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哥哥是哪一位?」老者問道。
「江籐新作。」江籐晴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哥哥的名字。
「江籐新作?那麼說,你是江籐新平先生的女兒?」老者眼中精光一閃。
江籐晴子點了點頭。
「江籐新平是我非常敬重的人,今天能在這裡見到他的女兒,我十分榮幸。」老者竟然站起身來,向江籐晴子鞠了一躬。
江籐晴子在馬上向老者躬身還了一禮。
江籐新平雖然因在佐賀起事被明治政府處死,但他身為日本自由民權運動的先驅,著名的民權思想家,在日本民間有著極高的威望。江籐新平在擔任司法卿主持司法工作,改革日本司法時卓有建樹,對於充溢著自由、平等、博愛精神的法國民法典情有獨鍾,主張設立民選議院,日本民眾對他十分崇拜和愛戴,甚至在他死後,日本還流傳著祈求江籐新平的亡靈可以治好百病,瞎眼重見光明的傳說。
「您的兄長,江籐新作先生,他還好嗎?」老者又問道。
聽到老者問起哥哥江籐新作的下落,江籐晴子心中悲傷難禁,忍不住掉下淚來。
「哥哥……大家……全都……自己燒死了……只剩下我……」
老者先是一驚,接著便明白了過來,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我們也是要去熊本城的,晴子小姐的安全,就交給我們吧!」老者說道。
江籐晴子這時才發現。周圍的景物全都變了。原先的幻景已經消失了。她和大家仍置身於密林之中,只是他們剛才全都睡著了,現在正迷迷糊糊的醒來。
江籐晴子鬆了一口氣,她這時才明白,以前在書中看到的那些傳說,並非都是編出來的。
忍者們喚醒了佐賀武士們,帶著他們在林中蹣跚而行。
當一行人來到熊本城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在得知了他們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之後,接待他們的薩摩軍官妥善的給他們做了安排,而江籐晴子的信也被轉呈給了深夜還沒有休息的林逸青,她得到的答覆是今晚好好休息,林逸青將在明天抽時間接見她。
江籐晴子並不知道哥哥在信中都寫了些什麼,她懷著悲傷的心情,進入到了夢鄉之中。
「怎麼還不睡?……」巖崎尤佳看著端坐於地圖桌前
「想不到露西亞軍來得如此之快……佐賀那邊原本說糧草軍械足用,至少可堅守二年,結果不到十天,佐賀便全境陷落了……」林逸青坐在地圖桌前。看著桌面上鋪放的大幅地圖,歎息了起來。
巖崎尤佳歎息了一聲。來到林逸青的身邊,輕輕的替他按揉起肩膀來。
儘管西鄉隆盛並沒有指責他指揮作戰不力,但林逸青也知道,薩摩軍的精銳在同俄軍的歷次激戰當中消耗極大,加上武器彈藥缺乏,戰鬥力已然下降到了可怕的地步,現在面對優勢的俄軍和日本政府軍,已經難以抵擋了。
也許,是該實施他的下一個計劃了……
「你瘦了好多……」巖崎尤佳略帶哽咽的聲音將林逸青的思緒拉了回來。
「你又想起什麼了?」林逸青微笑著伸出手到肩上,握住了她纖細柔美的手指。
一滴淚水掉落下來,打濕了林逸青的手,林逸青驚訝的抬起頭,看到流著淚的巖崎尤佳,立刻起身將她擁進了懷裡。
「怎麼了?」他柔聲問道。
「我……那天……真怕你回不來了……」巖崎尤佳輕輕拭了拭淚水,說道。
林逸青想起那天自己率領700勇士在宇部和她的接應船隊會合的情景,心中暖意融融,不由得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還擔心什麼……」
「我就是擔心……你知道嗎?你那天有多危險……」巖崎尤佳抽噎著說道。
林逸青聽出了她的話似乎意有所指,他仔細回想著當天的情景,問道:「尤佳,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現在沒有人,正好可以告訴我啊。」
巖崎尤佳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定了定神,抬起了頭,看著林逸青,猶豫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我想和你說一件事,你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因為……這件事可能……對你來說很為難……」
「放心吧。你儘管說好了,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這是我們倆之間的小秘密。」林逸青笑著說道。
