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同意呢!扎褐,你大爺的不要亂承諾,要送送你自己的封地去,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是我的東西,不是你的!」哈爾木氣得唇瓣抖個不停,眼裡佈滿血絲,那是硬將眼睛瞪得不能再大的緣故。
楚璇瑾眼中閃過一道流光,郎聲道:「朕准。」
聲落,全場嘩然。
西楚文武大臣皆為如此輕易得到十三座城池而興奮,臉上俱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巴國周邊一些小國蠢蠢欲動,巴國那麼乾脆利落地把十三城送出去不過是為了傍上西楚這個大腕,就不用擔心戰爭一爆發便被滅掉。他們要不要也送幾座城簽份協約?
史鐵信忿忿難平地冷哼一聲,重重坐在墊子上。
巴國人真是孬種,竟然就這樣把十三座城池送給別人,也不想想十三座城池要用多少將士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坐在他身邊的墨衣男子雙眸陰鶩,如同野狼一般緊鎖著殿中紫衣女子。
「我說不准!」聽到楚皇不顧他意願地同意,哈爾木咆哮出聲。
「扎褐大人,不知巴國使臣到底是誰在做主?你要是不能做主,莫要隨口答應的好。」楚璇瑾當堂被一個小國的王子掃了面子,俊美無儔的冷硬臉龐沉了下來。
「當然是我。」哈爾木立即插嘴道,「我是此次巴國正使,他一個副使就是來伺候本王子的。」
「這是國王陛下暗中給扎褐的金牌,如果我與哈爾木王子出現分歧,就拿出來。」
扎褐從胸口的衣服裡小心掏出一枚金牌,舉到哈爾木面前。
哈爾木小眼圓瞪,難以置信地掃了瘦小的扎褐一眼,然後死死地瞪著舉在自己面前的金牌。
他居然擁有國王的金牌?見金牌如見國王,叔叔怎麼會把金牌給這個混蛋扎褐?為什麼!
「楚皇陛下,臣代表巴國國王願以十三城求得與西楚百年友好。」扎褐不再看哈爾木,高舉金牌對著高台上的西楚皇帝朗聲道。
「慢著。」就在楚璇瑾打算張嘴答應的時候,一聲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他。
原本被事情的發展弄得愣神的所有人一聽這聲音,全都條件反射地看向沐心冉。
她想幹什麼?這不正是她的目的嗎?現在心想事成,她還要說什麼?
輕易得到十三座池,不用出一點代價,楚璇瑾心情大好,面對沐心冉這個有功之臣,也比平時和顏悅色許多,「睿王妃有話直說。」
「你們是不是弄錯了,這十三城不是給我的嗎?什麼時候變成給西楚的了?」她蹙著眉不爽道。她費盡口舌,出力又出心,好不容易才坑來十三座城池,這兩伙人怎麼不經過她同意就想越過她交易了?把當什麼了?當成免費的空氣啊?要用的時候用一下,不用的時候直接無視。
所有人瞪大眼張大嘴巴,看著她的目光又驚又古怪,她瘋了吧,按她的話來理解就是說她真的要獨佔這十三城,根本就不是替西楚出頭,而是要騙給自己的?
她難道就不怕楚皇把她給滅了嗎?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更是當著楚皇的面要獨吞這十三城。別說是她一個王妃,就是位高權重的王爺,也不敢把這樣的野心當眾暴露出來吧。
大家很是不解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剛才一番表現足以證明她智謀過人,怎的現在突然犯起傻來了?
一雙雙晶亮的眼光瞟向醉得不省人事的睿王爺,心裡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難道是和傻子呆久了被傳染了?如今開始間歇性犯傻?
「睿王妃,請注意言辭。」楚璇瑾沉聲道,臉上的笑容彷彿曇花一現,消失得無影無蹤。卻原來對方根本不是在替他謀劃,他怎會傻得以為她會那麼好心給他賺來十三城。就單看她上去拿著一張密密麻麻的紙條來找自己算賬,就該知道這個女人如何的自私,只有替她自己謀劃好處的時候,哪裡會便宜了別人。
可是她未免胃口太大了。竟然想要私佔十三座城池!貪點財無可厚非,可是她要那麼多城池幹什麼?謀反嗎?以什麼名義?
