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輕紗羅裙輕揚,晨曦如霧,朦朧洋洋揮灑。
站在郎月閣的水榭亭台前,鳳獨舞的手輕撫高聳的小腹,視線落在晨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卻沒有焦距,神不知何處。
這時有輕盈的腳步聲響起,鳳獨舞只是眼珠輕輕一轉,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很快素馨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小姐,霍值方才派人來告知小姐,他答應邏壑明日與小姐比試。」
「明日麼?」鳳獨舞聲音極輕,不仔細聽甚至聽不到。
素馨自然聽得見,但是她也知道不需要她再回答,於是恭敬的垂首站在鳳獨舞的身後。
「她還沒有出來?」過來片刻,鳳獨舞開口又問道。
「不曾。」素馨回道。
鳳獨舞的目光越過湖面,看向湖對岸上的精緻小屋。猛然,她足尖一點,縱身而起,一腳踏在水榭欄杆之上,身如輕鴻,姿態優美的掠過湖面,落在小屋前,一步踏到緊閉的房門前,面無表情道:「一天一夜,你若還看不透『人世無常』四個字,便莫再提跟著我,我身邊不需要如此不堪一擊的怯懦之人。」
說完,鳳獨舞在門前站了片刻,依然沒有聽到絲毫動靜,她仍舊面無表情的轉身,可她才走出屋簷,身後便響起了房門打開的聲音。
碧檀雅邁出門檻,站在屋簷下,她穿戴整齊,略施粉黛,卻依然遮掩不了她的憔悴與紅腫的雙眼。
「我,想見她。」碧檀雅的聲音有些沙啞乾澀。
鳳獨舞轉過身,看著碧檀雅:「見她?為何?」
鳳獨舞的目光平淡,不帶一絲情緒,可碧檀雅卻知道,這是鳳獨舞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她的回答決定她的去留,她按照本心回答:「我有權利知曉一切。」
淡淡的看了碧檀雅一眼,鳳獨舞轉身提步,碧檀雅也緊跟上。
鳳獨舞將碧檀雅帶到郎月閣的暗房,暗房內佈置雖然簡陋,一應陳設卻都沒有少,只是所建之地偏僻,四周都被遮住了光線,故而格外的陰暗。
鳳獨舞一進去,負責看守的夜來便指尖一彈,將燭台點亮。
紀氏也已經醒了,她坐在唯一的天窗下,被捆綁著,仰著頭看向天窗,目光空洞。
鳳獨舞只是瞥了紀氏一眼,便轉身帶著夜來走出去,與碧檀雅擦身而過時,冷淡的丟下四個字:「一個時辰。」
原本以為只有鳳獨舞進來的紀氏,聽到這句話也回了神,直到房門關上,她才緩緩的側首,目光有些閃爍不定的看著碧檀雅。
碧檀雅目光逼人,一瞬不瞬的盯著紀氏,乾澀的聲音冰冷:「告訴我。」
或許是碧檀雅的目光太過逼人,也或許紀氏良心未泯,終於她還是低下頭:「我,無話可說。」
「呵——」碧檀雅冷笑,「無話可說?好,既然你不願意說,就等我將他的屍體扔到你的面前後再說吧。」
碧檀雅的話讓紀氏身子一顫,可她依然強自鎮定道:「你不是他的對手。」
「我的確不是,可我爹呢?就算我爹也不敵,你不要忘了,還有一個來自迦南的元君。」碧檀雅冷冷的看了一眼紀氏,便轉身離開。
紀氏猛然抬起頭,對著碧檀雅大喊道:「你不能傷害他,他是你爹!」
碧檀雅腳步一頓,霍然轉身,清雅脫俗的容顏頓時猙獰鐵青,目光如淬了毒一般狠狠的釘在紀氏的身上,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遍!」
喊完之後,紀氏整個人都虛脫了,她無力的靠在木案邊,聲音有些顫抖:「他……他是你親生父親。」
「閉嘴!」碧檀雅爆喝。
淚水滑落,紀氏抬首看著額頭上青筋直跳的碧檀雅:「我沒有騙你,他真的是你生父。」
碧檀雅怒火攻心,運氣一掌劈在紀氏靠著的木案上,木案頓時化作了粉末,失去了支撐,紀氏狼狽的摔倒在碧檀雅的面前,碧檀雅低頭俯視著紀氏,語氣冷如寒冰:「你,真讓我噁心。」
「我沒錯,你不能怪我!」紀氏搖頭道,「是碧懷刃他用卑鄙的手段欺騙我,是他拆散了我和懷召,不是我的錯!若不是他親口告訴我,他是來替懷召提親,我怎會點頭!」
「哈哈哈哈……」紀氏的話令碧檀雅近乎癲狂的大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她用一種厭惡的眼神看著紀氏,「我爹他根本沒有欺騙你,欺騙你的是那個你藏在心裡,可以為之拋卻一切的男人!你可知為何祖母不喜歡碧懷召?因為碧懷召根本不是祖母所生,他的出生見不得光,祖母為了祖父的顏面,才忍下這口氣,將他認作親子。碧懷召自己也知道,所以在他得知我爹也對你有了情愫,便放棄了你,因為他知道他若是娶你了,祖母一旦看穿父親的心思,就再也容不下他!」
「你胡說,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不是這樣的!」紀氏大吼,
「小雅說的沒錯。」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房門被推開,碧懷刃大步走了進來。
再次面對碧懷刃,碧檀雅沒有一絲恨意,而是無盡的羞愧。
碧懷刃目光只是從碧檀雅的身上掃過,就落在紀氏身上:「我也從未欺騙你,當年他告訴我對你情根深種,求我成全,我便去尋你,得知你與他兩情相悅,我縱然心痛,卻依然選擇成全。我親自為你們籌備婚禮,因為你們一個是我視為手足的親兄弟,一個是……我愛重的女人,可成親前夜他卻不見蹤影,而你已經在送嫁的路上。我派人尋了一夜也沒有找到他,碧家的顏面,紀家的顏面,你的顏面,不能不顧,所以我才代他拜堂,也是因此當夜我沒有碰你。」
「你說謊!」紀氏飽含恨意的目光射在碧懷刃身上,「庚帖上明明是你的名字,賓客都只知你與紀家聯姻,你要作何解釋!」
「我親自籌備你們的婚禮,一則因為我身為長兄,二則我想用忙碌逼自己莫要胡思亂想。」碧懷刃自嘲一笑,「庚帖是他親手送到紀家,若是我的庚帖,我豈會假手於人?碧家在王都的威望,當日我穿上喜服,誰又敢當著我的面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