,似乎想將她的整個身體包裹進他的身體之中,寧絮抬起頭看著正不停嘔血的謝楊,然後看到那邊瘋狂聳動著的半個身體,什麼都明白了。她二話不說,從謝楊懷中掙脫出來,提起劍朝樓乾撲了過去。謝楊轉過身,奮盡力氣大叫了一聲:「回來!你不是他的對手!」
那種高手,即使受了重傷,寧絮又怎麼會是他的對手?柴三的即使出手才讓謝楊鬆了一口氣,他和樓乾的力量或許和老人還有得一比,但是那種涉及到境界之類的話,與其相比,他們兩個只能在地上仰望。
但是,處於瘋狂之中的人卻不能以常理推斷,就如之前的他。柴三出現在樓乾的身前,一把拉住了他手,剛要開口說教一番,希望樓乾能悔悟。後者突然大叫了一聲,猛地將自己的手臂折斷,繞高柴三,蓄滿力量的一拳再次朝謝楊的方向砸去:「他媽的!想殺我!老子今天先殺了你!」
拳勁摧枯拉朽的將檔在謝楊前面寧絮打飛出去,繼續朝謝楊射去……隨著寧絮的身體如秋天的枯葉般毫無重量地飛出去,他的大腦就像被人重重砸了一拳般頓時陷入了半暈眩狀態。暫時得以壓制的暴虐氣息再次從他身體內噴發而出,一個巨大的聲音在一他大腦中嘶吼著: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啊!我要殺了你!」
在拳勁到達他眼前的時候,他突然跳了起來,強烈的罡風從身體內噴發出來。拳勁竟然被生生的推出了半尺才突然爆炸,謝楊如一頭爆怒的獅子般衝到樓乾的身邊,將他那只骨頭已經徹底斷掉、還握在柴三手中的手臂一把搶了過來,抓住樓乾的身體,生生的將這條手臂從斷處徹底的扯掉。然後快速的抓起樓乾另外一隻因為痛苦而亂舞著的手,雙手提著,在樓乾還來不及慘叫的時候將其高高拋起,然後運起全身力量猛地朝地面砸下。
樓乾整個身體被埋進了泥土之中,只有那只被謝楊握著的手還露在外面。謝楊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緊接著,他高高的躍了起來,在數十米的高空突然加速落下。
轟!
血霧從飛射的泥土中高高的揚起,謝楊整個身體一大半全部踏進了泥土之中。沒有絲毫遲疑的,他立刻抽身而出,落在倒在血泊之中的寧絮身邊,彎下腰將她抱了起來,盯著那張被血模糊了的臉,那雙血紅的眸子中,有一絲溫柔一閃而過。
獄炎山一眾人感覺到了謝楊身上如野獸般危險的氣息,但是他們的小姐在他手上,一個男人上前一步,嚥了一口口水說:「快放開她。」
謝楊掃了在場的眾人一眼,那雙眼睛裡沒有一絲的情感閃現,然後重新注視著寧絮的臉,縱身向天邊飛射而去。
唐長海心裡大急,朝那邊大喊一聲:「師弟!」
然後恨急的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哀歎一聲:「怎麼會變成這樣?」
柴三組織了身後那些準備起身追過去的弟子:「放心吧,他不會傷害小姐的……」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如果寧絮還能被傷害的話……一眾人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一個獄炎山的弟子對柴三問:「那現在怎麼辦?」
柴三歎了一口氣:「回去吧,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然後轉過身看著唐長林四個:「四位道友,一起走麼?」
唐長林四個對望了一眼,前者對柴三抱了抱拳:「謝謝前輩,我想這一路回去應該不會有什麼事了。」
柴三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招呼獄炎山的弟子,一行人快速的消失在遠處。唐長海看著謝楊消失的地方,良久之後回過神對余丸他們說:「我們也走吧。」
余丸遲疑了一下,看著倒了一地的彌黃門弟子:「那、他們怎麼辦?要是放任他們回去的話,只怕是我們門派在整個正道之中不好交代。」
唐長海看了他一眼:「那還能怎麼辦?滅口?再說,他們竟然能出動這麼多人來這裡,那他們門派肯定就不只會有他們幾個人知道……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走吧。」
說完之後,他首先轉過身朝南走去,三個遲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熱鬧的戰場突然恢復了寧靜,良久之後,李門主第一個醒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弟子,剛剛彎下腰扶起一個弟子將一道氣勁打入他身體。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地下發了出來:「救我……」
暗夜如血,一條巨大的影子在月光底下,遠望著那個熟悉的家門口那個同樣巨大的身體,哀傷地嘶嘶叫著,宛如哭泣……夜如搖籃,唐清在這寧靜的搖籃中編織著一個美好的夢。陷在枕頭中的臉正綻放著一個甜蜜的笑容,一隻白皙、帶滿靈氣的手緩慢、帶點顫抖伸向這張微笑著的臉,似乎它的主人非常害怕,伸伸縮縮了好幾次都還沒能觸及那美麗的地方。就在它的主人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要摸一摸這美麗的東西的時候,唐清的眼睛突然張開了。
她看著那只離她近在咫尺的手,驚恐的往後縮了縮她的身體,她看向那隻手的主人,突然叫了起來:「是你!」
黑暗中的人尷尬的縮回了自己的手,輕輕的點了點頭,似乎害羞般輕聲的說:「是我。」
唐清露出警惕的神情:「你知道騙子!你來幹什麼?我當初還以為你良心未泯,沒想到你竟然騙我,救我根本就是為了利用我達成你們的計劃,你根本與那妖邪是一路貨色!你給我出去,不然我就叫人了。」
黑暗中,那人良久沒有說話,也看不清楚他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可以感覺出的是,他身邊的氛圍十分的黯然無光。他輕輕的歎息了一口,輕聲、似乎是在解釋地說:「我這次過這邊來就是為了找你的。」
唐清嘲笑一聲:「再來騙我一次麼?」
那人在黑暗中搖了搖頭:「我只想跟你說清楚,我放你出來雖然有利用你的成分,但我想告訴你,那天我所說的都是真的。即使沒有那個計劃,我一樣會放你出來,即使那樣做的結果要付出的是我的生命。」
唐清沒有說話,那人將一塊閃著光的石頭放在了她的床上:「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不管你相不相信……」
唐清抬頭看著那張在石頭光芒中若隱弱現的臉,突然問:「竟然是這樣,那你為何還要來?」
那人的身體在黑暗中一顫,然後朝門邊看了一眼,突然消失憑空消失在房間中。那扇打開的窗戶,自動輕輕地合上了。
門外響起了快速移來的腳步聲,片刻、唐長林一把將門推開,警惕的掃射著空蕩蕩的房間,問:「小清,出什麼事了?」
唐清呆呆的看著床上那塊拳頭大、散發著光芒的石頭沒有說話。唐長林也將視線移向了那塊石頭,突然失聲大叫:「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