他掃了眼醉倒在桌的睿王,眼裡精光一閃。不可能!如果這一切真是那人的策劃,睿王就應該不是裝傻,而是真的變傻了。就算睿王裝傻,以他對沐心冉的瞭解,也不會聽從於別人吧。只是沐心冉實在是太狂妄了,是不是他太過縱容了?
楚璇瑾眼底寒芒一閃而逝。
「呵,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皇上要是不喜歡,可以把我趕出去。」沐心冉眼中浮現出不屑的冷光,剛才怎麼不叫她說話注意?恐怕是把她當槍使了吧。只是楚璇瑾,你未免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沐心冉。我豈是會替他人做嫁衣的人?沒把你的底掏光你就該謝天謝地謝本小姐了。
「十三城是給楚皇的,你一個女人摻和什麼?」哈爾木痛失十三城,心裡的恨可想而知,就算是十三城沒了,他也絕對不想給這個害得他失去所有的惡毒女人。
所以此刻他跳了出來,幸災樂禍地看著沐心冉,「別說十三城了,就是你也是西楚國的,也是楚皇陛下的。楚皇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死。要你府裡的銀子,你也得乖乖交出來。更別說是十三城了,只要楚皇開口,你還敢佔為己有?」
眾人無語地看著他。雖然他說得沒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她是西楚人,那她的一切就屬於西楚。但是被他這樣一說,弄得好像楚皇是強盜一般,強搶豪奪似的。不過,真相原就是如此。
楚璇瑾雖討厭這個沒大腦的巴國王子,但是今日卻不得不感謝他的沒腦子。此時見他又出來替自己說話,心裡讚歎一聲,面色依然不變,「不知睿王妃要十三城作何?」
沐心冉低頭垂眸,右手磨著左手指甲,漫不經心道:「自然是當城主,十三座城每年上交的稅收必然不少,還有七七八八的,一年下來比睿王府在外的產業盈利多多了。睿王癡傻,沒個賺錢的男人,我要再不做打算,坐吃山空,哪天就要喝西北風了。」
誰也沒想到她的理由會是這樣!為什麼每次明明一開始覺得她十分可恨,到最後總能被她自己說得很可憐似的。睿王不能理事是真,但是睿王府真的有窮到那個地步嗎?喝西北風?在場的大多數人喝西北風,恐怕也輪不到她!別說睿王府的產業,就是皇帝每個月分給睿王府的月錢就不少。
這事殿上有幾人知道得最清楚,不久前才被坑過一次的楚璇瑾最是清楚不過。聽到她哭窮,真是好氣又好笑。上次從國庫裡搬去睿王府的幾十箱子,就夠普通人家吃幾輩子了,她居然敢在大殿之上哭窮裝可憐?這個女人還敢再無恥一點嗎?
不過只要不是因為野心作祟,楚璇瑾倒是放心不少。罷了罷了,只要她還在京城,十三城就算是她的又如何?反正十三城就算是她的也只會是名義上的,只要裡面駐紮著他的親信,還怕她有異心不成?就算有只要把她牢牢控制在自己手心裡,還怕什麼?目前是先拿下十三座城池,誠如哈爾木所言,她都是他的,她的東西也會是他的。
沐心冉是不知道楚璇瑾的想法,要是知道他和哈爾木一樣腦殘把自己列為他的私有物,一定會臭罵他一頓,並把他列入她的黑名單,作為她重點「關照」的對象。
然後,楚璇瑾就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承認了巴國東北十三城歸屬於睿王妃,此刻那一張張臉才叫精彩!
誰能想像到楚皇會答應這樣荒唐的要求,難道是豬油蒙了心?有一個沐心冉犯傻就夠了,居然還來了第二個。
一直坐在高台上不發一語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臉色皆是大變,尤其是皇太后,一聽皇上答應把十三城給沐心冉(事實是人家自己掙來的,給也不是西楚給的),立即怒聲反對。
老佛爺原也覺不妥,不過她對皇上還是很放心的,他既然如此安排,必有其用意,後宮,還是少干預這些的好。再說了這城池也不是給睿王妃一人的,那丫頭既是嫁給了鈺兒,就是鈺兒的人了,她的財產不也是鈺兒的?向來偏袒楚璇鈺的老佛爺能忍下阻止的原因,恐怕後者佔多數吧。
「後宮女人不得干政。」她不管,當然也不能讓別的女人來管。老佛爺淡淡地說了一句,把不準備善罷甘休的皇太后堵住了。
人家西楚皇帝都沒意見了,巴國副使更不會有意見。反正都送給西楚了,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只要兩國協約簽下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於是在西楚文武百官及各國使臣的見證下,史上最烏龍的送城就這樣誕生了。
當然不可能現在就弄好雙方的交易,這些都要細細擬定,所以只能明天再說了。現在,壽宴還再繼續。
得了十三城,沐心冉心情輕鬆地走回自己的位置。背後一道道火熱的目光不曾斷過,那是西楚官員崇拜的目光,當然,還有那些女眷的嫉妒。在壽宴上大出風采,是那些精心準備才藝的少女們的目標,可是因為睿王妃巧取十三城,她們再精彩的表演看起來也不值一提了。兩者相比,反倒顯得她們的表演太小家子氣。人家可是從一個國家手裡騙了十三座城啊!幸虧沐心冉已經嫁人了,若是未婚,還不把在場的很多人都騙走?