巖崎尤佳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其他人,她定了定神,說道:「瀚鵬,你不覺得,東鄉君好像有些……異常嗎?」
「你覺得他哪裡異常了呢?」林逸青聽到巖崎尤佳竟然提到東鄉平八郎,心中一動,不露聲色的接著問道。
「我覺得……他……似乎不希望你從本州回來……」巖崎尤佳觀察著林逸青的臉上表情,小心的措著詞,說道。
雖然她和林逸青是恩愛夫妻,無話不談,但這一次二人談話涉及到的是薩摩海軍提督(司令),她仍不敢輕易造次。
事實上,今天她和林逸青說這些,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噢?你怎麼看出來的?尤佳?告訴我你的看法。」林逸青記起了那天從宇國撤退時,巖崎尤佳率領的船隊只有上村彥之丞的「比睿」號鐵甲艦一艘軍艦護航,心裡已經明白了**分,但仍鼓勵巖崎尤佳說下去。
「我擔心你出事,去他那裡
裡找過他好幾次,請求他派出軍艦和我的船隊一起行動,搜索接應你們,但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推掉了。」巖崎尤佳答道,「後來他怕我總來找他,乾脆說他生病了,不見我了。」
「噢。」林逸青在心裡冷笑了一聲。表面上仍是很平靜。「海軍當中。就沒有別人打算和你一道來找我嗎?」
「不,不是這樣。」巖崎尤佳急忙搖了搖頭,說道,「大家也和我一樣,都很擔心你,上村艦長和高木艦長他們也多次去找過東鄉君,要求東鄉君帶領大家去接應你,但東鄉君說怕遇到露西亞艦隊。說我軍煤炭和彈藥都不足,沒有答應,聽說上村艦長和他大吵了一場呢。」
「原來是這樣。」林逸青點了點頭。
「而後上村艦長找到我,說他願意帶『比睿』號出海護送我們的船隊去接應你,高木艦長和其他幾位艦長也都願意一起去,但就在我們約定了行動時間後,東鄉君卻突然下令,讓各艘軍艦分頭出海,去長崎以南的海域巡邏。」巖崎尤佳接著說道,「這樣一來。大家和我的約定便沒法遵守了。上村艦長認為東鄉君是故意的,於是和我約定。他先假裝服從命令,率『比睿』號出發,在海面上等我們,和我們會合後,再一同去接應你們。」
「怪不得只有上村君的『比睿』號跟你們一起來,大家都被他故意支開了。」林逸青的眉頭皺了起來,「如果說非要巡邏的話,也應該是大隊集體出動,我軍艦船本來就少,這樣分散行動,難道不怕被露軍艦隊各個擊破麼?他的行為,是很可疑……」
「是啊……」巖崎尤佳聽到林逸青的話,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這件事,我會處理的。」林逸青抱過巖崎尤佳,給了她一個熱烈的吻,「時候不早了,我們休息吧。」
聽到林逸青要以這樣的方式酬謝自己,巖崎尤佳的臉一下子發起燒來,身子也變得發軟了……
但她並不知道,就在這時,還有很多人和她一樣,沒有入睡。
熊本城外的陣地裡,一身便裝的西鄉隆盛,正在緩步巡行,傾聽著士兵們的談話。
「山田君,你是哪裡的人呢?」
「熊本人啊,你呢?早川君?」
「我是種子島人,海賊的後帶,知道嗎?」
「海賊?嘿嘿,看過一些講海賊的書,好多故事都背得出來了。你們海賊可真是悍勇,當海賊,跟官軍打仗,但還是不是官軍的對手。不過,在戰場上,桐野將軍就喜歡你們當過海賊的人去當兵,打起仗來不要命。」
「呵呵,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父親之前就是海賊,後來西鄉大將軍寬待了他,勤王師初興時,兵員缺乏的時候,宮崎八郎將軍奉西鄉大將軍之命來我們家鄉招人手,點名要當過海賊的。我父親感謝西鄉大將軍的恩德,就去了。他在戰場上,因為槍法好,大將軍就讓他帶幾個人,專門打狙擊,到前線去,神出鬼沒的。聽他說,那時候,多少人哪,都以槍法好,能被選中打狙擊為榮。看到你這槍,我就想起我父親了。我父親在戰場上專門打高帽子的傢伙,士兵他不打,留給手下人。你猜我父親打死了多少敵軍?42個。我父親槍法非常好,十五歲就當海賊,那時候天上的飛鳥和水裡的游魚,都能一槍打中。」
「嘿嘿,厲害啊,你父親還在嗎?」
「不在了,在大阪作戰的時候,被露軍給抓住殺害了。他在當海賊的時候落下了風濕的老寒腿毛病,露西亞野蠻人就把他關在水裡,那時可是冬天哪。」
「咱們的人,好多都給露西亞鬼畜折磨死了,武士如此,何況你父親這樣的還當過海賊的人?你來這裡,是要給父親報仇嗎?」
「當然啦。我是崇拜我父親,才來當兵的,但我恐怕沒我父親的出息了。因為我有打呼嚕的喉嚨病,不過還好,人年輕,能跑能累。但醫生說,如果年輕時不注意,到了三十歲後就不好辦了。之前長官也不讓我上戰場,怕我不行,我急了,威脅他才得來的。」
「嘿,怎麼威脅的呢?」
「我說,他不讓我參戰,我就切腹自殺。」
「反正你要死要活,他沒辦法了?」
