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獨舞打量著眼前的夜來,一如初見,半舊不新的藍色緊身衣,眼中沉寂如死水,渾身透著一股子常年奔走在生死邊緣的血腥之氣。這樣的氣質,倒像極了一個職業的殺手,可鳳獨舞卻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就是能夠肯定,夜來不是一個殺手。
「我何時說過我要收下你?」鳳獨舞環臂抱胸,下巴微抬看著夜來。
「昨夜。」夜來的回答依然如機械一般簡單乏味。
洛染楓卻在聽到這兩個字臉色一冷,昨日交過手,他自然清楚這個人便是昨日刺殺邏壑的人,竟然沒有想到這傢伙竟然敢夜闖王宮,欲對他姐姐不利。
「楓兒。」感覺到洛染楓身上不善的氣息,鳳獨舞伸手抓住他,對他輕輕的搖了搖頭,等到洛染楓收斂了氣息,鳳獨舞才看向夜來,「你要跟著我,真的僅僅只是因修元丹?」
「不是。」夜來很誠實的回答,「等。」
鳳獨舞點頭:「你要在我身邊等十日?」
「是。」
「我為何要收留你?」鳳獨舞好笑的問道。
「簽契。」夜來面無表情道。
「你要與我簽下契約?」鳳獨舞鳳眸微瞇,看著夜來,一手托著另一手手肘,另一手托著下顎,圍著夜來走了一圈,「主僕還是主奴?」
主僕之契和主奴之契是兩個概念,便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樣,主僕之契便是主僕之份,主死僕亡,僕死於主無礙,主傷於僕則無礙。可主奴之契,卻是主死奴亡,主傷奴亦傷,奴死於主卻無礙。就連在修煉上,一旦主者在大晉級,譬如破丹,結嬰,離神這樣的大等級時,與主者簽下主僕之契收益的人絕對比奴僕之契要多上好幾倍。反之亦然,若是僕者先於主者大晉級,便可選擇性惠於主者,而奴者卻絕對不能越過主者先一步大晉級。修煉到了就會受契約束縛,將之全部受惠於主者,兩者之間的差距可謂千里。
夜來卻很無所謂的丟出兩個字:「隨意。」
鳳獨舞覺得夜來是她見過最無慾無求的人,好似什麼都無法勾起他的興趣,包括他自身的利益,於是她挑眉道:「若我要主奴之契呢?」
「好。」夜來回答的很乾脆果斷。
他的回答就連洛染楓都感覺到驚訝,主奴之契,一般人都不會簽,除非是對方以生命或者更重要的東西逼迫,否則極少有修煉者心甘情願的簽下主奴之契。是的,由於主奴之契尤為苛刻,雙方都必須心甘情願才能簽下,而主僕之契完全可以脅迫或者單方在另一方不知情的情況下簽下。故而,在知道夜來已經是金丹期的高手後,他還能如此毫不在意的答應下來,洛染楓感覺到不可思議。
「為何?」就連鳳獨舞這一次都沒有猜透夜來的想法。
「信任。」
夜來的回答令鳳獨舞眸光一閃,她猛然抬眼,目光銳利的看著夜來。她沒有想到夜來還如此敏感,竟然能夠看得出她對碧檀雅包括素馨武柔等人雖然袒護,可都沒有百分百的信任。而他卻願意用主奴之契來換取她絕對的信任。
「從未有人問我要過這個東西。」鳳獨舞垂眼,唇角揚了揚,「你可知……一旦問我要了這個東西,所要付出的代價麼?」
「不知。」
「一旦我付出了絕對的信任,便不容背棄,否則我會令背棄我之人求生不得,求死無門。」鳳獨舞一字一頓的說著,「人活在世,皆有所求,或名或利,或情或義。若有人負我,我便會讓他親手毀去他所求,清醒的活著,每一日、每一刻承受著失去的煎熬,重複著絕望的噩夢。」說完,鳳獨舞轉身,目光平靜的看著夜來,「如此,你是否還想要我的信任?」
鳳獨舞的話沒有一絲威脅或是狠辣的字眼,她的聲音也依然清婉悅耳,可卻令人聽得膽戰心驚,似屋外金秋的陽光已被烏雲遮蓋,寒烈的隆冬已經到來。
可夜來卻連想都沒有想,便回答:「要。」
「好。」鳳獨舞也乾淨利落的答應,「我與你簽下主僕之契,予你全部的信任。」
音落,鳳獨舞抬掌運氣,令一隻手修長的食指在眉心一點,一滴眉間血附在她瑩白的指尖上,血滴在掌心,掌心紅色的元氣盪開一圈血光,將掌心遞到夜來的面前。
夜來同樣取下眉心一滴血,滴到鳳獨舞的掌心,又是一圈血光盪開,最後與鳳獨舞的血光相撞,碎出一點星輝,懸浮在鳳獨舞的掌心。與此同時,夜來劃破的眉心有星光一閃。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人。」鳳獨舞收攏手掌,對夜來道,「無論你需要多少丹藥,只要我有,都不吝惜。」
一直沒有絲毫表情的夜來,卻在這一刻死寂的眸光閃了閃。
鳳獨舞見此,笑了笑。
她從來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所謂欲求之先予之。夜來將命都賣給了她,犧牲如此大,所求自然也不會小,而以她如今的能力,能夠被人惦記上的也怕就只有那點丹藥。
雖然看出夜來的目的,可鳳獨舞並不介意,因為夜來拿出了誠意,且沒有目的接近,或者看不出目的接近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解決完夜來的事情,鳳獨舞便照著原計劃,帶著碧檀雅和洛染楓,現在再加上夜來先去了嚴家,自然接到了嚴謹的熱情款待。
「嚴家主無需費心,今日登門實屬有事欲請嚴家主出面。」在嚴家稍坐後,見嚴謹派人備膳,鳳獨舞忙道。
「洛姑娘有事,但說無妨,力所能及,嚴某人決不推辭。」嚴謹道。
「想必昨日我與碧家主發現了些不愉快,嚴家主也已經有所聞。」鳳獨舞笑道,「其實不過是小事一樁,我這兩個婢女原是碧府上的人,我也是如今才知曉,我已與她二人簽了主僕之契,也不好將之歸還。然她們老母尚在碧家,我想從碧家將她們的老母買過來,或許因此碧家主覺得我有些欺人太甚,故而才有了齟齬,便請嚴家主從中調和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