雖然她們自信比沐心冉美上千百倍,但是人家不僅「詭計多端」,而且一下子就坐擁十三城,成了全西楚最富有的女人,幾個男人不喜歡?如此一想,心裡總算平衡了些。
不只是身後,四面八方皆有目光投來。或明或暗,其中意味有所不同,不管是羨慕、嫉妒、崇拜、不屑還是惱恨,都不關沐心冉的事。她做事本就隨心所欲,在意別人的看法作甚?
「三皇嫂,好氣魄!」楚璇璞舉起酒杯朝她致敬。
沐心冉心情好,倒了一杯酒向他示意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被沐心冉一鬧,宴會已經過去大半。老佛爺也乏了,便提前離開。楚璇瑾想到今晚可能發生的意外,便派人護送老佛爺回和壽宮,並讓人暗中保護。
侄女的風采全被讓自己討厭的人壓過,皇太后的心情十分煩悶,更讓她氣結的是自己的兒子不知道魔愣了還是怎麼了,居然把十三城讓給了沐心冉。一晚上都不暢快的太后丟下一句「哀家也累了」,在太皇太后前腳剛走,她後腳就跟著離開。
除了那些等待表演,想取悅太皇太后的小姐們外,其他人也是恭送一下,便坐回原位,繼續欣賞才藝表演。
不過經過沐心冉的鬧騰,這些表演此刻看來便不覺得多好看,反倒覺得有些意興闌珊。
許雅姿和蘇碧青表演結束回到幕後換衣裳的時候,許雅姿忍不住抱怨,「都怪那個睿王妃,長得那麼醜就別站出來了。弄得現在那些人都沒有心情看表演,還把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氣走了。」
蘇碧青輕睇她一眼,笑道:「你這張嘴啊!也不怕被人聽了去,睿王妃是你能議論的?看看沐心秀,親姐妹都被人家打得那麼慘,要是人家知道你在背後說她壞話,更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許雅姿聞言心有餘悸,沐心秀原本好好一個姑娘被打得慘不忍睹,生死不明,她可不想嘗試一次。但還是氣不過,憑什麼那個醜八怪能夠騙到十三城?那個胖王子也真夠笨的,才會上了當。
「好了,快出去吧,免得等下別人起疑心。」蘇碧青替她整了整換好的衣服。
許雅姿撇了撇嘴,在她的推搡下走了出去。
下一個表演的是林敏,她們出去的時候正好撞見她表演回來,看著林敏黯然的神色,許雅姿立即幸災樂禍地將嘴巴湊到蘇碧青耳邊小聲道:「嘿,看她那副晚娘臉,肯定表演得不怎麼樣,現在心裡舒坦多了。」
蘇碧青扯了扯嘴角,對於這個口無遮攔的閨蜜,她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林敏換下衣服也回到原來的席位。
「林姐姐,你怎麼了?」張蘭兒看她臉色不太好,佯作關心地問。
「沒什麼。」林敏迅速放開緊咬著的唇瓣,臉飛速地往沐心冉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以同樣的速度收了回來。
張蘭兒觀察到她的動作,輕笑一聲,「林姐姐,不會又被睿王妃嚇著了吧?你也真是的,又不是見到,怎麼還嚇成這樣。我看哪,最可憐的是睿王爺,整天對著這樣一張像鬼一樣的臉,不知道半夜醒來睜眼一瞧,會不會嚇一大跳。」
林敏沉聲道:「行了,不要多嘴,小心禍從口出。」
不知道林敏為什麼衝自己發怒,張蘭兒以為是自己撞見了對方的糗事,讓對方面子掛不來才生氣,於是翻了個白眼撇開臉去。
沒人和自己說話,林敏便又忍不住把目光轉向前面,望著楚璇鈺的目光裡掩藏著幾分愛意,還有無窮的苦澀。她不知道自己除了這份皮囊還有什麼是能比過睿王妃的。
今晚睿王妃真是大大出乎她的預料,身手了得在她看來也不過是莽夫之為,一個女人只要懂得相夫教子便好。可他卻是不同於一般人,他那麼單純,那麼俊美,像自己這樣膽小懦弱的人,又怎麼能夠保護好他?就如今晚,要是自己處在睿王妃的位置,恐怕只會黯然神傷坐在席位上,面對眾人的嘲笑和刁難苦澀吞下。而睿王妃,不僅強悍反擊,更是為了睿王府,為了讓睿王爺能夠一生無憂地生活下去,充當著男人的角色與眾人鬥智鬥勇,得到十三座城池。和她一比,自己的愛顯得如此狹隘。
