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世在打仗,不過這世間總會有幾處桃園之所不為人知。叢山環繞,人跡罕至,在這山中的深處有一個小村,名叫福安村,是一處安詳平靜的小村。在這裡,沒有戰亂的禍事,沒有滔天的殺戮,也沒有地方官員的**侵害,總之,這裡逃避了世俗的戰亂,男耕女織,村裡的百姓其樂融融,在這裡享受著與世隔絕,衣食無憂的生活。
村裡有一名婦人,已經不記得她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只知道她的丈夫是在戰亂中死去,一個人在這裡獨居了很多年。這婦人有個優的名字叫浦溪,是個善良美麗的女子,村裡的孩子們都叫她浦姨,因為她好像永遠都不會老的樣子,臉上沒有過皺紋,烏黑的長髮披肩,總是笑盈盈的。
浦姨,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年輕漂亮呢?
有時候村裡的女童會好奇的問她,她也總是笑著答道:「因為浦姨是神仙啊!」
她的話異常的簡潔,就像是輕輕落在水面的樹葉,輕溢著層層的波紋,卻又讓人遐想非凡。神仙?沒有人相信這個世界有神仙,如果真有神仙,那麼他們也就不會藏匿自己的行蹤,應該下凡來看看人間的疾苦,拯救蒼生。然而,一個也沒有。
浦溪她有個孩子,生得肥嘟嘟胖乎乎的,一對小眼睛水汪汪灰溜溜地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轉,他好像從來都不會哭,聽話極了,村裡人都喜歡這個孩子。當有人問起他叫什麼名字的時候,浦溪總是極其興奮的答道:「浦星洲!」
浦星洲?呃,聽起來很陌生的樣子,這個名字沒有人懂,意味太深,期盼太大,有許多人想知道是誰起的名字,不過卻是沒有人問過。因為這個孩子沒有父親,他從出生時開始就沒有父親,大家都是疼惜他,或許是因為她的母親,又或許是因為他死去的父親。
村裡偶爾會有哪家還單身的壯小伙喜歡上了浦溪,雖然在年紀上有些偏差,不過樣貌上卻是差不到哪裡去,她永遠那麼年輕,像是二十出頭的姑娘一樣,婀娜多姿。一旦有人上門提親,她都是一概拒絕。是,家裡沒有男人,唯一一個也是尚在襁褓中的娃娃,但是她不靠別人,也不想靠別人,她和那人允諾過:
此生唯獨一心,白頭偕老,不死不離。
她一直在守著那人給自己的承諾,依靠著這個承諾活著,依靠著這個承諾撫養著他們的孩子,直到這個孩子長大成人。
其實,每個女人都有一個期盼,那便是一家人能夠好好的在一起,丈夫、孩子、妻子,這些不正是那心中一直想有的感覺嗎?雖然早有預感,她怕是等不到,時間太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給她等了。
抬頭看著皎潔的新月,眼中的那一絲苦楚,常人看了都似要默默流下淚來,滿是淒涼與悲哀,明亮的眸子粘了點水漬,泛著晶瑩的淚光,滴下一滴,落在了懷中嬰兒粉嫩的臉頰上。
「星洲,娘守了這麼久,你爹他會來嗎?」
夜色幽幽,淒涼的夜伴隨著蟲鳴,在天上掛起了一輪明月。她又再次默默閉上了眼眸,將懷中的嬰兒抱緊了幾分。小星洲剛才還笑盈盈的臉頓時變了色,也感覺到了母親的傷心,他不要母親流淚,咿咿呀呀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向母親的臉龐拭去,想要極力抹去掛在母親臉上的淚水,但是手臂太短,撫摸不到母親極度悲傷的臉龐。
「別擔心,娘會讓你好好成長,到時候跟你爹一樣……」
浦姨已經是泣不成聲,纖細的手掌輕輕握住那只肥嘟嘟的手,低頭放在唇邊親吻著,她擔心這個孩子,當他成人之時,便是自己離開的時候。
一陣輕風吹過,輕輕撫弄著這名哀傷女子的秀髮,髮絲有序地飄舞著,遠看更像是在夜間眺望的鬼魂。不過,卻是個異常美艷的鬼魂,髮絲散開,偶爾會看到幾根銀白的細絲,雖然不是非常的明顯,但是她已經知道,只是在等,不過是在等死罷了。
……
十幾年過去了,原本那小小的嬰兒也是變了樣,從原本的牙牙學語,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壯小伙了,膚色健康,身體結實,不像那種十分健壯的男子,全身佈滿肌肉,也不像那種體弱的男子,十分瘦小,他的體格恰到好處,給人一種十分安然的安全感。
拉弓上弦,小心的盯著獵物。
一小群羚羊正低頭吃草,身上褐色的體毛顯得異常好看,它毛茸茸的耳朵不停地轉動,依舊是警惕,絲毫不得放鬆,一旦失去戒備,就要變成別人的口中餐,肉中食。
「嗖!」
不知是放弦的弦聲,還是弓箭的衝刺聲,反正就這一下,一根箭矢刺入了一頭雄羚羊的頸部,一箭斃命,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
「好耶!成功了!」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小伙子從草叢中興奮的跳出身來,看到自己的獵物,心中滿是興奮,他就是那個叫作浦星洲的孩子,現在看來算是學到了些本事。