「是啊,不威脅,怎麼能上戰場?作為武士不能上戰場,今後離開部隊回去。死了都不能閉眼。你嘿嘿什麼。難道不是?那個什麼馬革裹屍?兵學校的課裡有講到的。我學得不好啊。上課就老打瞌睡。不過現在明白了,這話說得那個好,佩服!我知道你這槍能打很遠,法國的原裝貨噢。現在日本雖然也能造這樣的槍了,但是質量不好,法國的槍一直很好,美國的也不錯,但我認為露西亞的槍也不錯的。你這法國槍。我喜歡,能不能拿給我把玩一番?以前我父親他們,是用很一般的西洋槍,能打三四百尺就不錯了。也沒有這樣的瞄準鏡,林將軍真是絕頂聰明,硬是想得出來,配個望遠鏡在這上面,絕了!聽說露西亞人也給他們的步槍裝上了望遠鏡,可他們仿製的哪有咱們這個好?不過我要是能在戰場上搞到這樣的一把俄國槍就好了。」
「這要看運氣了。呵呵。」
「是噢,要看運氣。你這好東西。能不能拿來我摸一摸?」
「可以,你拿去玩兒一下吧。」
「真的。真的是好槍噢。」
「是好槍……等等,你們看,那邊好像有人來了……我看怎麼好像是敵人呢?再觀察一下,看情況再告訴後面的人……」
聽到士兵們的話,西鄉隆盛心裡一驚,立刻轉頭向那邊望去,他看到有幾個人影模模糊糊,在那邊嶺上遊走了一圈之後,又回去了。
「槍
還給你,山田君,你很年輕噢,我二十一歲了,你呢?」
「十七歲多一點點。」
「才十七歲?我十九歲了,大過你。」有人接口道。
「牛島君,聽你說話,別好了不起似的,山外有山,能大得過我?我開始端碗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天越來越黑了,下半夜可能會下雨,會很冷,大家輪流值班,山田君,你是客人,你先睡一會兒吧。」
「我剛才睡過了。這樣吧,這個……這個牛島君你先睡,休息一下。我估計今晚後半夜會有敵人來的,露西亞軍現在喜歡打夜戰,搞偷襲這一套。」
「是的。牛島君,那你就先睡一會兒。」
為了不影響休息的人,說話聲音沒有了,隨著夜幕的來臨將一切吞沒而跟著消失了。
想到這些跟隨著自己的士兵未來的命運,西鄉隆盛禁不住在心裡發出了深深的歎息。
果真又下起雨來了,不大,淅淅瀝瀝,打濕在樹葉上,草葉上,和被炮彈炸翻的泥土上……西鄉隆盛現在和幾名士兵處在最前面的制高點陣位。幾番輪休過後,現在還是山田在警戒,早川和牛島抱著槍,蜷伏在掩體下,身上僅僅覆蓋著樹枝草葉,半睡半醒。
黑夜沉沉,伸手不見五指。
什麼聲音?細雨中還有極其輕微的草葉的碰觸聲。是人,是人的腳步聲。腳步聲從前方正嶺上而來。
敵人來偷襲了。
西鄉隆盛看到山田迅速用腿往後蹬醒了兩人,叫起了他們。兩人輕輕將身上樹枝草葉揭開,進入射擊位置。山田聽到身旁的士兵牛島緊張的呼吸了口氣,他低聲說道:「別緊張,等我開火後你再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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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勒姆?史蒂斯?馬克沁爵士,一個輕武器史永遠抹不去的偉大名字。他的自動機槍王朝開創於倫敦,卻在地球另一邊的福州攀到頂峰。
1884年,馬克沁爵士在位於倫敦哈頓花園的作坊式小工廠內製造出首架馬克沁式自動機槍,他所得到的關注與熱議與他獲得收益很不相稱。在最初的四五年中,馬克沁奔波於歐洲各地,向每個歐洲國家的國防長官與軍隊將領們展示自己的發明。卻只贏得寥寥無幾的訂單。有時候他還會發現展示機槍的活動遭到種種意外的阻撓,最後與政府訂單失之交臂。那些阻撓大多是他的競爭對手:生產手動多管機槍的諾登菲爾德公司故意製造的,諾登菲爾德公司年輕而能幹的銷售代表巴希爾?扎哈羅夫在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那位在土耳其出生的希臘掮客通過賄賂與欺騙成功誘使不少王公和官僚們放棄更先進的馬克沁機槍,轉而為本**隊購買技術上已經落後的諾登菲爾德式手搖多管機槍。
當馬克沁爵士為經濟問題陷入沮喪與困境時時,一個意外的驚喜在等著他。1887年的巴士底日,馬克沁爵士在巴黎薩托裡軍營安排了一場機槍射擊表演。巴黎人普遍將表演當作了一場公眾娛樂。可是參觀者中包括了中華帝國的駐法公使洪鈞,被射擊表演所震驚的洪公使立即向北京去電報告他看到的一切。一個星期後馬克沁爵士受邀來到中國公使館,面前放著一張價值超過2000英鎊的機槍購買合同。他還被告知這還只是一系列訂單的開始。當首批100挺機槍運到福州時,林加特林機槍的發明者之一,帝國海軍大臣林義哲親自監督了對它們的射擊測試。這些早期的馬克沁式機槍設計用來發射帝國海陸軍制式的.50140機槍彈,140格令黑火藥燃燒後產生的高壓氣體推動機槍達到每分鐘780發的高射速。(未完待續……)