沐心冉不知道在大殿上還有人如此想自己,要是知道,她一定會大讚林敏「有眼光」。至於別人,恐怕就是罵她蠢了,那麼彪悍的女人有什麼好?娶個母老虎回家把自己管得死死的,傻子才去做。不過好像真是傻子做到了。
銀星臉上遮著面紗不好吃東西,那些歌舞表演她以前在東寧皇宮看得多了,此刻看來興致缺缺,她便總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睿王妃,然後又在以為對方發現的時候匆匆收回來。弄得沐心冉都要以為這個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的金玲公主暗戀上自己了,只可惜她沒有特殊癖好,只能碎了一個美女的玻璃心了。
銀星還不知沐心冉如何看待自己,又一次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對面的女子。
袖子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她做賊心虛般抖了一下。
「你在幹什麼?」耳邊傳來寧晨昕冷淡的問話。
銀星愣了愣,不知要怎麼回答,總不能告訴太子她正在觀察未來太子妃吧?在她想來,即便是嫁了人,但只要太子想要的女人,對方還不巴巴過來,何況對方的丈夫是個傻子,又怎麼比得上他們東寧的太子。
「楚皇在問你話。」寧晨昕優雅地端坐在蓆子上,唇邊觸著杯緣,淡淡的聲音傳了過去。
啊?
銀星跳了一大跳,不知所措地側頭仰望著他。
楚璇瑾望向離自己並不遠的金玲公主,又問了一遍:「金玲公主願答應南華三皇子的請求嗎?」
「請求?」銀星瞪大明亮的眼睛,什麼請求?她根本就沒聽到。
華子譽側靠在矮桌上,笑望著一臉迷糊樣的銀星,「本皇子很是仰慕金玲公主,聽說金玲公主的舞藝天下一絕,不知能否屈尊降貴跳上一支?」今晚可是夠熱鬧的,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醜女匯聚一堂,如今大家都看到了天下第一醜女的真容,想必對天下第一美人更加期待吧?
除了酒外,華子譽也就喜歡玩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吃喝玩樂,才不算虛擲人生。
「啊?」銀星張大小嘴,幸虧被面紗擋住了,不然「金玲公主」的失態,就要被幾百人看到了。
她蹙著眉向寧晨昕求救,雙眼裡滿是慌亂。讓她在那麼多人面前跳舞,還不露餡啊。雖然她陪著公主學舞,但可沒公主跳得好。
「三皇子誠心要求,你跳一支便是。」說完,他斂下眉眼。兩排濃密的睫毛輕輕扇動,掩住眸底的情緒。如果他現在理智點,必是要替她回絕了的,只是銀星剛才不住打量沐心冉,並得到對方的回眸一笑,他心裡意外地有些酸意,不罰她已是仁至義盡,哪裡肯幫她一把。
太子都這樣說了,銀星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反正露餡了不關她的事,她只是個宮女,聽命行事而已。
她正要站起來,大殿外突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放眼看去,便見兩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
走在較前面的男人罩著一件皮裘大衣,直垂膝蓋,然而看起來卻不會讓他顯短,反而更趁得他人高馬大。魁梧的身材往那一站,便如同一座大山氣勢逼人。一張凶相臉,兩道蠶眉呈倒八字,雙目不怒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