見到同類慘死,其它羚羊也是慌了手腳,「嘩嘩」地四散逃開,浦星洲倒也不急,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他要的就是這只死了的羚羊,其它的沒空理會,也沒有力氣再去抓了,在這裡可是守了幾個時辰,蚊蟲叮咬,毛蟲爬身,都是忍過去,為的就是能夠有所成就。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是讓他逮到了。
浦星洲穿著淺灰色無袖布衣,肩部斜掛著一把短弓,腰際繫著一根深褐色的腰帶,腰帶上插著一把鐵匕首,褲腿也是改短到膝蓋處,全身上下有些破舊。他的長髮用簡單的布帶紮著,臉上雖是佈滿土垢,但開朗的卻是蕩漾非凡的笑容。
走上前去,看著這具屍體,心中滿是喜悅,哈哈,總算是不用再被大鬍子笑話了。
從羚羊頸部拔出箭矢,蹲下身去正要背起
自己的榮譽。耳際忽然聽到一聲嚎叫,這叫聲驚異非常,帶著威脅,恐是什麼野獸的叫喚。
這下糟糕,看中這獵物的還不止他一人。
負手抽出腰間的匕首,靜觀四周,雙目圓瞪,這下總算是體會到羚羊的心情,怕是自己將成為第二隻羚羊的結局。越是要緊的事,就越要沉著冷靜,不過到了這危機時刻,他始終是冷靜不下來,額上,眉間,還有臉頰上滿是豆粒般大小的汗珠,要時刻小心提防對手的一舉一動。
「嗷嗚!」
又是一聲嘶吼,他的後方猛然跳出一隻大虎,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那大虎有力的虎爪撲倒在地,大虎瞪紅了眼睛,身子前傾想要咬斷浦星洲的喉嚨。他此時雖然是被壓身在下,但是手臂依舊是得以動彈,揮動拿刀的右手,在大虎的臉上刮上一道口子,那大虎猛叫一聲,疼痛地向後跳開身來。
浦星洲沒有時間顧及疼痛,站起身來,手執匕首,倒是不怕死地反向那大虎撲去。
又是嚓嚓的兩刀,大虎臉上又徒添了兩道傷疤,浦星洲本想是刺瞎它的眼睛,卻未想只是在它鼻上還有眼瞼上劃了兩刀,未傷要害,不過血液流出,多少有些影響它的視力。想要再來幾刀,卻被那大虎一掌拍倒在地,它是退卻幾步,晃著腦袋嚎叫幾聲,想要把眼瞼上的血液甩掉,依舊是沒有退去的意思。
「有本事你別跑!」
浦星洲沖大虎大喝一聲,這時生氣的不應該是他,而是那大虎才對。不過這些都不然,經過剛才驚心動魄的打鬥,心裡多少都有些懼怕,畢竟這是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前頭,要是死了可就不值了。
神色嚴謹,盯著大虎一動不動,四周微風拂過,蹭著他衣襟,飄動著。
敵不動,我不動!心中暗想著,畢竟還是希望這大虎早點離開的好,拖得越久,心裡那是越發的沒底氣。
一人一獸,在原地對峙,林中也寧靜了許久,伴隨這雙方的鬥志而不敢作聲。
忽然,大虎終是按捺不住,猛衝過來,張開大口一下躍起,浦星洲雖然是有所防備,但是對方來的突然,居然沒來得及反應,看著那尖銳的犬齒還有一排帶著黃漬的利齒向自己刺來,眼看就要傷及自己。
「嗖!」
猛然間就死了又是一聲離弦的聲響,一支箭直接射穿了大虎的腦袋,在空中被穿透了腦袋,瞬間便是死去。一個壓身,將浦星洲壓倒在地,沒想到這大虎居然這麼重,不過總算是撿回一條命,剛才不知是誰開的弓,這才讓他逃過一死。
「怎麼樣?沒事吧?」
推開身上的大虎,坐起身來,只見一個渾厚的手掌向自己伸來,抬頭看去是一名皮膚略顯黝黑的中年男子,他下巴長著黑漆漆的鬍子,帶著彪悍感,身上穿著簡潔的獸皮布衣,與浦星洲一樣,也是背著弓,腰間繫著一把骨刀。
「王大叔!」
浦星洲興奮的喊出聲來,接過他的手,被他拉了起來,似有有炫耀的說道:「怎麼樣,我厲害吧?」他意指大虎,但卻是忘記了剛才那救命的一箭可是被人放的。
這王大叔是村裡的一名獵戶,他姓王,大家都叫他王獵戶。浦星洲十幾歲的時候總愛玩他那天成的鬍子,一抓一大把,揪得那叫一個開心,這王獵戶可就疼得嗷嗷直叫。後來浦星洲長大了,知道王獵戶打獵的功夫了得,便是向他學習。
「嗯,不錯,」王獵戶拍拍著浦星洲的肩膀,「學而有成,以後可以自行打得一片天下了。」他比擬的說著,這天下指的自然是這片林子,不過浦星洲聽得就有些認真了。
「那是自然,我要佔山為王,等你什麼時候老得走不動了,我天天給你送東西去,保管你吃飽穿暖。」
「不錯,你這小子倒是挺有良心。」他誇讚著,已經蹲下身去,想要背起那大虎,但是實在是太重,一人之力恐怕是很難弄回去,這下就可惜了,這麼好的東西弄不回去,實在是浪費啊。
「哎!王大叔,要不要我幫忙啊?」
浦星洲好心問道,還未等張獵戶答覆,就已經蹲下身去,準備幫忙。
「那你那羊怎麼辦?」
「沒事沒事,扛著大虎回去,那也比那瘦羊多些肉。」
聽到這話,王獵戶咧嘴笑著,搖搖腦袋,孩子終究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